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驚醒
五載離魂意沉沉，一朝青藍京畿震。三秋風雨身似鐵，兩番心境誰相問。
白衣枯骨堆如山，英雄忠魂滿蒼茫，淺問浪濤因何起，無人知是扶蘇殤。
九洲大地，天下三分。
——大丞王朝南宮氏，大濟王朝蘇氏，大寧王朝寧氏。
——大丞帝都千機府庭院。
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春夏交替的季節，雨點總是讓人猝不及防，從最開始的牛毛細雨傾刻就變成了傾盆大雨。好強的閃電不肯放過黑夜，偏要一道道地下來要照亮這漆黑的大地。趁著光亮可以看到雨柱如線般不停地往下落，濺起豆大的水珠，被狂風吹落的樹枝落葉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落寞又凄涼。光亮同時也把雨中的兩名女子照得分外清楚——前面穿黃衣服的女子牽著後面已髒得看不出衣服顏色的女子。仔細看，這名臟衣女子面容蒼白，眼神渙散，頭髮濕亂，還傻傻地裂嘴笑著，活脫脫一幅傻樣。
黃衣女子不耐煩地催促道：「小姐，你倒是快點啊，我帶你去捉小鳥。」臟衣女子一遍遍地說著：「嘿嘿，小鳥，嘿嘿，小鳥……」
看她那傻乎乎的樣，黃衣女子更是露出嫌惡的表情。
「真是傻得要命，小姐，你也別怪我，你這樣還不如死了呢，你好我也好。」黃衣女子眼露凶光咬牙切齒地說道。
被她叫做小姐的女子渾然不知眼前的兇險，還是一個勁地沖黃衣女子傻笑。
雨越下越大，雷聲也怒吼著……臟衣女子被帶到了一棵被狂風吹得樹枝狂擺的大樹前。
「小姐，你抱著這棵大樹，小鳥就在上面，你往上爬就可以看到了。」說完就一溜煙地跑了。
「嘿嘿……」
不作他想，聽了黃衣女子的話臟衣女子一邊裂嘴笑著，一邊往上爬著。老天也似乎專門跟她做對似的，閃電像不要命似的劈下來，不斷地擊打著大地。忽然，一道強有力的閃電劈中了大樹，電流貫穿大樹，將女子瞬間擊打下來。
「啊！」尖叫劃破夜空。
「小姐！」一聲凄喊伴著尖叫落下。一名剛從大門進來的紫衣女子飛奔著跑向臟衣女子，手忙腳亂地扶起已經昏迷了的女子，不顧自己瘦弱的身板把她馱在背上，一步步地挪向內室……
將女子安頓在床上，又慌忙打來水給她擦試一番。邊擦邊哭著說：「小姐……你可千萬不要有事……要醒來……你若有事的話，阿寧怎麼辦？……你不能留下阿寧一個人……我怕……嗚嗚嗚……」
「怎麼了？阿寧，我剛剛聽到有尖叫聲，發生什麼事了？」這時黃衣女子假意匆忙地跑進來。
看到她，阿寧就氣不打一處來，平常欺負她們兩個也就算了，今天居然還讓小姐發生意外。人一生氣，就不管不顧的，於是大聲地沖她吼著：「小郁，怎麼了？我還問你了，我只不過叫你幫我看一下小姐，小姐就出事了，你跑去哪了，讓小姐下雨天一個人出去？」
看阿寧這麼生氣，小郁一時也怔住了，心虛地道：「我只不過去給小姐拿了點吃食，誰知道她會出去，再說了，她自己有腳，我哪攔得住？不過，小姐到底是怎麼了？」
阿寧看著床上的人，一臉悲傷地說：「小姐，小姐，她……我看到的時候，她正從樹上落下來，現在昏迷不醒，嗯，應該不會有事的。」最後一句話像是在安慰別人，但更多的是安慰自己。
「昏迷不醒？莫不是死了吧，哎，像她這麼一個傻子死了也……」還來不及說完後面的話，就被怒吼震回去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你再說你再說……」阿寧張牙舞爪地朝她揮過來，彷彿要把她的嘴巴給縫上一樣。
小郁從沒有見過她這樣，一直以來都是她吼著阿寧，現在看到她那滿臉的氣憤和那瘋狂的動作嚇得趕緊閉嘴了，逃也似得跑出去了。
或許是剛剛用力太過，在小郁跑出去后，阿寧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床頭的椅子上，獃獃地看著她家的小姐。五年前，她家小姐吐血昏迷醒來后就變傻了，這一次不知醒來會變成什麼樣？還是不會醒來？
