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春歸第101天
容穆忍不住看了商辭晝一眼,一般人聽見這話早感動的痛哭流涕,但這人就好像沒聽見一樣,袍角微動,轉身馬車都沒坐,直接跨上了烏追。
李隋川只好又擔任起車夫的職責。
容穆朝商辭晝揮了揮手:「陛下,別忘了我和你說的事,我等你啊。」
商辭晝看了他一眼,沒回話,只嘴中低低喝了一聲烏追,調轉馬頭朝宮門的方向而去了。
李隋川任勞任怨的跟在皇帝身後善後,路過容穆的時候還拱手道:「容公子,後會有期。」
容穆笑著看他,「少將軍,你不是陛下的伴讀嗎?想來東宮沒少來,你要來逛也可以,我隨時恭候。」
李隋川心下一動,正要回禮,就聽容穆接著道:「還有,那些事兒不要偷偷摸摸的做了,你要想知道我是誰,只管親自來問我,只是我自己可能也不太清楚,怕是不能滿足將軍所有的疑惑。」
李隋川背後一悚,「……誰和你說的。」
容穆將手伸進寬大的袖口,「別管誰和我說的,我只是告訴你,我雖身份不高,但也不愛背地裡那一套,最是身無一物之人,有時候最不受束縛,今日我在大商為陛下所用,明日逼急了我可能就不在了。」
李隋川雖高坐在馬車上,但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好像並沒有比眼前的人高多少,相反,還有一種莫名的被反手拿捏住的感覺。
更有一種……就算是陛下在這裡,也拿容穆沒辦法的感覺。
對於這個人,陛下殺不了,他也下不了手,明知道一身謎團,還甘之若飴的在他身邊環繞,就像在懸崖邊繞著走,永遠不知道下一腳踩進的是深淵還是平路。
「你……只要不做對大商有害的事情,陛下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陛下登基多年,我從未見過他對誰這麼寬容過,還有這東宮,陛下雖不常回來,但也絕不允許有人染指,對容公子,陛下可謂是寬容至極,你該珍惜。」
容穆看著李隋川複雜的面部表情,嗓音清脆道:「那少將軍代我謝謝陛下,我脾氣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回頭對搞事的人微笑,要是脾氣不好,恐怕早不和你們玩了。」
李隋川暗地吸了一口涼氣,容穆如此言語行事,想來平日里在陛下面前就不加收斂,這樣放肆任性,陛下卻從未出手懲治……他李隋川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這等難纏人物,還是留給陛下親自來應付算了。
容穆笑盈盈的看著離開的馬車:「李將軍慢走——」
送完兩尊大佛,容穆才伸了個懶腰,他手叉在細細的腰帶處,抬頭看了一眼略顯陳舊的牌匾。
「東……宮。」
繁華之地也總有門庭冷落的一天,失了帝王之愛,再好的府邸都沒了精神氣。
容穆看著東叔還望著商辭晝離開的地方,不由得心內起了一陣波瀾。
東叔得有六七十了吧……放在這個時代,已經是高壽之人。
商辭晝但凡回頭看看,就知道不是沒有人站在原地等他,只是這麼些年來,他卻硬生生將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的模樣。
容穆將飛到身前的長發撥弄到身後,站在東宮寬大的牌匾下喊道:「東叔,別看了,回家吧。」
東叔恍惚回身,看見少年面帶溫柔神色,「陛下對我還有那麼點興趣,我在東宮,他就一定會來找我,這東宮多年來不曾打開正門,但只要開了一次,後面就有無數次再打開的機會。」
東叔面色動容的朝容穆跪下,行了一個正禮。
「容公子是陛下親自帶回來的人,老奴就要將您當做小主子看待,萬不會虧待您,容公子盡可安心。」
容穆伸手扶起他:「客氣了。陛下不許我住主殿,還勞煩東叔給我找一間
偏殿,最好能靠近你剛才說的玉湖……明白了嗎?」
