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隊魂

結束中考後的暑假，秦春曉一直在運動減肥，順帶著打打暑假工。

高叔是個好脾氣的人，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再嘴甜一點，這個大叔就對人很好，比如說偶爾帶健身房常見的烤雞胸給秦春曉做零嘴，又在月中送了他一副運動耳機。

秦春曉投桃報李，在看店時幫忙賣了兩部跑步機，高叔驚訝於這個學生仔居然也會推銷商品，又說要給他算分成。

等到7月中旬的時候，各大學校的錄取通知書也陸陸續續出來了。

秦春風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是第一個來的。

郵政快遞小哥將之送到樓下的修車鋪，秦朝女士立刻上樓來喊人：「春風，你的郵件！」

秦春風一躍而起，跑過去拆信，面露喜色。

秦朝探頭看了一眼，笑起來：「我家妹妹以後真要做外交官啊？」

秦春風的第一志願是人大外語學院，主攻俄語，輔修英語法語，在秦春曉的記憶里，他姐提前修到了博士學位，畢業沒多久，就打包行李去了非洲。

秦春曉給姐姐小海豹鼓掌：「姐姐好棒！」

秦春風一把摟住他，喜悅道：「市裡還給我發十萬的獎金！曉曉，你想買什麼跑鞋？姐姐都給你買！」

秦春曉搖頭：「B市物價高，你還是自己留著用吧。」他又不是沒姐扶就站不起來的廢物，自己打工攢的錢足夠買新鞋了。

第二天，秦春曉的錄取通知書也順利抵達秦氏修車鋪。

秦春曉上輩子是G市二中的學生，這所學校考試全市第二，體育也是全市第二，他原來的短跑教練跑路國外，短跑紫微星頃刻間成了路邊棄子，除了讀書，也就是閑著沒事給校排球隊做做外援。

誰知出門打了個訓練賽，扣球的時候蹦得努力了一點，對手的教練便眼前一亮，賽后拉著秦春曉去測摸高，測試數據驚艷全場。

秦春曉16歲身高一米七七，摸高卻能達到349公分，充分展現了什麼叫跟腱長、爆發力強就是能為所欲為。

他就這麼被帶進了G省隊的青年隊，不到半年便作為正式成員開始打比賽。

秦春曉最開始對排球沒什麼感情，但秦嶺爸爸只是個拿死工資的研究員，秦朝媽媽開了個小修車鋪，收益有限，兩口子的收入加起來不到一萬八，養育兩個正在讀書的孩子，經濟壓力可想而知。

秦春曉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進省隊有津貼拿后，他就果斷的去了。

順帶一提，二中隔壁就是全市有名的外語高中，裡面裝著寥寥幾個校方高價挖去的學霸與一群畢業即留學的富二代，最有名的叫陸雲琛，正是那個《豪門少爺是頂流》的男主角。

主角身邊是個口還宇宙中心的地方，開個運動會就等於參觀鞋展，家長會等於車展，學校里有個養孔雀和鴕鳥的小動物園，寄宿生住得是衛浴齊全的單間，外教遍地走，甚至有高爾夫球場。

可惜這所學校里的高中生戲有點多，為了點感情糾葛今天爭風吃醋、明天互相炫富，也不知道學校里其他背景板學生怎麼看待這群風雲人物。

反正秦春曉念二中時除了學習訓練，就是和同學們一起愉快吃瓜，時不時吐糟一句「這群人這麼鬧，同班人還有心思讀書嗎？」

他沒意識到，此陸雲琛便是《豪門少爺是頂流》中的彼陸雲琛，畢竟誰能想到一篇疑似偶像真人同人的主角居然真實存在啊！何況隔壁學校和他們這群普通家庭的孩子壓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但想想也挺有意思的，陸雲琛只比秦春曉大一歲，到2023年為止，秦春曉22歲，還覺得自己是個大學沒念完的寶寶，心裡惦記著打完巴黎奧運去考研。

