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 陷阱3
奧爾加看了一眼這位神職人員,這是和她一起從薩克塔烏波來到拉特蘭聖城的專家,從前更是阿德里安的心腹。
她接過這張再普通不過的紙,看向上面的文字。
文字的信息映入眼帘,不解轉換成震驚,震驚又很快變換成憤怒,奧爾加第一次,第一次在這些聖城人面前失態了。
紫黑色的能量在她身邊縈繞,她瞪大了眼睛,緊緊握住這張紙,指尖的力氣幾乎要將它碾碎。但這張紙就是如此堅強,在這麼一位能力者的手裡,依然保持了原來的形狀。
奧爾加的憤怒沒有完全掩蓋住她的理性,她馬上開始思考。
紙張的質地與房間里其他文件完全相同,都是使用草漿植物纖維製作的高級書寫紙,這種紙在拉提夏售賣非常廣泛。
上面的墨跡也與其他文件相同,手寫,硬頭鋼筆,墨水的顏色相似,從墨水顏色變淺的程度可以看出與其他文件的年份相當,都是大概十年前寫就。
而字跡呢,從書寫的痕迹透過紙背的程度,從筆畫的應用,字體,都能清楚地判讀出來自同一個人。
奧爾加不是痕迹學的專家,她使用自己作為能力者敏銳的感官,判斷出這張紙上沒有其他能力者偽造的痕迹。
這不是被插入到這些文件中,用來迷惑奧爾加心智的黑羊,也不會有人把這麼一張紙放進浩如煙海的資料中,期待它發揮作用。
如此想來,這張紙上的內容,應該是真實的,應該是無比真實的。
奧爾加的面色越來越沉,因為這張紙上的文字,那些她熟悉的拉提夏文字,寫下了這樣一段標題。
「《在自然分娩的流民嬰兒實驗中,論證量產七等能力者的可能性》」
奧爾加在心中再次重複了一下這個標題,內心的顫抖,沒有讓她的雙手也失去控制。
一個歷史學家,一屋子的歷史資料,怎麼會突然出現這樣一個突兀的標題。
拋開這其中的大逆不道,這標題中對於千年神學徹底的否定,對於聖城無可爭辯的褻瀆,拋開這一切,文字的內容,更是觸目驚心。
「場能癲癇的基因學成因」「基因改造工程與基因鎖」「自然分娩的基因型變化」這些都非常褻瀆,但不是重點。
真正的重點,在於文字的最後,最後一個段落。
「在流民中選擇自然分娩的孩子,對他們進行教育,從中培養能力者的實驗,已經被證明是可行的。而從歷史上的經驗而言,自然分娩的孩子,普遍更有可能獲得能力,獲得的能力平均強度也更強。唯一需要克服的是場能......」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奧爾加很清楚,他需要克服的是場能癲癇。
這是官方文件中,對於每一個孩子都要接受基因工程改造的解釋。場能癲癇,是伊洛波人存在於基因底層的詛咒。
每一個能力者,都會有概率被場能癲癇纏身,在神子們的時代,一半的能力者都會因為場能癲癇的困擾喪失心智,痛苦不堪。
神教解釋,這種痛苦是神降下的苦難,因為能力者的心不誠,因為他們辜負了神的期待,辜負了神愛。而基因工程,則是人力限制了一些「不足以接受神愛」的胚胎,讓他們獲得神愛的難度增加,進一步篩選能力者。
如果......如果有一種方法可以根除場能癲癇......
奧爾加的心臟抽動了一下,劇烈的絞痛又讓她想起了那一場大戰,那個被刑具加身,身體破碎,只剩下殘肢,用一隻眼睛看著自己,卻依然肆意妄為地狂笑著的女人。
她是不是,就是這張紙的瘋狂計劃中,培養出來的怪物?
奧爾加放下這張紙,這張大逆不道的文字,還不能在此銷毀。真正危險的不是文字的內容,而是這些人,這些拉西莫學派的叛逆之徒,到底進行了怎樣的實踐?他們的實驗推進到了哪一步?那個怪物是偶然,還是批量生產出來的戰士?
「找,把這裡的所有紙都翻一遍!」奧爾加對著神官沉沉地低吼,嗓子里的聲音似乎都來自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深淵,「所有和這張紙上的內容,能扯上關係的,能建立聯繫的,全都找出來!」
然後她又看向披袍人,問:「雅各布,此人必然有同黨。他的研究領域並不涉及生物與基因,一定有這方面的專家,能力學的專家在協助他!找出來。」
披袍人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問題,他支支吾吾地,用隨身機展示了一份資料:「雅各布的前妻,艾瑪馬努埃爾,她是能力學的專家,也在拉提夏生物科學院任職過,我們現在懷疑這個人。」
「她不是拉西莫學派的成員?」
「這個人是雅各布的前妻,他們在十年以前就結束了婚姻關係。之後,她辭去了所有職務,在一切有記錄的感測器中,都再也沒有找到她的信息。」
奧爾加修女不露聲色,那種發現獵物的興奮,與親眼見識到大逆不道之輩的憤怒,正在點燃她枯死沉寂的心臟。
十年之前,與這些文字寫成的時間相近。那個叫馬努埃爾的女人,很有可能通過假離婚進行自我保護,在城市檢查系統無法探知的區域,尤其是流民的求生之地,進行她的研究。
她不可能獨立完成這一切,她也還有幫手,這是一整個拉西莫學派的殘黨,這是一群幽靈,在聖城的光輝籠罩下遊盪!
這些逃走的地下老鼠,那個七等能力的怪物,城外的流民,全都是拉西莫學派不死的幽靈!必須剷除,必須將這些東西剷除乾淨!
奧爾加死死盯著披袍人,這些傢伙背後的情報網,一定可以完成她的任務。
「我要知道這個馬努埃爾的動向,我要知道她現在身在何處。」她說,「這是關乎聖城存亡的事情,她,甚至還有她的同黨,是妄圖巔峰聖城的,十惡不赦的叛逆。處刑,才是她們的歸宿。」
披袍人被奧爾加逸散出的能量所攝,動彈不得,只能痴痴地點頭,彷彿一個關節被鎖住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