東叔詫異:「玉湖邊蛙聲聒噪,蚊蟲也多,公子為何……」
容穆「欸」了一聲:「青蛙不要緊,蚊子可以熏香祛離,我就喜歡有水的地方,勞煩東叔替我收拾了。」
東叔只好點了點頭,頷首走在前面,身旁有一府衛低聲道:「劉伯,我記得玉湖邊有一小樓,名叫亭枝闕,只是亭枝闕好像被陛下鎖了……」
劉東腳下一頓,回頭看了眼圍著花缸轉悠的少年,突然問道:「阿風,我年紀大了眼睛不太好,你幫我仔細瞧瞧,這位公子帶了一朵什麼花來東宮。」
名叫阿風的府衛看著碧絳雪好一陣思索,才啪的拍了一下手,「我想起來了劉伯!這位公子帶著是一朵蓮花!好多年都沒見著了!」
劉東瞳孔一晃,朝滿身新鮮感的容穆看去,後者察覺視線朝他俊俏一笑,郎朗少年模樣。
「可是玉湖邊也不讓住?」
劉東老臉上逐漸浮出一個慈善的笑意來。
「不不,是老奴年紀大了,見公子這般神仙容顏覺得面善……玉湖邊有一二層小樓,名為亭枝闕,是陛下當年親自題字,周遭風景是東宮頭一好,公子若是願意,老奴就安排公子住在這樓閣裡面?」
容穆當然願意,「全看您的安排。」
阿風目瞪口呆,但也只好按著劉東的意思去辦。東宮有些陰森,但府燈一盞盞點起,還是能看出當日的繁榮富貴。
容穆不知何時走在了東叔前頭,他還未察覺到,自己高興起來連周遭的風都變得溫柔繾綣,卷著飛葉在空中畫了個圈,往玉湖處去了。
東宮上下重新活動了起來,容穆看著他人忙碌收拾,貼著自己的大蓮缸乖巧的坐在木階上。
明日要怎麼吃露水呢……商辭晝會不會回來啊,兩個人睡了這麼一段時日,乍一分開,那三貞九烈的暴君指不定怎麼高興。
容穆摸了摸碧絳雪的葉子,又在想烏追跑那麼快,自己還在這收拾床鋪,商辭晝恐怕早已經在龍床上躺平了。
可惡啊!
東叔拿著火摺子,提起衣擺走上亭枝闕的樓閣,他垂下眼皮,默默的將這裡的燈一盞盞點亮,隨著燈光燃燒之處,樓閣上的風景一一浮現出來。
牆壁上的掛畫,紅木床的精雕,紗簾,擺件,寬大的屏風,逐漸朦朦朧朧掛上了一層柔光。
東叔俯下身子,將床鋪拍了拍,拿起繡花小被走到窗邊伸抖,眼神不經意間就瞧見玉湖上飄起了一層薄霧,蛙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只有三兩隻夜宿的蜻蜓聞著味兒飛過玉湖,正停在那少年伸出的指尖。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東叔回過神來,嘴唇顫抖,心知自己今日做了一個膽大包天的決定,開了這亭枝闕。
他活了一把老骨頭,這個年紀什麼該經歷的事情都經過了,近些年越發迷糊,但他總是相信人在暮年,能察覺到別人察覺不到的東西。
這位方才在東宮門前初見的容公子,從行事性情到神態舉止,實在是太像一個面容模糊的小故人。
他回身,火摺子在空中劃過一道彎曲的線。
凡光所照之處,入眼皆是菡萏。
「太子殿下……陛下,多年過去,您可還記得當年親手布置的亭枝闕嗎?」
商辭晝夜晚本就難眠,看了一天的奏疏回來,就遇上了這麼一個來路不明滿身秘密的小刺客。
說他愚笨,他卻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繞開兩支京都衛的巡視,說他厲害,這會兒面對皇帝的姿態卻宛如三歲稚兒。
商辭晝還從來沒有見過,能在他身邊一炷香就沉沉睡過去的人。
容穆縮在偌大龍床的一角,
最開始的姿態還十分警惕,偶爾瞄一眼他,到後來可能是察覺到自己暫時沒有危險,慢慢就放下了懸著的心思,眼瞧著困意抵擋不住的襲了上來。
儘管是在寢殿中,但他好像依舊畏冷,最開始只是腳在僭越,到後來扯過去了一大角被子,若不是錦被寬大,恐怕這會他已經暴露在了空氣中。
膽大包天肆無忌憚。
商辭晝是想踹醒他讓他下去跪著的。
最開始的確是這樣的想法,他以前也的確是這樣在辦事,更甚者,做錯事都到不了跪著這一步,膽敢戲耍皇帝,早就在剛才就已經身首異處。
只是為什麼呢?
