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王爺入宮
倆人一前一後的進去,老太妃的住地和府內其他東苑、南苑不同,這是一間大通屋,偏北,十分幽靜,更是建了個小池塘,府內上下的水流只進不出,常年清澈見底,屋內陳設簡單整潔,也源於她常年吃齋念佛喜愛素凈,苑內的侍女們瞧著普遍年紀偏大,熟悉太妃習性,每日都要用清水擦遍整個苑落內外,進進出出的交流全靠一個眼神,就怕碰撞出聲響,小心維持著這片寧靜,就連封元安也是一進門就安靜的等著,唯一的聲音便只有菩薩坐像前跪坐在墊上虔誠誦經的老太妃了。
一旁的桂麽麽照常估摸著太妃結束一早誦經的點,夾著一小塊燃起的沉香放進香爐內,不一會,滿屋都是溫和清醇的香味,沁人心脾,隨著老太妃手中最後一頁的佛經翻面,結束了早晨的功課,這才從菩薩坐像前被扶起身,侍女提醒說:「娘娘,楚姑娘和侯爺到了。」
「今日誦經是晚了點,讓他們等等吧。」
不管何時,老太妃眼神總是帶著笑意,對誰說話都是溫溫和和的,其實誰又能想到,老太妃年輕時艷冠群芳、睥睨後宮,自然有些盛氣凌人,而歲月的沉澱,讓她性子也開始沉靜下來。
重新換上了一套墨綠色對襟褂裙,袖口處是金絲花紋,衣襟上皆鑲真珠翠領,比起昨日見的太妃,今日還多了份華貴庄雅,其實她也才剛大衍之年,細看之下,皮膚雖還是白皙,卻是不再水嫩,妝容下眼尾的細紋更是藏不住,呈現出一絲老態。
珠簾被撩起,老太妃從通屋裡走了出來,見楚棄歡那一身簡單的常服,十分少女,淡抹胭脂下那雙流盼生光的眼睛讓人一眼難忘,讓她想起自己曾經的風光美麗。
只見她一笑,頰間泛起梨渦,微微屈身:「參見太妃娘娘。」
老太妃徑直走過了自己的兒子,高興的拉著她的手笑呵呵的說:「快快起來,不必多禮了,都快是王府的人了,怎麼還叫太妃呢,該改口了。」
「這可不行,這不合規矩的。」
她有些受驚,原以為老太妃今日是要盤問個因果出來,沒想到見面竟是這樣一幕。
「嗨,這些個小規矩不用一一遵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母妃!」
看她們聊的投機,一直被忽略的封元安忍不住打斷了話,小聲嘟囔:「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改口什麼的也太快了吧。」
「你這孩子,什麼叫八字還沒一撇,成婚此等大事難不成還是小孩過家家嗎。」
老太妃嗔怪道,說著又輕拍了拍楚棄歡的手繼續說:「奕安認定的姑娘,那必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確實有過人之處啊,這伶牙俐齒是真的過人,其他的倒是平平無奇。」
他可是領教過了,不過這光會說頂什麼用,雖然生的是標緻,可放眼京城內,傾國傾城的大家閨秀多了去了,一介鄉下女子,恐怕這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是樣樣不通,以後走出去了,看她一張嘴還能怎麼說。
「好了,哀家真是說不得她的好,讓你句句挑刺,坐下吃飯吧,怪不得你兄長總說你沒個規矩,吃飯還堵不住嘴。」
她這兩個兒子,一個性子沉穩,一個又急躁,讓她甚是無奈,捏著手絹揉了揉頭,趕緊催促他閉上嘴。
桌上的早膳早已盛上,王府的早膳一般善用於粥,由專人根據四季天氣不同,和府內主子體質不同,每日熬的粥也就不同。
最近天氣燥熱,便送來的是桑芽粥,用初生細芽來熬,氣香而味甘,止渴明目,生津清肝火。
兩人各挨著老太妃兩側坐下。
「哀家已經挑好日子了,後天就是夏至、初五,正好也是永壬十年,宜嫁娶,合家興。」
聽到最後六個字,坐在對面的封元安頓時心裡不好受,一直以來,王府就只有大哥、他和母妃,離開皇宮后,在此度過了無數的快樂時光,相伴於夜空下無數個夜晚,如今,忽然多了個人,開始能代替他陪伴大哥、照顧母妃,也不知這楚棄歡灌了什麼迷魂湯給母妃和大哥,一個個的都這麼維護喜歡她,心中不免鬱結,低眼盯著碗中粥攪動著,在碗中碰出一聲聲清脆的「鐺鐺」聲。
