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難受
「是。」阿免非常利索的應答,只是應完后又有些遲疑的說:「不過靳以堯身邊一直都有保鏢,而且不止個位數,反偵察能力非常好,我們可能沒辦法輕易的靠近他。」
「是么……」顧曉情動了動嘴唇,想要說點什麼,然而沒出口就改口道:「那算了,我自己去一趟,送我去靳氏。」
金家可以說是已經窮途末路,再也不可能打翻身仗。
這裡面,顧曉情原本以為邱婉玲多多少少會幫一點忙,但是沒有,也不知道是因為當初愧疚,還是已經忌憚著林慶英。
可這樣最好,就讓這件事徹底的翻篇。
她不想在什麼事情上什麼人上花費太多的精力,特別是這些人以後都再也不可能遇到了,之所以一直想要這麼做,無非就是想要為過去的自己討個公道,滅滅當初金秀盈的囂張和無法無天的氣焰而已。
現在,金家在S市的黨羽已經在一一清除,整個金家也將會徹底成為歷史。
她要回M省找爸媽,要安置楠楠,讓她上學,要努力學習工作以便以後林慶英出現什麼意外時,能順利的接受林家的產業,而不是兩眼一摸瞎,又被其他人利用和欺負。
顧曉情之後要做的事情非常多,多到現在也不能再在其他人身上浪費時間了。
只是,靳以堯身上的謎團還沒有解開,她還不能放心的走。
她不想改簽了,原本打算讓自己的人跟蹤靳以堯兩天,看看他到底還有什麼算盤,而金秀盈口中的靳以堯不會放過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阿免說靳以堯周身安保措施做的那麼好,那麼她也就不來那麼些明的暗的了。
在去往靳氏的路上,顧曉情腦子裡突然電光石火的閃過一個可能。
那就是——如果真的是靳以堯在背後搞鬼,又或者說,他還想要搞鬼的話,那肯定也已經是不動聲色的,怎麼可能會讓金秀盈或者傅震晗再暴露這麼多細枝末節?
就像是……
就像是故意引得她上鉤,故意跑這麼一趟似得。
但一切都只是顧曉情的猜測,在還沒有被證實的時候,顧曉情只能當自己在胡思亂想。在R城的恩怨她不想再帶到M省,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一旦回去,就再也不回來。
和靳以堯,那就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
顧曉情合上眼,心裡只出現了這句話一瞬間,她就覺得心口有一陣隱隱的撕裂的疼痛。
也許每個人骨子裡還是感性的,不管表現的怎麼豁達和渾然不在乎。
可是,她現在的一面,絕對不能讓靳以堯看到。
糾纏在一起太多時間了,她也有過太多的嘗試和努力,可她實在已經累了。
她不敢,因為她害怕。
而靳以堯,明明知道她害怕什麼,明明知道她到底是在在意什麼,放不下什麼,卻不去解開她的心結,沒有賦予她安全感。
她已經累了。
顧曉情知道,就算繼續在這裡留著,也不過是死乞白賴的讓人覺得厚臉皮而已。
就當靳以堯故意找她上門去吧,她是林慶英的女兒,當初離開南府的時候,靳以堯表達的也很無動於衷,就算他真的有什麼目的……
顧曉情心想,也不應該是金秀盈說的那樣,靳以堯會和她在一起,而是想要對付她。
男人生起氣來,實在太小氣了。
顧曉情想要勾起唇角稍微的笑一下,但是根本就是笑不出來,了嘆口氣,看向窗外。
既然都見過了金秀盈,再來見見靳以堯,也算是和所有人都告別一聲。
車子抵達靳氏。
顧曉情終於知道阿免為什麼說靳以堯身邊的安保措施做的好了,最近是R城舉辦的商業峰會,來來往往誰身邊不跟著一串保鏢。
那個快步走出公司的靳以堯,身後跟著四個人高馬大的保鏢。
靳以堯有事出去?
