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君心似水
面臨高考,明鏡已經很少回陳家。芷溪在收拾明鏡房間時,發現了明鏡的日記。首頁上是首小詩《安妮》。
世上再也不會有
一雙溫暖,有力的手
願意拉住我的墜勢、頹勢,我的毛躁
和漂泊
直到有一天,一雙白凈,纖細
大家閨秀的手覆上額頭
我才明白,所謂生活,已不再是
我,安妮,詩和從前,牛角巷
和文廟街......
這首小詩,對於中文系畢業的芷溪來講,很容易理解。安妮在這裡暗指母親。父母離異后,明鏡的生活缺少了一份依靠和溫暖,在沒有安全感的生活狀態下,他有這樣憂傷的情感可以理解。牛角巷和文廟街是他家原來的住處。「大家閨秀」是誰呢?芷溪覺得很可能指的是她自己。
一首詩,把芷溪帶進了一段情感的隧道。
母親生完她難產去世了,但幸好有一份父愛填補。而明鏡遭遇的遺棄,或許讓他面對起來更艱難。第二篇日記是他抄錄的日本電影插曲《草帽歌》的歌詞:「媽媽,你可曾記得,你送給我那草帽,很久以前失落了,它飄向濃霧的山坳........」。
這部電影的故事梗概,與他的身世大抵相似,是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現所擁有的一切,不敢認親身兒子的故事。芷溪很熟悉這部電影,也特別喜歡這首電影插曲。她輕輕放回日記,明鏡的內心世界,她不敢觸及。
周末,明鏡回來的時候。趕巧老陳跟芷溪正在通電話,明鏡搶過來說:「啥時候回來呀,我們都想你了」。陳工電話那邊說:「芷溪說你破了省記錄,沒給我丟臉,先給個口頭表揚,回去補個禮物」。陳工電話里接著說:「願不願意叫我一聲父親?」。
明鏡表情瞬間僵住了。
芷溪覺得不對勁,問明鏡,說:「怎麼了?你這是什麼表情?」。
明鏡捂住電話,小聲說:「老陳讓我叫他一聲父親」。
輪到芷溪傻了,心想老陳想兒子想瘋掉了。
明鏡說:「老陳同志,你注意身體,早點回家」。說完把電話撂了。
這叫一聲父親的話,兩個人的理解非常不同。
明鏡覺得這是老陳開的玩笑。
但芷溪卻聽出了深意。她認為老陳這句話等於把她們的師生關係,以平輩論了。或許還有意招他女婿的意思。芷溪越想越怕。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舞蹈教室里,燈光昏暗,芷溪把音樂聲音調的很大,她隨著節奏忘我的跳著。她那成熟而美麗的身體在旋轉、扭動........她想從心裡抹掉那個瘦高、健碩、帥氣、憂鬱的明鏡,她抗拒著他的佔據,隨著音樂戛然而止,她攤倒在地上。
北方的春節並非是春天的節日,城市在三月份里仍是一幅嚴寒的景象。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明鏡望著車窗外透明而冰涼的山巒,心事重重。還有三個月高考了,這大概是高考前最後一次回家了。
明鏡開門進來,沒見著芷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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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白色圍巾放在門口的台上,把黑色羊絨大衣脫下掛在衣架上,露出了淺灰色高領毛衫,顯得修長而乾淨。芷溪正在廚房燒菜。明鏡走過去靠著芷溪,深深嗅了一下說:「好香」。
芷溪拍著他頭,說:「饞貓」。
飯後,芷溪拿出給明鏡的禮物。
一套深藍豎條的西裝,白襯衫,一條領帶,一雙黑色皮鞋。
明鏡穿上之後,故意擺弄一些姿勢,引得芷溪拍手叫好。足足嘚瑟半個小時,明鏡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他拉著芷溪的手,說:「本該是不幸的人生,有了你,卻變得幸福滿滿,我該如何報答你?」。
芷溪說:「你穿西裝真帥,喜歡這成人禮的禮物嗎?」。
明鏡開心地說:「喜歡。對了,關於報志願,你跟老陳什麼建議呢?」
芷溪說:「我三歲的時候,老陳帶著我離開南京來到甘肅工作,他是保密單位,具體幹什麼的我也不知道。如今,他年齡大了,想帶我回南京。上個月他給組織打了申請,如果組織批了,老陳和我就要回南京。我們是希望你報考南京的某所大學,那樣我們一家人就不會分開了」。
明鏡動情地說:「我想跟著你們,你們在哪,家就在哪」。
芷溪說:「老陳走時,已經替你想好了一個學校,南京戰略學院。這個學院隸屬於國防部,有機會可以為國家工作。也可以進企業做商業分析師,或者是戰略規劃師」。
明鏡說:「只要不離開你,去哪都行」。
芷溪被明鏡的這句話扎到了,她主動把明鏡抱在懷裡,明鏡順勢捲縮在沙發上,兩個人都不說話,一抹斜陽映射到明鏡俊朗的臉上,讓芷溪忍不住去撫摸.......
