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悲喜難相通
金光散去，密雨依舊，夜色再次襲來，籠罩無涯書院。
在院內的長老悉數重傷，隨著副院長王暢翰的逝去，尹中杉直接悲憤暈了過去，那名被稱作老六的長老茫然不知所措，方恆武悲痛欲絕，對著王暢翰消失的地方不斷大喊，臉上的淚水與雨水混在一起不斷落下，遲遲無法撫平他扭曲的臉頰。
夏肖明和前來的眾人放鬆下來，這次來的目的雖然沒有達到預期，但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結果，儘管無涯書院不為自己所用，可也不會被他的兩位哥哥納為己用，加上沒有效忠自己的修士身亡，他此時的心情不錯。
密雨不斷拍打著油紙傘啪啪作響，比他在空中聽的所有絲竹之音更為悅耳，他看向略微狼狽的蕭天鴻和游龍浩笑著說道：「蕭老游老，大家都辛苦了，帶諸位回去休息吧。」
方恆武從悲痛中回過神來，一聽到這群劊子手要離開，忍不住一聲嘶吼，身上火焰騰起，又將無涯書院照亮，他一言不發，臉色陰沉的可怕，隨時可能失去理智，暴走出手。
本來打算離開的夏肖明等人停了下來，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方恆武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定，呼出一口粗氣，身上的火焰開始翻騰，漫天雨水無法進入他身前三尺，便化作白色霧氣消失。
他抬手一拳轟出，一條百尺火龍便向夏肖明幾人飛去。
然而還沒飛出多遠，漫天雨水頓時撲向火龍，一隻手輕輕落在火龍的額頭，只聽嗤的一聲，火龍迅速潰散。
方恆武剛想發動下一次攻擊，一道人影出現在身前，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緩緩搖頭，示意他停下攻擊。
「冉先生？」方恆武表情略微獃滯，有點不敢相信說道。
他剛想開口，卻被冉留銘打斷，冉留銘溫和說道：「王老先生已經走了，別辜負了他為無涯書院換來的道路和他對你的期望。」
「可是...」
冉留銘輕輕拍了拍方恆武的肩膀，說道：「我明白的。」
方恆武在冉留銘的勸解下慢慢鬆開拳頭，雙手緩緩垂下，沉默一會兒對冉留銘抱拳表示感激，然後抱著昏厥的尹中杉帶著老六離開。
從現在起，他就不再是無涯書院的長老了。
蘇然憑欄看著走在雨中的三人，心中滿不是滋味。
書上說權位廟堂之爭很是血腥，手足相殘，死人無數，現在他好像有點感觸了。
「走吧。」
張琳對在發獃的蘇然說道：「這裡已經結束，沒我們什麼事了，我們該回去了。」
沿著不水洗的發白的木梯下樓，蘇然思考著，王暢翰一身修為深不可測，想要脫身去應該不難，為何還要為無涯書院而死？況且當時明顯還有再戰之力，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再說了，萬一兵解之後，那夏肖明說話不算數，出爾反爾，那可怎麼辦，誰來抵擋那位老者，洪川海和蕭天鴻等人？
在離開無涯書院中途，蘇然和張琳遇到好幾對侵入的人，但出乎意料的是這群人真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對書院進行燒殺搶掠，也沒有阻止他和張琳離開，這讓他心中疑惑更重。
回到墨池書院，聽到張琳聲音，蘇然才將腦海中這些暫未得到答案的問題揮去，待日後有空再想。
「這幾天城內發生了很多事，你也受到了牽連，你好好休息養傷。」
「放心吧，張姐，我的傷勢已經恢復了大半。」
走進月下庭，蘇然想起來開學都半個多月了，自己連一節課都沒上過，便問道：「張姐，我們書院何時開課？」
聞言張琳也是一愣，才想起來蘇然是書院的學子，但由於最近事務繁忙，完全把這件事給忘了，不由得有些尷尬。
她輕咳一聲后說道：「這是先不急，過些天等你的傷勢好后我自然會告訴你。」
「好。」
「嗯，那我先回去了。」
張琳轉身離開，蘇然輕聲喃喃說道：「城內的書院真奇怪，開學這麼久居然還沒開課。」
張琳剛走到庭院門口，聽到這句話臉頰不由得微微發燙。
密雨依舊，一直用同樣的節奏拍打著灰瓦和庭中青石，洗去青草枝條站了一天的疲憊，留下檐下的一片空白。
城中除了少許人，都睡得酣天，自古悲歡難相通，縱使與無涯書院常有來往的修士、商賈和達官顯貴知道了城中剛剛發生的一切，也沒有多餘的情緒，只是緊了緊衣服或裹緊了被子，然後感嘆上一句「今天的夏天為何這麼涼！」
清晨，蘇然準時醒來，儘管全身酸痛，想著現在應該好好休息，打算多睡上一會兒，但閉上眼前卻毫無睡意，腦海中一個又一個念頭不斷冒出來。
在床上翻了好幾次身，折騰許久，最終只能承認這個事實——從小就形成的習慣真難改。
於是他動作緩慢的穿衣下床，簡單洗漱一番便到後院練拳練刀，只是剛練幾下就得吃痛停下，不是因為他矯情，而是再繼續下去會導致好轉的傷勢惡化。
望著晨曦被茂密青葉切成無數光束落在潮濕地面形成的無數光斑，他去平靜不下來，總是有股淡淡的焦慮。
於是，他只好從屋內取出從事借鑒閣借來的書，回到涼亭下坐下，慢慢閱讀，漸漸平靜下來。
因為認真，所以很慢，因為認真，所以很難注意到除了集中注意力正在做的事之外的事，所以蘇然沒有注意到原本冷清的院牆外變得喧囂。
在他來到姑蘇城時，城內幾乎每家每戶檐上都掛有紅色大燈籠，顯得燈火通明，此時是人們則是將一個換成了兩個，把兩個換成了四個，人們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
之所以喜悅歡慶，自然不是因為無涯書院，而是因為天還未亮，雨亦未歇，城主傅雨就派官差來敲響了他們的房門，通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消息
——有貴客訪大夏，天水寺舉辦海緣經悠會！
天水寺在姑蘇城！
海緣經悠會沒有固定的舉辦時間，以往舉辦時，兩次之間最少也相隔了差不多三十年，每次舉辦必有大喜事發生，因此得知這個消息后滿城歡喜，張燈結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