看他神色匆匆的,非常可能就是公事。
顧曉情在下車與改天之間遲疑了了半秒鐘,最後還是選擇了下車,她打開車門,小跑著趕了兩步,開口叫他:「靳以堯!」
這是靳氏,靳氏上上下下的人最熟悉也如雷貫耳的名字應該就是這個。
所以顧曉情一個名字叫出口,不僅僅是靳以堯一個人轉頭看過來。
旁人臉色各異,靳以堯是最淡定的那一個,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視線,長腿快步的往他自己的商務車而去。
顧曉情小跑過去,「站住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靳以堯當然聽到了,只是腳下沒停。
他腿長步子大,可架不住顧曉情是拿來跑的,所以不一會兒就要追上他了。
眼看著人就要追上來,他身邊的保鏢主動詢問了一句。
靳以堯薄唇掀合,除了剛剛詢問的保鏢,誰也沒有聽到他到底說了什麼。
顧曉情如願以償的趕到了靳以堯身邊,「你待會兒要去幹什麼?」
「一個合作項目的洽談。」靳以堯的聲音聽上去冰冰冷冷的,就像是冬天那結冰的水光劃開,鳳眸里情緒漠然,掃了她一眼后,「我們還有什麼話要說,顧小姐?」
顧小姐……
顧曉情心裡刺痛明顯,以至於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臉色都白了下來,只是她但自己沒有事,還勾著唇角笑了一下,「我想要和你說一件事……」
「恐怕要以後了,我馬上就要過去,趕時間。」話是這麼說,身邊的保鏢卻沒有一個人去趕顧曉情。
如果一個人或者兩個人沒有做,那還可能是例外,四個保鏢一起看到了卻沒有阻止,儼然就是靳以堯下了命令。
顧曉情只當自己不知道,竟然跟著靳以堯坐上車。
靳以堯表情微微一頓,隨即合上眼,無聲的長長呼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眼裡依舊是那漠然的沒有起伏的情緒,「顧小姐什麼事,給你三分鐘時間。」
「三分鐘不夠,我可以等你開完會我們再說。」
「晚餐有應酬。」
「那就等你吃完飯。」
「飯後有公事處理。」靳以堯說著看了眼腕錶。車內全是顧曉情的氣息,以至於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穩,可是左右辦法,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勾唇,涼涼道:「三分鐘已經到了,顧小姐是下車還是跟我走一趟?」
顧曉情不甘心的問:「你什麼時候有空?」
「最近一個星期都沒有空。」靳以堯冷淡道:「顧小姐要說的,上次不是已經和我說過了?現在是誰湊到誰面前?」
這語氣已經是有些嘲諷了。
顧曉情卻當自己沒有聽出來,冷靜的說:「那就車上說!」說完她看了一下車內的擺設,至少沒有筆記本電腦,就算他說要辦公也沒有借口。
「待會兒會會議要開,我現在需要精神休息。」
「我不會讓你多費腦的。」
靳以堯似乎有些厭煩的擰了下眉,隨即開口讓司機開車。
他車子一開,阿免阿里也同時跟上,寸步不離。
靳以堯知道這些,但沒有去說,而是真的閉目養神。
他的確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爭分奪秒的。
最近幾天的精神狀態已經糟糕到了一定的程度,連睡眠都沒有辦法做到,特別是回南府,回去,總覺得還有顧曉情的氣息,可又覺得聞到她身上的氣息,對於他來說是另外一種折磨。
直到,氣息消失不見。
他越發厭惡南府別墅,再也沒有回去,而在公司,他可以在睡不著的時候處理公務,讓自己忙起來。
顧曉情要對付金家,還拉上了歐陽倩。
歐陽倩她自己原本就和金家有瓜葛,他姑且可以不算,但這裡面,怎麼可能沒有他摻和?
扳倒金秀盈容易,但是讓她臭名昭著又有什麼用?
想要讓她徹底倒台,那得是整個金氏倒了。
顧曉情空有一腔懷恨在心的報復,然而在他眼裡,不過是小打小鬧,別說是傷筋動骨,那頂多算是皮肉之苦。
只是,這些他不會主動說,誰也沒有辦法調查到。
除非是他自己故意泄漏……
而現在,他還沒有泄漏的必要。
「你在我的手機里安裝了竊聽器?」
「顧小姐以為這是在拍諜戰片?」靳以堯嘲諷,「還竊聽器,你以為那些軍用的東西,我們有?再說了,如果我真的有,安裝在你手機上幹什麼?」
顧曉情不過只是想要開個頭,試探試探他的反應,卻沒想到靳以堯竟然回了這麼一串。
不過這樣也好,只要別裝死就行。
顧曉情深呼吸一口氣,開始認真的發問:「當初顧嘯尚出事的時候,我和傅震晗說過,一有什麼進展和消息就和我說,但是,今天下來都沒有,他的電話打到了你手機上了,是不是?」
「對。」
竟然沒有否認?顧曉情心裡微微一沉。
靳以堯這是不打算隱瞞,還是在其他方面留有后招?
