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解困救危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白衣女子此時已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左手虛探一爪,逼刑重退了兩步,右手單刀打地,借力順勢彈起,躍上了院牆來,五指成爪,直朝枯瘦漢子抓去。
這人是壤駟零丁,他就是在掠陣,意圖給白衣女子造成分心,使她沒法集中精力打鬥。
礙於江湖規矩,又見她如此的美麗,所以他暫時沒有出手助陣。見白衣女子瞬間上牆,陰森森疾速探來一爪。
除了陰森之外,這一爪並不是什麼高明的招式。
壤駟零丁至少有六種破解的方法。於是手中長劍一起,一招『金榜題名』要去削她手指,意在逼她縮手自救。
殊不知白衣女子不退不躲,直接將一隻白嫩的手掌送到他劍尖上去。
壤駟零丁大感驚訝,看到她是個絕色美人,不忍心將她手掌無端端的削下來,又恐她有陰招在後頭。所以無奈之下,只得撤劍回防,左手變掌成刀,猛劈過去,發到半途又突然變為龍爪式,直到快要接觸對方手腕,又變成擒拿反扣手,直扣對方手腕經脈。
他一招連變三次,並預留三個后著以防不測,即使是遇到成名的高手,也被他的招式迷亂了心智,就算遇到應變反擊快的高手,他留下的后著已足以自救。
他有心要在這個大美女面前炫耀一下絕活。卻偏偏對方無視他的招式,倒讓他討了個無趣,索性就扣住她的手腕。
也就是這一剎那,他聽到刑重急忙叫了一聲「小心」。但一切已經晚了,一身力道頓覺空空蕩蕩,猶豫被閃電擊中一般,感覺全身被撕成碎片,痛入骨髓。雙眼金花飛舞,著的一聲,直挺挺的從牆上掉下來。
刑重大步箭射過來,一把將他接住。毫不思索,手掌抵住他背心,將內力猛運過去,才慢慢移正了他諸多錯位的經骨。
白衣女子忌憚刑重,不敢過分搶攻,不然剛才就是個搶攻的機會,她遠遠的跳落在大院一角,靜觀其變。
壤駟零丁漸漸恢復過來,長長舒了口氣,揉揉身子起身說道:「有趣,有趣!在下再來會會姑娘的神技。」
刑重道:「她的分筋錯骨手異常厲害,你不可開玩笑。」
壤駟零丁乾笑道:「我受教了,自然會小心謹慎的,你一邊給我掠陣,看我如何怒劍折花。」
刑重內力有點岔亂,正需要休息調整,於是說道:「你就是喜歡貪攻冒進,那也由你,但要多加小心,萬不可託大。」
白衣女子殺氣不減,身上冒出紫氣,冷冷的道:「不必車輪戰,都一起上吧,免得我多費手腳。」
壤駟零丁道:「用不著!」話音未落,手中長劍也迎風抖起,他是個不愛多說廢話的人,但白衣女子還有話要說,問道:「你姓甚名誰?我手下也不收無名野鬼。」
壤駟零丁道:「有意思,你也要報上名號來,如我不小心將你殺了,定要給你埋葬立個碑牌。每年的今天都會給你送一朵鮮花來,以表示在下對你的愧疚。」
白衣女子緩緩道:「你如能殺了我,臨死之前我告訴你。」
壤駟零丁技癢,為了儘快跟這美女動手,便得意的說道:「『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你道我是誰來?」
白衣女子冷冷說道:「原來你就是大中華稀罕的姓氏,複姓壤駟,名字上零下丁?聽說你的劍法不錯,今日難得和你過幾招。
壤駟零丁喜歡這首文天祥的浩然正氣詩。但凡有人問他姓名,他基本都是這樣回答。後來就有人在背地裡問他:「你不是在唐賽兒部下嗎?唐賽兒反國反政,一直在厲兵秣馬,一直和朝廷作對,你口口聲聲吟誦這愛國詩,不但自我諷刺,且滑稽可笑矣。」
他義正辭嚴的回答:「君不可誤解,愛國,是愛這個國家。憂患黎民百姓在水深火熱中的生活,憂患朝廷不體恤平民百姓的疾苦。而不是愚蠢的死忠於朝廷才是愛國,我大軍雖在山東舉義失敗,但是已經達到了起義的戰略目標,百姓的苛捐稅賦,此後大大削減,還間接得到救助。此不為愛國么?」
壤駟零丁當下說道:「好,一定讓你如願以償,看劍!」話落劍起,迎風一劃,抖出兩朵劍花朝白衣女子疾速刺去,人快劍更快,轉瞬即至。
這一次,他不再憐香惜玉,出手也毫不留情了,白衣女子看到他的決鬥之心,已不敢太過耍橫。身子一晃,掄起單刀迎了上去。
大院里頓時又是一片刀光劍影,她鬼魅一般的身影又飄飄忽忽起來。
壤駟零丁本不是她的對手,但她先前惡鬥一場,消耗了不少體能,力道速度均不如前,現下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
壤駟零丁想不下殺手也不成,因為他是接受命令而來的,路不回將這裡的消息傳回去后,唐賽兒便下了死命令,追不回箱子里的所有財物,就要抓回劫持者。
這殘刀門就是放賽宮放在這邊做內線的小分支,負責傳送川陝一代的消息。與白蓮教明教有著密切的聯繫。
壤駟零丁將「惶恐八劍」施展開來,他先一直用頭兩招『辛苦遭逢起一經』和『干戈寥落四周星』與之周旋。
這兩招只攻不守,全部都是進攻的招式,是要一鼓作氣拿下敵人。若拿不下,才會有後面的招式出來。
他一向對這套劍法很有信心,使用起來也非常滿意,有時先讓自己處於惶恐狀態,再引劍出招,常常會給對手製造錯覺,讓對手以為自己惶恐無措,然後再在招式里變招,在險境中反擊。
白衣女子一直處於被動,在他變幻莫測的劍招之中鬥了四十多招,中氣已經漸漸不足,對方卻劍氣激蕩,越攻越猛。
看看今日在劫難逃,難以倖免,索性扔掉手中單刀,拚死也要抓他一爪。
雙腳借牆用力橫空彈起,五指成爪,不閃不避朝壤駟零丁撲去,壤駟零丁見她直接往劍上撲來,知她要以死相拼,臨死也要抓一個墊背。於是不敢再憐香惜玉,乾脆將長劍運勁擲出去,免得她撲過來,臨死也抓自己一爪,說不得還真給這美麗妖女陪葬。
壤駟零丁長劍脫手,白衣女子生死只在須臾,劍尖與她距離不過一尺,已經間不容髮。
人世間最難預料的事,往往在最危機之時。飛射而來的長劍突然就懸停在半空,絲毫不能前進。
正當雙方都在錯愕,長劍下面陡然起個龍捲風,剎那間就擴散至整個大院。殘花敗葉,泥土沙石隨之狂卷翻騰,駭風狂浪,伸爪不見五指,蔽日遮天。
壤駟零丁下樁不穩,已經被狂風捲走,在大院里東倒西歪,跌跌撞撞。
刑重急忙使一個『千斤墜』定住身子,再將跌跌撞撞隨風捲來的壤駟零丁扶住。
待得一切平息后,整個大院支離破碎,一片狼藉,兩人到處查看,已經不見了白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