看著老太妃滿臉喜氣楚棄歡自動無視掉封元安的臭臉附和說:「太妃娘娘做主便好。」
「哎呦,哀家是個從不管事的,也就只能幫你們看看日子,只要你和奕安不覺得倉促就好了,其餘的全憑你的喜好去辦就行了。」又轉頭囑咐桂麽麽說:「即刻就吩咐下去開始準備吧,大事小事都由棄歡做主便可。」
「是,老奴這就去辦。」
…
此時皇宮內御書房裡,太監總管雍三寶伺候在一側大氣都不敢出,肥胖的身子在這悶熱的天氣中久站,時不時的用袖子擦擦汗,只聽皇帝將摺子「啪」的一聲扔在龍案上,就因為在上一刻,大殿中,封奕安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稟告自己的婚事,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就連皇帝自己也愣了一會兒,這個消息就連他也沒提前得知任何風聲,竟有些措手不及,不禁內心產生懷疑,有些結締。
正視著站在面前的封奕安開口說:「三弟啊,這麼多年,你因邊境的常年征戰而不得不一直待在軍營里,保家衛國、戰功累累,以至於耽誤你二十多歲了還未婚娶,朕都看在眼裡,所以這兩年,朕一直想也一直在幫你尋一位家世、品行和樣貌都拔尖的女子來配你,可每每跟你提及的大家閨秀、名門世家你統統都不上心,這就罷了,但你,也不能娶一個鄉下女人來糊弄朕啊!這奏摺上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什麼報恩還恩的,一個出生上溪小縣的鄉下姑娘,無父無母,如何進的了皇室上得了檯面?你娶這樣一個野丫頭,你這是在將皇室的臉都丟盡了!天下人該如何恥笑我南巍皇室!」
此番話說的情真意切,讓旁人聽了只覺得是一個兄長對弟弟的關心,可對於在皇宮長大的封奕安心中只覺假真假意,他一撩官服跪在地上,面色未改的將準備好的話說出來:「臣弟不敢糊弄皇上,臣弟十分了解她的為人,單純善良,爛漫活潑,在臣弟心中她便是最拔尖之人,除此之外,在上溪縣時臣弟就與她互相心生情愫,並私定終身,臣弟一生別無所求,只想娶自己心愛之人共度白首,還請皇上看在臣弟多年功勞份上開恩成全。」
「你讓朕怎麼成全?娶妃這等大事,都是需要經過禮部篩選考查的,就算現在有個合適的姑娘,可典冊-五禮就需要好幾個月的時間來籌備,可你卻說三天就要迎娶,怎能如此草率?!」
皇上氣的緊握拳頭重重敲著龍案,發出一聲比一聲沉重的聲音。
「臣弟明白,可今年疆地大旱,南下卻又發水,朝中各大臣響應皇上的號召,紛紛捐出自己三個月俸祿,國糧開倉也運至各地,底下官吏們更都在本地設置濟世堂幫助因天災而逃難的孤兒寡母,歷代王爺娶妃往往得需花費上千萬金銀,太過奢靡,正當國難,臣弟想一切從簡,所以今日才貿然上折,特意懇請皇上。」
他跪下殿上微微頷首,卻瞧不見他嘴角一抹笑意,皇帝先前即位本就不得民心,即位后,又立了個蠢豬一般的太子處處惹禍,現如今,如若他同意這門婚事,昭告了天下,那麼百姓還不都是誇讚皇上愛民如子,清風明君,這麼好一個機會讓他可以拉攏百姓,他又怎會拒絕。
正好,南巍皇室本就人少,已經快十年未有喜事了,恰逢今年多災多難,這次還能算是沖沖喜。
於是,皇上沉思起來,難道是自己想多了?一個鄉下姑娘,不能文不能武,說不定連大字都不識一個,難不成,這麼多年的明爭暗鬥,他這是在向自己示弱?所以娶了一個毫無用處的人。
「你,當真要娶這女子?」
皇帝有些鬆口,畢竟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
「是。」
「哪怕她只是一介草民之女,對你的前途可是起不到絲毫作用。」
「臣弟心似匪石,不可轉也。」
「你可知道,你若是娶了她,必定會惹來非議,朕能理解你們匪石之心的情意,可不一定所有人都會理解,這,你也不後悔?」
「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