商辭晝看著容穆那張俊俏異常的臉,還有滿室縈繞的淡香,難道真如同那個神棍說的那樣,人的情緒可以被一朵花所支配。否則他無法解釋直到此刻,他還能容忍腳邊窩著一個睡跡潦草來歷不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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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穆結結實實的睡了一個安穩覺,質量好到他夢中都是香甜的氣息。窗外傳來內侍們的腳步聲,容穆眉頭皺了皺,日光灑在微微睜開的眼尾位置,他遲鈍一秒,一把掀開錦被坐了起來。
睡死過去了!
他是誰他在哪他在幹什麼!
他變成了一朵花,還被暴君養,這會還是在一不小心就要掉腦袋的古代王朝——容穆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掀開被子,想要看皇帝是不是被自己踹到了一邊去。
但掀開之後,除了他窩著的地方,其他位置一片涼意,顯然皇帝已經離開很久了。
容穆又開始痛苦面具,昨天一時情急撒了個謊,這會冷靜下來覺得自己真是漏洞百出,這皇帝一臉精明像,怎麼可能會真的相信?就算相信,只要一點查探就知道他說的全是假話。
事到如今還沒有拆穿他,恐怕是想和他對著演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麼作用,能讓一個瘋批對他網開一面。
容穆雖然暫時不明白自己的「用處」,但他看著一臉喜氣洋洋走進來的太監總管,和總管身後捧著飾品華服的小宮女們,還有門口那小內侍實在掩不住好奇的眼神,就知道皇帝一定是給他挖了一個大坑等著他跳。
果不其然,郎喜一開口就是恭賀的聲音:「侍君安好,昨兒夜裡陛下出來特意告訴奴婢,從今天起您就是陛下的貼身侍君了,陛下對您的表現很滿意——奴婢可從沒有見過陛下對誰如此寵愛,還能留在紫垣殿過夜,就算是西磬宮那幾位公子,都沒有您這樣的好福氣!」
容穆:「……?」
什麼?這黑心皇帝為什麼要給自己安一個寵君的身份?
還有什麼……很滿意?這不是明擺著讓底下人誤會!看到幾個內侍曖昧敬佩的眼神,容穆只覺得一陣頭痛。
一朝穿越什麼事兒都沒幹,先把最大的統治者給得罪了。
昨晚皇宮裡那種詭異氣氛彷彿隨著雨水消失無蹤,陽光灑滿恢弘宮殿,眼前內侍笑意盈盈,容穆往床邊挪了挪,立刻有宮女捧著錦靴過來,頭頸下伏跪下,雙手高舉著給他的鞋。
他張了張嘴巴,最終默默嘆了一口氣,伸手將這個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姑娘扶了起來。
郎喜在一邊看到,連忙上來搭手:「容侍君大善!還不快謝謝侍君?」
那宮女極其緊張的叩了一個禮,「奴婢明春多謝容侍君。」
一句話說完卻連眼睛都不敢抬,也不知道平日里受了暴君多少精神磋磨。
容穆再一次真實的感覺到了古代王朝的森嚴階層,哪怕他只是和皇帝「睡」了一晚,在這些人眼裡,也是一步登天的存在,他略顯笨拙的套上靴子,抬頭就見郎喜一臉慈愛的看著他,那表情越品越滲人,容穆咳了一聲,開口道:「公公……」
郎喜頓了一瞬,聽見聲音看容穆的眼
神更添了幾分原來如此,他笑眯著眼睛體貼道:「奴婢名為郎喜,是陛下身邊的總管太監,容侍君以後有什麼事兒,盡可以招呼奴婢。」
話是這麼說,但容穆可不敢真對皇帝身邊的人呼來喝去,再加上他是從現代過來的,看見有些比他還小的宮女太監,心裡多少都有點彆扭。
容穆嘆了口氣,怎麼變成白蓮花,心思也跟著博愛了起來……等等,花?!