「然後呢?我都問了,你除了一個『對』字,就沒有其他解釋嗎?」顧曉情逼問。
「顧嘯尚雖然是你弟弟,但他同時也是我前妻的姦夫。」靳以堯睜開眼,看她的時候,那深邃的眼裡彷彿有幾縷血絲沒有消散,不過很快他就冷冷繼續道:「金秀盈曾經和我說過,你聯合了顧嘯尚迷暈了她,才導致後面一系列的事情發生。」
「怎麼可能!」顧曉情大聲,可是話出口才發現自己的態度過激了。
她深呼吸冷靜下來,然後升起了車內的擋板。
顧曉情現在有點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做什麼,她是想要問一個明白的,還是想要撕破靳以堯現在這一副冷漠的,陌生人的態度。
也許一開始是前者,現在已經不能控制的變成了後者。
所以她必須要找到自己的目的,不然自己掉進靳以堯的陷阱。
他再冷漠怎麼樣?
那些事還是他做的!
這就代表他有陰謀,瞞著她!
甚至目標就是她!
心裡不斷的這麼告訴自己,顧曉情迅速平靜下來,「我和顧嘯尚之間的關係有多糟糕你知道,再說了,如果真的是我聯合了顧嘯尚,在歐陽倩套金秀盈的話的時候,金秀盈怎麼可能不逮住這一點解釋?」
「就金秀盈那喜歡借題發揮的性子,難道不會逮著這麼一點,把她身上的所有罪名都推得一乾二淨?」
「那是在之後。」靳以堯連臉色都沒有波動一絲,「在最近這件事發生之前,我有權那麼懷疑。」
「可是懷疑歸懷疑,既然他是我弟弟的死因我為什麼沒有權利知道?!」顧曉情發現自己根本就是不能保證冷靜,因為靳以堯字字句句都在針對她!
靳以堯閉上眼睛,沒有回答。
顧曉情咬咬牙,心裡雖然不甘但是也沒有繼續維持這個話題,而是改口問道:「那我的手機號碼,是不是你給顧斌的?在我媽跟著林慶英來到城市之後的這兩天。」
「不是。」
「你撒謊!」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回答,為什麼要問我?」靳以堯眉頭輕輕折起,「顧小姐,你的語氣已經嚴重打擾到了我的心情,待會兒的會議如果出了差錯,我相信你應該是付不起責任的。」
和靳以堯比起來,顧曉情的確像是一個毛毛躁躁,一個根本不冷靜的無理取鬧的小孩。
儘管顧曉情不那麼認為。
她深呼吸,只是車裡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全是靳以堯身上的淡淡男士香水味,那氣息讓她渾身都不正常起來。
心跳加速,眼圈也微微的發紅。
她來找靳以堯,其實也不完全是為了那麼幾個可笑的問題。
等回到M省,不管金秀盈說的什麼胡言亂語,她都不會放在心上,到時候走一步算一步,相信什麼都不會讓她為難,再說了,等她完全適應了林家千金這一重身份,靳以堯的出招,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抵擋住。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那麼她又何必故意跑這麼一趟?
再說了,如果以後她已經找不到一個喜歡的人,已經不打算結婚,那麼商場上難道就不能多一個處處刁難,彼此都看不順眼的「敵人」嗎?
或許靳以堯可以做。
畢竟時間是所有人都不能去控制的東西,時間可以左右一切,一切劇情一切未來和感情。
所以顧曉情已經不會讓自己不斷的去想幾年後的事,她要著重於眼前。
眼下,她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離靳以堯遠遠的,然後回去,努力讓自己的羽翼豐滿,這樣下次再看到靳以堯,也就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光是氣勢上就輸了一截。
她只是想找個理由來看看他。
顧曉情終於承認,就算金秀盈沒有說那句話,就算傅震晗沒有告訴她那些,她還是會想要來看看靳以堯,只是……
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糾纏,而如果沒有這兩個鋪墊,她就找不到什麼合適的理由來再看他一眼。
儘管越看,越難受。
顧曉情沉默下來,車內就沉默下來。
兩人的呼吸頻率不同,靳以堯始終冷冷淡淡的,而顧曉情就像是和誰打了一架那麼氣急,她的手指輕輕發抖,拉上了車門,「麻煩靠邊停一下,我要下車了。」
靳以堯已經合上眼,聞言睫毛輕輕一顫。
可他到底沒有睜開眼,只當自己沒有聽到。
「我說……」顧曉情轉頭看靳以堯,打算重複一邊自己剛剛的話,可是,迎面而來卻是靳以堯睡著的樣子。
雖然兩邊都有車窗的蓮子遮住,但是車內的光線很好,開著燈,所以顧曉情能清楚的看到靳以堯臉上的疲倦。
他的眼窩更深了,深深和眼窩下是一片烏青。
南府保安說,靳以堯最近幾天都沒回去,應該是休息在公司,因為最近非常忙。
靳以堯是很忙吧,忙的腳不沾地,分分秒秒都有事情要處理,現在也許是他唯一空閑,能喘口氣的時間。
他應該也休息不好,白天日理萬機,晚上睡著的時候也是滿腹心事,想的全是公事。
可是……
顧曉情立刻擰眉,打算自己不斷想偏僻去的心情。
和她有什麼關係?