23歲的陸雲琛則已經在娛樂圈成名、與影帝相戀、結婚再離婚，離婚時還打了分財產的官司，過得格外精彩。

也不知道是秦春曉脫單太慢，還是陸雲琛的人生進度跑得太快。

……

秦春曉在媽媽姐姐的關切目光中撕開信封。

秦春曉同學：

經市教育考試中心批准，你已被我校錄取為高一新生。

准考證號：xxxxxxxxxxxx

成績：675

G市第六中學

二零一六年七月十二日

秦春曉掐指一算，六中去年的本科率百分之八十九十，重本率百分之四十二，創歷年新高，而且作為公立學校，六中學費親民，加書本雜費也不過一學期1200元，比他上輩子的學校便宜得多，還有個全區第一的體育中心，常舉辦各種賽事。

這學校能處，它綜合水平真不比二中差啊！

原本人家的錄取分是685，秦春曉還夠不上，但他沾了本地戶口的光，只要有672分就可以進，他是踩線被錄取的。

據說六中還有全省第一的校籃球隊，但這和秦春曉就沒關係了，就算校籃球隊的教練想培養一個中國版的「答案」，他也不會籃球，足球倒是能踢一踢。

秦春風對弟弟摸到重高線十分高興，當天硬是帶他去補了三雙訓練鞋，秦春曉這種每天至少跑10公里的運動員十分費鞋，差點的鞋不到兩個月就會被跑壞。

不僅秦春風獎勵了弟弟，器材店的高叔得知小伙被好學校錄取后也格外高興，硬是送了他一對新啞鈴。

「收著吧，男孩子多做重量訓練沒壞處。」

秦春曉捧著總重量8公斤的啞鈴，不好意思的笑：「真是謝謝您了。」

高叔笑呵呵的，讓秦春曉去後門卸才進的貨，自己開了店裡的電視，坐收銀台邊看著。

秦春曉過去一看，都是才進的網球、高爾夫球、排球、籃球、足球，用大號塑料袋裝著，拖起來不費勁，只是要點腰力。

也是，高叔從不讓他這個未成年獨自做太費勁的體力活，說是運動員要好好愛護身體，全然沒顧秦春曉的短跑教練已經跑路國外。

將一堆球拖入倉庫，再分門別類的放好，秦春曉回到店裡：「高叔，收拾好了，高叔？」

高叔的表情不太對，平時總是和和氣氣的小中年此時陰著臉，難過的看著電視，秦春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見屏幕里的排球場上，一個年輕人抱著右腿，滿臉痛苦得被隊醫抬了下去。

秦春曉驚訝道：「皮神受傷了？」

高德琵，陝西出身的排球二傳，身高僅有一米八四，卻能傳能攻，時常能抓住微妙的空隙給敵人致命一擊，因名字中的「高德」諧音「god」，早年賽場風格十分皮，經常氣得教練要揍人，所以外號皮神。

他的存在點燃了許多身高不過一米小個子球手的希望，在這次大傷后卻退出了國內一線的位置，在省隊打了幾年，成績實在不行，只能遺憾退役。

遺憾的是，此時執教國家隊的趙教練是典型的官僚式教練員，執教風格是「死艹主力派」，而且隊里負責接球的一傳與自由人水準不夠，主攻、副攻、二傳的防禦壓力極大，在頻繁的高強度賽事後，運動員的身體不堪負荷，有兩人在里約奧運前倒下。