他的本體!
容穆連忙對郎喜道:「郎公公!昨晚那缸蓮花呢?」
郎喜笑道:「侍君喜歡那個?」
容穆對這個稱呼皺了皺眉,但暫時沒反駁,而是急忙點了點頭。
「那是護國寺住持贈與陛下的,陛下沒說怎麼處置,奴婢就先把它放在通廊里了。」
容穆狠狠鬆了一口氣,還在這裡就好,離的太遠,他怕自己在皇帝跟前原地消失,到時候更解釋不清了。
「我……他,呃,陛下呢?」
郎喜神色曖昧:「侍君稍安勿躁,陛下昨晚連夜批完摺子早上又去上朝了,這會應該剛和朝臣們議完事,一會兒就會回來陪侍君用飯,陛下還專程留奴婢在寢殿照顧侍君呢。」
容穆:「……」
不是,這種似曾相識的,君王專寵的,妖妃劇情,竟然真實的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可他們才認識一個晚上!
容穆敢肯定那瘋批不是真的喜歡他,他或許只是將自己當擋箭牌,或者想借寵殺人,讓他不知不覺死在後宮爭鬥中——郎喜剛才還說了這皇帝後宮有人!
心內翻江倒海,容穆此刻真想讓黑心皇帝也體驗一下兩千年的純釀淤泥,來感受一下他的痛苦面具。
容穆伸手拿過衣裳,揮退了兩個想要上前的侍女,走到屏風後邊胡亂套了上去,又將自己化形自帶的綠衣裳收好。等重新走出來,坐在鏡邊,才算是真正看清了自己現在的模樣。
容穆在現代社會才剛成年,大學才上到一年級,從小到大雖然都有人誇他的容貌出塵,但他從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好看。
直到此時長發垂墜,眉眼如描,加上皇帝賞賜他的一件白色綉錦華服,坐在那兒不說話活脫脫一副公子端方的模樣,因為從花里出來,身上還帶著似有若無的清雅淡香。
別說皇帝見了不捨得殺,就算是容穆自己看了都覺得這是一張有後續劇情的臉。
古代的他……好像確實比現代更漂亮啊。
容穆摸了摸自己的臉,又往下劃了划聲帶部位,怪不得,比起殺掉他,這樣一張臉不知道能為皇帝帶來多少利益。
就和皇帝看他的本體一樣,他們在這位古代君王的眼裡,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利用價值。
容穆默默換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腦袋又開始突突直跳,不知道是被黑心皇帝氣的,還是一晚上沒在蓮花里的緣故,總之此時胸悶氣短,還有點餓得慌。
郎喜像是看出了他的不適,眼神警告了一些臉紅偷看的太監宮女,就領著容穆朝偏殿走去。
昨晚夜黑風高生死存亡之際沒來得及看清這個皇宮,此時緩步走過,才清晰的瞧見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的布景,只不過殿外無樹,只象徵性種了一點花草,容穆還瞧見自己的大花缸被移到了那旁邊放著。
一場夜雨過去,晨間的花瓣綠葉上凝了不少水珠,太陽灑在上面明亮閃爍,容穆看著看著,就突然有點走不動路。
更餓了。
他什麼時候飢-渴到對著一叢花都肚子叫。
郎喜見他停下,也不催促,腦中閃過陛下昨天夜裡說過的話。
「……嚴泯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上書,他因為家中有一個待嫁孫女,盯著孤的皇后位有幾年了,這些年後宮裡雖養了一些花瓶,但遠
不足以堵住眾人之口,」商辭晝說著漠然看了一眼身後,「裡面這個人,不管他以前是什麼身份,從今往後的身份就只有一個,就是孤的新寵君容穆,孤目前滿心滿眼都是他,容不下其他人,明白了嗎?」
郎喜連忙應下,但他明白這只是天子重新調整了一下棋盤。