明鏡清楚她對陳芷溪的愛有多複雜。
曾經在課堂上,芷溪是先生。把處在絕境的他領回家時,芷溪是恩人。偷偷站在她背後,看她燒飯的時候,她像媽媽。在她懷裡,聞著她體香的時候,她是戀人。然而,這樣的愛像是被某種東西壓制著,讓他無法逾矩。
相對而言,芷溪敢愛敢恨,比明鏡更容易澎湃。明鏡健碩的身體,憂鬱的眼神,拽拽的樣子,正是芷溪心中的那個人。
高考。
全世界再也找不到這樣公平的底層人物向上流動的機會。要想報答陳家多年的養育和教誨之恩,高考是明鏡的必經之路。他可以通過自身努力,去改變自己的人生。
6月9號,高考結束。
6月25號,分數出來了,明鏡637分。
25號當晚,舊港咖啡館,郭曉婷請大家吃飯。他哥和趙續生也來了。
十幾個人圍著一個大桌,郭曉婷端起酒杯說:「同學們首先祝賀大家畢業,遺憾的是,我要離開大家去美麗國留學啦,今天晚上算是告別宴」。
一襲黑色長裙的郭曉婷,端莊而婉約。
明鏡說:「大西洋那邊風大,你這飄輕的身子骨,出門得揣著護照,不然刮回來可算偷渡」。
郭曉婷噘起嘴,說:「我都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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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護花使者趙續生,忙著討好地說:「真刮回來,還省張機票吶」。
曉婷他哥懟趙續生一句,說:「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幾杯酒下肚,曉婷現出了醉態,她搖著頭說:「我就不明白明鏡同學,637分,你報考什麼戰略學院,你是不是有病?」。
明鏡說:「戰略學院那不好了,高屋建瓴,縱橫捭闔,威風著呢」。
郭曉婷說:「我是服你了,就他媽跟人不一樣,咱學習不好,沒得選,只能花錢去國外轉一圈,再回來」。
明鏡這會兒有了幾分醉意,說:「我跟你說郭曉婷,別讓大鼻子禍害了,要真有那麼一天,你可別說你是中國人,就說你是日本人」說完,引得全體鬨笑。
趙續生說:「曉婷,我支持你去國外,法律健全,自由,元首違章,交警都開罰單」。
此時的明鏡醉勁上來了,他擼起袖子,痞性十足,說:「但凡有點腦子就不會信這慌話,元首把一群警衛甩了,自己開車上街?還遇上了一個不開眼的交警?如果真有這事,那就是老頭任性唄,跟他媽的民啥的、主啥的,有關係嗎?」。
趙續生剛要接茬,被曉婷攔住,說:「你快閉嘴吧,你能說過他?」。
明鏡敲著桌子,說:「在自己家誇別人的媽賢惠,這不是找媽抽你大嘴巴嗎?」。
趙續生被搶白的,惱羞成怒。郭曉婷一看不妙,連拉帶拽把明鏡拖出咖啡館。
大街上,曉婷挎著明鏡的胳膊邊走邊說:「明鏡,我會想你的」。
明鏡一雙醉眼斜楞著郭曉婷,說:「我就不理解了,你這樣的資產階級大小姐,怎麼會喜歡我這窮小子?」。
郭曉婷親昵地說:「愛是疑難,說不清楚的,反正就是喜歡。好吧,就算我是你說的資產階級,那也是讓先富起來的那伙資產階級,你娶了我,我的也是你的,我們不就和諧了」。
明鏡說:「你的覺悟在我的幫助下提高了不少,你越來越像資產階級的先進代表了嘿」。
曉婷笑得前仰後合,說:「在代表的強烈要求下,能不能吻一下我們資產階級?」。
明鏡故作為難狀,說:「還是算了,上癮了,沒處找你」。
曉婷推開明鏡,說:「嘴損吧你」。
明鏡在前面跑,曉婷在後面追,不一會兒,兩人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臨行前,曉婷央求明鏡去機場送行,明鏡拒絕了。他見不得離別的場面,在她家人面前自己算什麼身份?
尷尬。
假如有一天自己離開,也不讓人送別,「千山獨行,不必相送」,讓人走的堅決和踏實。
芷溪幫著明鏡收拾行裝,心裡很是不舍。
明鏡說:「不久我們就會南京相聚,別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芷溪說:「老陳在就好了,我有點想他了」。
明鏡安慰她說:「等老陳回來,你或許就回南京了,我在南京等你們」。
芷溪深情地看著明鏡,說:「好,南京等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