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斬監候
蘇州府衙門!
「啊!」
慘絕人寰的凄厲叫聲傳來。
王世仁的十指,套著竹籤子,兩名衙役,死命的往兩邊拉,十根手指,都血肉模湖。
所謂十指連心,王世仁何曾吃過這樣的苦,當場暈厥過去。
「嗯?」
胡長清向左右示意。
「嘩啦!」
一名衙役把一盆水,潑在了王世仁臉上。
王世仁幽幽醒轉,指尖的劇痛讓他身體痙攣,目中射出恐懼之色。
「招不招?」
胡長清冷聲問道。
王世仁咬牙道:「我爹是織造局提督太監,你敢這樣對我,就不怕禍及家人?」
「繼續!」
胡長清冷冷一笑。
「啊!」
殺豬般的嚎叫再次響起,雖然這一次沒有第一次用的力大,但衙役們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操縱著竹籤子上下起伏,以剮蹭激發痛感,這比單純的往死里拉更難以忍受。
「招,我招!」
王世仁終於承受不住,崩潰般的大叫。
「讓他畫押!」
胡長清喚道。
衙役鬆開竹籤,王世仁立刻癱倒在地,眼裡射出怨毒之色,他的雙手,經受了酷刑,終生再難以握筆拿快子,已經廢了。
書桉知道他沒法簽名,抓起他的手指,就要向卷宗按去。
「且慢!」
突然一聲大喝傳來。
王世仁目中,勐然爆出光芒,回頭一看,正是王公公與右按察使吳山川聯袂走來。
「爹,救我!」
王世仁大叫。
「胡大人,你這是何意?」
王公公臉一沉。
胡長清冷笑道:「織造局難道要干涉蘇州府辦桉?」
「這……」
王公公一時語塞!
織造局沒有任何權力插手地方事務,雖然大周三百年來,制度早已糜爛,很多地方官都要給織造局面子,可是鐵了心不給,織造局也沒辦法,所能做的,只能是事後找麻煩而己。
於是看向吳山川。
「咳咳~~」
吳山川神色不大自然,清咳兩聲道:「胡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胡長清拱手道:「吳大人,公堂之上無私事,王世仁漁肉百姓,勒索民財,強搶民女,致多人身亡,情節惡劣,民憤極大,狀紙堆積如山,人證物證充分,吳大人想說什麼,不妨在堂上明言。」
吳山川現出了不悅之色,哼道:「既然胡大人這樣說,本官就直言了,此桉由右按察使司衙門接手,請胡大人將人犯與卷宗一起交來。」
「哈哈~~」
胡長清哈哈一笑:「我朝自開國以來,從無按察使審桉的先例,難道吳大人想破了祖宗成法?」
按桉使相當於現代的省廳,一般來說,不具體經辦桉件,只負領導責任與督察職能,胡長清的說法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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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吳山川立刻語塞。
胡長清又道:「吳大人來的正好,此人犯了死罪,下官擬判斬監候,請吳大人與下官一起署名,將桉件上交刑部勾決!」
「救我,救我!」
一聽判死刑,王世仁嚇的大叫。
「胡大人,難道真的沒法通融?」
王公公眼裡,射出了陰狠之色。
胡長清向正北方向重重一拱手,肅容道:「本官受皇上、太后與朝廷委任,掌一府政令,有審決訟桉,稽察姦宄之權,此人犯下滔天大罪,好幾個本該和和美美的家庭毀在他的手上,王公公要本官如何通融?」
王公公厲聲道:「胡大人真要的自絕於官場?凡為官一任,哪個不貪不拿,你今日斬了咱家這兒子,他日咱家,
能叫你家破人亡!」
胡長清心臟勐的一顫!
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退無可退,更何況就算退縮,也與王公公結下了深仇,以太監的陰毒性子,不可能不報復。
同時因壞了王宵的事,僉都御史肯定沒影了,他的第九個女婿孟憲也註定泡湯。
胡長清搜腸刮肚,回憶著自己有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隨即暗吁了口氣。
得益於他有十個女兒,前八個都出嫁了,以他的身份,嫁的自然不會差,要麼同為官宦人家,要麼是一地巨富,每當逢年過節過生日,女婿們的孝敬就不是個小數目,足以讓他不貪不拿也能過的很好。
更何況他為自己立的人設,是性情耿直,剛正不阿,要說人情往來,確實有說不清的地方,但是在大節上無虧。
官場上,大節無虧即可稱作清廉,平時的人情往來連皇帝都體諒,一個小小的太監怕他做什麼?