他跟了這位主子十年,從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服侍在身邊,從未見過陛下對誰產生過感情。早些年先帝在的時候還不太明顯,自從先帝崩逝,陛下登基,原先一些暗地裡才會出現的凶戾性情直接不加掩飾的擺到了明面上來。
郎喜至今都記得,登基前一夜,本該是陛下終於得償所願的快意時刻,但那一晚他卻始終找不到這位主子,最後才在東宮的舊殿里發現了對方,當時即將登位的陛下居然特意跑回潛邸睡了一覺,一覺起來神色如常,登基祭祖面見百官,然後做了當皇帝后的第一件事。
將剛成為太后的養母戚氏,包括戚氏一族全都殺了個精光。
戚氏一族的血三天都沒洗刷乾淨,那血沒有流在法場,全都流在了太子府的朱門前,當年場面慘烈無比,陛下卻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
百官為此驚慌失措,暗地裡都懊悔扶了個暴君上位,但陛下羽翼已然豐滿。
黑甲天子衛是陛下多年前就秘密培養的親衛,紅甲長翎衛里更是拿捏了京都絕大部分嫡齣子弟……歷朝歷代都是娶貴女入宮平衡朝堂,到了陛下這裡直接換成了人家的兒子入伍,這一招著實讓百官安靜了好一段日子。
可就算是隨身服侍的郎喜,也不明白平日里還與養母親近的天子,為何會怒而變臉殺了對方几百口人,連戚氏宗祠都讓騎兵夷平了。
陛下素來睚眥必報,這該是怎樣的深仇大恨啊……
郎喜收回思緒,嘆了口氣,陛下近些年脾性越發難解,外人只當他穩坐江山,可誰人知道皇帝並沒有多愛這個江山,好像只是隨手治理著一樣。
這位容侍君俊美不凡,看起來懵懂無害,又被陛下放在了制挾嚴閣老的位置上,嚴家女驕縱刁蠻,聽說已經害了西磬宮裡三位公子,也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只希望天憐美人,讓這位神秘的容侍君多活一段時日吧。
郎喜聞言大驚失色:「奴婢一直等在這裡,未曾瞧見陛下身影!」
李隋川也變了變臉色,直接從旁邊拉了一匹馬,正要上馬時又緩緩停了下來,郎喜趕忙上前:「將軍快去城中尋一尋!陛下雖君威厚重,但前些年因斬殺豪強貴族,暗中盯上陛下的不在少數——」
「無事。」李隋川突然道,「陛下比我厲害的多,這會還沒回來,許是出宮一趟,想帶著烏追多在城中跑一跑,陛下向來喜歡獨來獨往,身邊還有隱衛跟隨,公公不必擔心。」
不足以堵住眾人之口,」商辭晝說著漠然看了一眼身後,「裡面這個人,不管他以前是什麼身份,從今往後的身份就只有一個,就是孤的新寵君容穆,孤目前滿心滿眼都是他,容不下其他人,明白了嗎?」
郎喜連忙應下,但他明白這只是天子重新調整了一下棋盤。
他跟了這位主子十年,從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服侍在身邊,從未見過陛下對誰產生過感情。早些年先帝在的時候還不太明顯,自從先帝崩逝,陛下登基,原先一些暗地裡才會出現的凶戾性情直接不加掩飾的擺到了明面上來。
郎喜至今都記得,登基前一夜,本該是陛下終於得償所願的快意時刻,但那一晚他卻始終找不到這位主子,最後才在東宮的舊殿里發現了對方,當時即將登位的陛下居然特意跑回潛邸睡了一覺,一覺起來神色如常,登基祭祖面見百官,然後做了當皇帝后的第一件事。
將剛成為太后的養母戚氏,包括戚氏一族全都殺了個精光。
戚氏一族的血三天都沒洗刷乾淨,那血沒有流在法場,全都流在了太子府的朱門前,當年場面慘烈無比,陛下卻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
百官為此驚慌失措,暗地裡都懊悔扶了個暴君上位,但陛下羽翼已然豐滿。