靳以堯就算是工作疲勞猝死,那也不是她的錯!
誰讓他自己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年紀輕輕的……再說了,這樣的峰會雖然重大,但她不相信以前沒有舉辦過,不相信靳以堯以前沒有處理過,怎麼可能會像現在這樣棘手,手忙腳亂?
還不是因為他自己不專心,把自己的心放在其他事情上。
這麼一想,顧曉情冷著一張臉,可到底是沒有再和靳以堯說話。
而靳以堯聽不到顧曉情要下車的要求,眼皮輕輕的動了一下,想要睜開眼,卻發現眼皮沉重難當,他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用力的嘗試了一下,還是不行!
顧曉情一驚,不是發現他的不對,而是手背上覆過來一隻滾燙灼熱的手。
她下意識就是直接揮開,可靳以堯的手卻像是在碰到她那一刻,就黏住了,緊緊的揪住了她的手不肯撒開。
顧曉情看過去,靳以堯眉頭緊皺,眼皮底下眼珠子在轉動,可就是沒有睜開眼睛。
「靳以堯?」顧曉情察覺到一些不對,心跳都漏了一拍,「靳以堯?」
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顧曉情又叫了兩聲還是沒有聽到答覆,心如擂鼓的和司機說:「趕緊去醫院!你們總裁出事了!」
話落,才想起隔板還在,司機也聽不到她的話。
顧曉情立刻降下擋板,讓司機把車開去醫院,司機原本只聽靳以堯一個人的話,可現在靳以堯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依言轉去了醫院。
「靳以堯!」顧曉情焦急的拍拍他的臉。
而靳以堯……
他起初還能聽到顧曉情的聲音,聽到她叫他的名字,還聽到了一開始她讓他叫司機停車,她要下車。甚至隱約之中,還聽到顧曉情讓司機把車開到醫院。
可是那個聲音越來越遠……
等反應過來,靳以堯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片混沌。
前前後後全部都看不明白。據說人有兩種狀態,是科學無法解釋的,一是休克時候人的精神狀態去了什麼空間,而是植物人期間,人的靈魂和精神又是個什麼狀態。
靳以堯開始聽不到顧曉情的聲音,而這讓他有些不能控制的慌張起來。
——顧曉情!
他試著張嘴叫了一聲,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叫出聲,不過很快就知道了,肯定叫了。而且他處於的這個空間里非常空曠,不過四面八方也有盡頭,甚至距離不遠。
因為他聽到了迴音。
每一個方向都有一句「顧曉情」傳來,帶著痛苦,帶著慌張,帶著悲痛和絕望。
無措,還是不甘,又甚至有些憎恨。
像是要發狂了!
那些聲音沒有停息,在他喊了那麼一句后,就像是一種被空氣不斷的傳導的話語,被分裂肢解開來各種情緒。
露出他內心骯髒醜陋的一面。
他就要這個人,哪怕不擇手段。
可哪又怎麼樣?
他早就該死了,如果不是遇到顧曉情的話,他已經死在那天。
他憑什麼不能喜歡顧曉情,憑什麼不能和她在一起?
顧曉情不是也喜歡他的嗎,為什麼又要糾結這些糾結那些?
兩個人在一起,已經沒有任何困難了,難道就因為安逸就因為沒有其他阻礙,就覺得這份感情,已經失去了原來的顏色了嗎?
可怎麼會失去……
他還喜歡她,而她也還在意他不是嗎?
他受傷的時候,她還是會關心,他示好的時候她也不是無動於衷。
所以為什麼要抗拒。
兩人順其自然不好嗎?
就算有什麼錯,就算曾經犯了什麼大錯,難道就沒有一個改正的機會?何況,他也從來沒有主觀意識要去犯錯,顧曉情為什麼就不能原諒他?
靳以堯捂住了耳朵,蹲下身子,那些「聲音」還在在一遍遍的、越來越響亮越來越痛苦的叫著顧曉情的名字!
胸口一顆心,像是受到了無數的不知道從那個地方傳來的壓力。
一點點的擠壓,就像是要把他的內臟都壓爆!
不舒服……
這樣的感覺。
靳以堯開始察覺到窒息,他發現這個空間里沒有氧氣,在那些聲音一遍遍的叫著「顧曉情」的名字的時候,他終於發現,這裡讓人活不下去。
可是他找不到路。
抬頭來看,不管是哪裡,都蒼茫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