一個是應力性骨折的高德琵，另一個則是秦春曉進入國家隊后的副隊長丁榮，他在里約奧運周期內打得還是主攻，韌帶受傷後轉了二傳，填補高德琵退役后造成的空缺。

高叔一捶桌子：「我們好不容易才拿到這一屆的奧運入場券，丁榮已經倒了，再加上小琵，里約怎麼辦！」

說完這句話，高叔抱著頭倒了下去，秦春曉連忙衝過去：「高叔！高叔！你別嚇我！」

高叔艱難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我高血壓。」

秦春曉火速叫了救護車，高叔的兒子媳婦都在外地工作，最後也是秦春曉跑上跑下，幫這多的大叔辦了入院手續。

秦春曉本人是在里約奧運結束，高中開學后才開始正式打排球，他知道里約周期的男排讓人憋屈，卻沒想到能憋屈到把老球迷送入醫院的程度，也是絕了。

他坐在醫院的長椅上，臉上是臨時從小賣鋪買的口罩，手指飛快的按著手機，和高叔的兒子發微信彙報情況。

【春眠不覺曉：輕微腦梗，醫生說要住院休養一陣，好在送醫及時，只要遵醫囑，應該不會有嚴重後遺症。】

【德云：這次多虧你了，小秦，不然我家老頭怕是要出事】

【德云：微信紅包】

秦春曉沒收這個紅包，高叔對他挺好的，照顧對方是應該，他又給家裡打了電話，起身準備去醫院附近的餐館瞅瞅。

醫生說腦梗病人可以適當吃魚和水果，尤其是獼猴桃、草莓、山楂，都對心腦血管疾病患者很有好處。

路過醫院門診部的時候，他看到牆上掛著的工作牌，最上方是瘦瘦小小的老頭，穿著白大褂，表情格外和藹可親。

「這個李醫生好像是康復方面的院士。」

大概是22年的時候，對方還以八高齡治癒了一個癱瘓的外國前賽車手，在國際上引起了轟動，中醫熱被再次點燃，註冊「漢方」專利的韓國人也更多了……

唉，想那麼遠的事做什麼，今晚註定是許多人無眠的夜晚，中國男排好不容易進了里約奧運，但主力紛紛倒下，一輪游已是註定的結局。

北京三院，高德琵打著石膏，面無表情的坐在病床上，耳邊是醫生的囑咐。

「你不僅有應力性骨折的問題，跟腱也斷了，必須做手術修復，術后恢復到什麼程度不好說，但你不能再打球了。」

有人輕輕敲了敲門，用陝西腔問：「皮娃，在不？」

高德琵吸吸鼻子：「請進。」

門被打開，一個身高一米看起來四十來歲的男人走進來，即使披著時髦的休閑西裝，依然給人風塵僕僕的匆忙狼狽感，正是同樣出身陝西的前排球國手，如今的S省主教練，牛頓。

高德琵看他一眼，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老牛頭，對不住，之前你說要組建一個能進入冠軍窗口期的國家隊，其實我是聽得熱血沸騰的，可惜沒挺到你把老趙踢下去的時候。」

他還記得牛頓之前找他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你是我國在世界舞台上發光時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對方是和他出身同一個省份的老前輩，還是世界著名體育學院春田的博士，高德琵對老牛頭鬥倒趙教練、重組一個強隊是抱有期待的，可他自己卻提前倒了。

牛頓按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捏：「沒事的，你先把傷養好，傷病嘛，誰都會有的，你還年輕，說不定之後能恢復呢？」

話是這麼說，可牛頓自己也明白，高德琵的傷勢很嚴重，恐怕很難好了。

高德琵和丁榮都是他計劃中構建全新國家隊時不可缺少的存在，尤其是高德琵，他性格外向而不失冷靜，很有凝聚力，十分適合成為「隊魂」，若是在他和丁榮的雙核心架構上添加厲害的一傳、自由人和副攻，必然能大幅度提升中國男排的戰力。

人才是有數的，在2016年，九零后的運動員們正處於技術和身體狀態的巔峰期，其中最好的兩人都有了大傷，的還在成長，零零后球員還都是只有十幾歲的青嫩秧子。

現在他該上哪再尋摸新的隊魂和核心呢？

如今還是短跑棄苗的零零後秦春曉站在水果店裡：「我是買草莓好，還是獼猴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