「千帆，小帆，千帆，千帆，醒過來啊！醒來吧！快醒吧！你還有很多事沒做呢，你不能一直這麼睡著。我的女兒！千機府就剩你一人了，你若沉睡，那麼千家軍就再也沒有希望了。五年了，是時候了，該是你面對的時候了，快快醒來吧……」
急切又帶著痛心的聲音一直在千帆的耳邊迴響，吵得她不勝其煩，想看看到底是誰眼皮卻重得像灌了鉛似得睜不開，可是那聲音跟她有仇似得越喊越大、越喊越急切……
千帆被吵得沒辦法，掙扎了半天終於起來了，卻什麼也看不見，急切的聲音在黑夜裡顯得異常的響亮。於是循著聲音處向前慢慢地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就看見朦朦朧朧的一片白霧，這片白霧迷離又詭異，千帆站定在那裡，試圖尋找方向。以她站立的中心點全被白霧包裹著，遠處漆黑一片，看不清切，只聽見有一個男人一遍遍重複著剛剛的話。千帆又一步步地往前走，試圖找到說話的人，可無論她怎麼走，走多久，還是看不到前方的人，只是覺得這個人的聲音很熟悉，卻又好像隔了一層紗一樣，不是那麼的熟悉。只聽到那人叫她的名字，叫她醒來。越想越奇怪，伸出手去抓，想要抓住那說話的人，越抓就越感覺有一股力量在拉扯著她，想掙又掙不脫，只能拚命地甩著，叫咸著……
「啊……」
「小姐，小姐，你怎麼啦？你別嚇我啊，阿寧怕……你快醒醒，醒醒……」阿寧被千帆的尖叫聲嚇得馬上抓住千帆的手。
白霧越來越大，男人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此時不但有男人的聲音，還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叫著「小姐，快醒來！」千帆掙扎著，快速地跑向前方，她跑白霧也跟著跑，越跑越快，跑了不知多久了，忽然看到前方有一點點的光亮穿過那片漆黑，雖然只是一點，但足以給迷航的人指明方向了。向著光跑去，越跑越快，越跑越亮，在她感覺快要崩潰時，縱身向前一躍……
「小姐，你醒了！」阿寧驚喜地看著猛然坐起的千帆道，「太好了，小姐醒了，太好了！」邊說邊跳，以致於沒發現她家小姐眼神似乎有什麼異樣。
千帆還沒有從剛剛的恐懼中緩過來，沒有理會又蹦又跳的阿寧，獃獃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發現這個女孩長高了不少，模樣也變得漂亮了，本該十六歲如花般燦爛，卻因為照顧她而顯得有些憔悴。還是那間熟悉的屋子，只不過裡面已經沒有什麼物什擺設了，諾大的房間顯得空蕩蕩的，就連蓋在身上的被子也舊得不能再舊了。
腦海里回想起剛剛夢境里的畫面，那個叫她醒來的男子，面目瞬間清晰了—她最愛的也是最愛她的父親千勇。小時候，那個經常看著自己然後一臉驕傲地說「我的女兒智勇雙全」的父親，可是剛剛在夢裡卻是急切又痛心地叫著她。五年了，自己居然痴傻了五年，躲避了五年，這五年，又讓這個千機府遭了多少的嘲笑？父親，您和母親五年來是不是都不得安息呢？
「阿寧，現在是哪年？」千帆悠悠地說。
「小姐，現在是大丞歷宣十五年。」阿寧停下舞動，不假思索地回道，可剛說完又覺得不對勁，湊到千帆面前仔仔細細地看了又看，發現她的眼神不一樣了，驚奇地喊道：「小姐，你剛剛說什麼？你問我現在是哪年？是不是？你能正常說話了？你正常了，對不對？」
千帆本就不是真心問是哪年的，只不過是想確定，是不是真的過去五年了。在她還沒有痴傻時，她才十二歲，只覺得睡了一覺，就是五年了，好一個長夢。看阿寧興奮的表情，只好輕笑地安撫她道：「是，我正常了，你家小姐回來了，以後沒人欺負我們了。」
「嗚……太好了，小姐，你終於好了，要是……要是將軍夫人……泉下有知的話，他們……他們肯定很欣慰的。」阿寧泣不成聲道。
「小丫頭，你怎麼還是沒變，還是個愛哭鬼，咦，你怎麼越哭越凶了，你家小姐醒了，你不應該高興嗎？」
「我高興，我太高興了，我就是高興得哭了。」阿寧邊說邊抹眼淚。
「沒出息，還是跟以前一樣。快，別哭了，給我講講這五年的事情。」千帆笑罵道。
「好，小姐，你聽我說，那時你昏迷后，府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