第256章 打你家玻璃的猴皮筋（六）
七怨的臉色毫無預兆的變得柔和了一些。她抬手摸著自己的左側額角和臉頰，那上面有淡淡的淚痕。不是七怨自己的淚，那是之前雀兒救她的時候，滴在上面的淚。
微風輕拂，那淚痕早就乾涸。她以某種從未出現過的語氣自語起來。
「姐姐，你會為我報仇嗎？」
「你能殺死煜親王嗎？」
「襄王呢？刺王殺駕？」
「始作俑者幕簾已被斬首，他的後人呢？」
......
表情又突兀變得陰厲起來，七怨的嘴叉再次變成了一個弧度誇張的倒拱形。
「銀子！銀子！銀子！滿腦子都是銀子！為了銀子什麼委屈都能忍！果然，這丫頭隨的是他爹的性子！為了銀子暗通修者背叛主子，為了銀子鋌而走險，壓上整個家族的身家性命！」
「報仇！報仇！報仇！」
「仇！當然要報！」
「我是......」
「冥怨靈！」
......
......
武陽門東西兩側略遠處各有一個白石巨柱，要四五人合抱那麼粗，直上直下，比武陽門門樓還要高上些許。柱身雕刻有盤龍，柱頭倒是平的。
此二柱原本是供人書寫諫言，針砭時弊的木柱。後來變成了某種王權的象徵，作為裝飾，立於內環城四個重要的城門處。
黎明前最為黑暗的夜色下，一抹深紫色的影子正匐在其中的一根巨柱頂端。
此人身長七尺八寸，面如冠玉，英氣逼人。頭戴嵌寶紫金冠，身著翻著紫色的深黑夜行衣。腰間掛著一青一紅，一長一短兩柄寶劍。正是智慧小月口中潛入了頌安城的紫陀魔君。
遙望著場間一切，紫陀魔君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諷刺的笑容。
唯一能威脅到金鉞境大兵壓境的月能甲，設計這東西的紀家商鋪居然被襄人自己給毀掉了？早就成了金鉞人心腹大患，未來還不知道要製造多少麻煩的紀家商鋪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消失了？
理由就僅僅是天子的一點點小「猜忌」？
襄境修者。佛宗做事一向安靜，被隱宗稱為「愚善」，少理世事。道門一團散沙，且正在盡他們所有的力量壓制皇權。此時拿得上檯面的所謂「襄境第一武者」又在被他們自己人圍攻。而我這個金鉞殺神卻悄然隱在月色下，看著這一整出鬧劇。
許多年來，茗屍草越來越是奇貨可居。直到近兩年來，市面上近乎絕跡。
神門長老們都在推測是如日中天的紀家商鋪在用其製作某種月能設備。萬沒想到，原來是襄王在秘密的收集了二十年。紫陀魔君是遵隱宗法旨，前來查探茗屍草線索的。他的目標原本在紀博明身上，這會兒倒是失算。
襄王猜的沒錯，紫陀魔君這次潛入襄境並不是來殺人的。更不是來殺他的。
就算妙玄真人死了，但修者不可干涉王權的規則也仍然還有門派遵守。它至少代表著某種道德上的正確性。若刺殺一個「王」，太容易被其他門派找到話柄，在其他的博弈中被揪小辮子。何況紫陀魔君他沒有自大到覺得自己一個人可以輕易殺死襄王境的「王」。貴為天子，他必然也要有些拿得出手的手段。
比如......
乾暘大陸上有「三大絕殺之陣」，「三十六層金剛般若降魔陣」掌握在佛宗手中。
以三十六名修行不低於「般若境」的苦修僧「寂滅」為引，才可激發運轉。催發的乃是凡人不可觸及，道門無法感知，「魔頭」不能理解的因果業力。土窯城的時候紫陀魔君以快破陣，在其尚未徹底激發之前動手。從容破陣而走。變相的，也算是留下了三十六名苦修僧人的性命。
另外兩個絕殺大陣在明面上早已失傳。
據傳聞，其一為，「兩儀凡仙芥子夢幽陣」，其二是，「四方通冥鬼煞煉魂陣」。兩者出於同位陣法大師之手，各有針對，合為一對陰陽陣法。
而隱宗之中，那位被紫陀魔君稱為師尊。整個人只剩下上半身，胸腹往下掛著肚腸的老者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他。「四方通冥鬼煞煉魂陣」的布陣之法就在襄境皇權手中。
那是皇室面對修者時的最後一道壁壘，也是近乎無敵的壁壘。無論修者怎麼做，怎麼施壓。哪怕是將皇帝手中的所有忠心將士全部殺光，他們也只能逼迫王權自我毀滅。而無法越過這通冥陣來刺殺襄境的王。
「四方通冥鬼煞煉魂陣」以某種巨大的建築群為基，四門通往幽冥。換言之，未央宮便是此陣的基，武陽門就是其「通幽」的一道門。
此陣不屬道佛手段，只要早有布置，凡人亦可布陣。它需要的不是天地靈氣，而是......英靈忠魂。
所有因忠心，為其王而死的英靈。在戰死後，其魂魄將被陣法收攝，被祭煉成某種鬼煞忠魂。繼續守衛他們的王，強大陣法。
襄王只要穩坐陣中，襄軍將士死的越多，這陣就越是強大。而且它覆蓋的面積也會不斷膨脹。至於其膨脹的極限幾何，無人可知。
看著襄王腳下的「黑鏡」，想起師尊身下的「黑色冰片」。看著四根古樸石柱，想起支撐著師尊殘軀的四根雕龍玉柱。再感受著場間四溢的幽冥氣。
紫陀魔君搖頭嘆息。
「魂魄之力，誠不欺我......」
......
......
場間已經亂作一團，趙羈橫揮舞馬刀擋在張雲身前，周圍鮮血斷肢飆飛。白星河手持短槍，偶有灰白死氣在夜色中搖曳。隨後便有敵人因腐蝕之力倒下。
但煜親王身邊的黑衣人同樣不是凡人，那些不太扎眼的手段且不提。至少猛烈的黃光，灼燒的火焰還是不少的。
漸漸的，智慧小月閉了嘴。仍舊微笑著懸浮在張雲肩頭。能說的都說了，她沒什麼可說的了。
襄王腳下是「黑鏡」，手裡捏著那枚破珠子。在契魔屠和冥靈面前就是無敵的存在。
身邊是一群一群的黑衣契魔屠。一兩里地之外，是近千月能甲士。
這是絕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