黑甲天子衛是陛下多年前就秘密培養的親衛,紅甲長翎衛里更是拿捏了京都絕大部分嫡齣子弟……歷朝歷代都是娶貴女入宮平衡朝堂,到了陛下這裡直接換成了人家的兒子入伍,這一招著實讓百官安靜了好一段日子。
可就算是隨身服侍的郎喜,也不明白平日里還與養母親近的天子,為何會怒而變臉殺了對方几百口人,連戚氏宗祠都讓騎兵夷平了。
陛下素來睚眥必報,這該是怎樣的深仇大恨啊……
郎喜收回思緒,嘆了口氣,陛下近些年脾性越發難解,外人只當他穩坐江山,可誰人知道皇帝並沒有多愛這個江山,好像只是隨手治理著一樣。
這位容侍君俊美不凡,看起來懵懂無害,又被陛下放在了制挾嚴閣老的位置上,嚴家女驕縱刁蠻,聽說已經害了西磬宮裡三位公子,也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只希望天憐美人,讓這位神秘的容侍君多活一段時日吧。
郎喜聞言大驚失色:「奴婢一直等在這裡,未曾瞧見陛下身影!」
李隋川也變了變臉色,直接從旁邊拉了一匹馬,正要上馬時又緩緩停了下來,郎喜趕忙上前:「將軍快去城中尋一尋!陛下雖君威厚重,但前些年因斬殺豪強貴族,暗中盯上陛下的不在少數——」
「無事。」李隋川突然道,「陛下比我厲害的多,這會還沒回來,許是出宮一趟,想帶著烏追多在城中跑一跑,陛下向來喜歡獨來獨往,身邊還有隱衛跟隨,公公不必擔心。」
不足以堵住眾人之口,」商辭晝說著漠然看了一眼身後,「裡面這個人,不管他以前是什麼身份,從今往後的身份就只有一個,就是孤的新寵君容穆,孤目前滿心滿眼都是他,容不下其他人,明白了嗎?」
郎喜連忙應下,但他明白這只是天子重新調整了一下棋盤。
他跟了這位主子十年,從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服侍在身邊,從未見過陛下對誰產生過感情。早些年先帝在的時候還不太明顯,自從先帝崩逝,陛下登基,原先一些暗地裡才會出現的凶戾性情直接不加掩飾的擺到了明面上來。
郎喜至今都記得,登基前一夜,本該是陛下終於得償所願的快意時刻,但那一晚他卻始終找不到這位主子,最後才在東宮的舊殿里發現了對方,當時即將登位的陛下居然特意跑回潛邸睡了一覺,一覺起來神色如常,登基祭祖面見百官,然後做了當皇帝后的第一件事。
將剛成為太后的養母戚氏,包括戚氏一族全都殺了個精光。
戚氏一族的血三天都沒洗刷乾淨,那血沒有流在法場,全都流在了太子府的朱門前,當年場面慘烈無比,陛下卻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意。
百官為此驚慌失措,暗地裡都懊悔扶了個暴君上位,但陛下羽翼已然豐滿。
黑甲天子衛是陛下多年前就秘密培養的親衛,紅甲長翎衛里更是拿捏了京都絕大部分嫡齣子弟……歷朝歷代都是娶貴女入宮平衡朝堂,到了陛下這裡直接換成了人家的兒子入伍,這一招著實讓百官安靜了好一段日子。
可就算是隨身服侍的郎喜,也不明白平日里還與養母親近的天子,為何會怒而變臉殺了對方几百口人,連戚氏宗祠都讓騎兵夷平了。
陛下素來睚眥必報,這該是怎樣的深仇大恨啊……
郎喜收回思緒,嘆了口氣,陛下近些年脾性越發難解,外人只當他穩坐江山,可誰人知道皇帝並沒有多愛這個江山,好像只是隨手治理著一樣。
這位容侍君俊美不凡,看起來懵懂無害,又被陛下放在了制挾嚴閣老的位置上,嚴家女驕縱刁蠻,聽說已經害了西磬宮裡三位公子,也不知道陛下知不知道……只希望天憐美人,讓這位神秘的容侍君多活一段時日吧。
郎喜聞言大驚失色:「奴婢一直等在這裡,未曾瞧見陛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