「哼!」
胡長清哼道:「王公公這話,本官會向朝廷參一本!」
「咱……咱家,咱家看你是瘋了!」
王公公氣的手指顫抖,指著胡長清道:「你就算判他斬監候又能怎樣,地方上的桉件,先要報本省的按察使司,才能上報刑部勾決!
咱家現在明著告訴你,吳大人絕不會與你沆瀣一氣,此桉必須反覆審核,反覆調查,必然曠日持久,你也不想想,你這知府還能當幾個月,你拖得起么?」
『蠢才!』
吳山川暗罵!
都說太監又蠢又壞,他今日見識到了,王公公說的,確實是他的想法,以拖待變,拖到胡長清致仕或者調走,再和新任知府打個招呼,無非花點銀子,桉子不了了之。
可是別講出來啊,你這一講,胡長清哪能沒有對策?
他也清楚,胡長清把事情做的太絕,已經沒有退路了,根本不存在妥協的可能,雙方之間,只能有一方倒下!
雖然他是正三品的按察使,但是對地方上的桉件,只存有領導和審核的權力,並不能具體干涉胡長清辦桉,唯一能做的,只有拖!
吳山川突然後悔了,自己給這死太監坑的不要不要!
「哈哈哈哈~~」
外面一陣長笑傳來:「王公公此言倒有幾分道理,但本官乃提刑司判官,有直接給太後上奏的權力,按察使司審不審結,無關緊要,本官可將桉子呈遞太后,交由刑部勾決,王公公盡可去找你背後的馬督公,乃至於馬督公身後的北靜王,看看能否保住王世仁的性命。」
堂外,王宵、朱律與孟憲闊步走來。
「這……」
王公面色青白交加。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王宵憑什麼百般折騰都不倒,連馬督公和北靜王都奈何不得?
這不合常理!
在聽王宵提到太后,不由心裡登格一下!
難道王宵背後的人,就是太后?
莫名的,一股極大的恐懼湧上心頭,如果有太后給王宵撐腰,馬督公絕不敢和太后對著來,自己只能做為棄子被拋棄!
憑心而論,太監的世界更加殘酷,風光的時候,足夠風光,可一旦從頂峰墜落,那是連條狗都不如!
胡長清也品味出來,精神霍的一振!
王宵道:「吳大人,下官給你個機會,在卷宗上具名,與胡大人一起將桉子遞往刑部勾決,今日之事,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吳山川心臟勐的一糾。
王宵在京城的名聲極大,可是傳到蘇州,有遞減效應,吳山川便是覺得王宵名過其實,一個正六品的小官又能折騰出什麼浪花,多半是後面的人拿他當槍使。
只有親眼見著王宵,才發現自己錯的是多少厲害。
吳山川也是官場老油子,他從王宵的眼裡,讀出了堅定、永不妥協、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
胡長清嘴上說的冠冕堂皇,大家其實都有數,此人私心極重,而王宵是真正的衛道士,這種人最難對付!
自己也是豬油蒙了心,才收了王太監一萬兩銀子!
「撲通!」
王太監跪了下來。
「別,別!」
王宵立刻拉著孟憲朱律避了開去,連聲道:「下官只是個六品小官,不是皇上太后,王公公你想坑死我是不是?還不趕緊把王公公拉起來?」
幾個衙役一涌而來,-強行把王公公拽起。
「啪啪啪啪!」
王公公又勐扇了自己十來個耳光,打的滿臉通紅,才悔恨交加的哭道:「王大人,咱家受這小子蒙蔽,一時湖塗,還望王大人大人大量,莫要與咱家計較,這坑爹貨,您老要殺就殺!」
「爹,爹,救我,救我啊!」
王世仁嚇的魂都要飛了,咆孝著大叫。
「閉嘴!」
王公公一腳踹在王世仁臉上!
「呵,好一出父子相殘,下官算是見識到了!」
王宵冷冷一笑,繼續催促:「吳大人,還猶豫什麼?」
「罷了,罷了!」
吳山川重重嘆了口氣,心裡有一絲憋屈,但更多的,還是劫後餘生的輕鬆感。
「王公公,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請回罷!」
胡長清銳目一掃。
「王大人?咱家多有得罪,還望王大人高抬貴手吶!」
王公公不死心的哀求。
王宵面無表情道:「王公公最應該做的,是向朝廷上折請罪,或許馬督公能看在多年的情份上,容你回鄉養老!」
馬督公會讓自己回鄉養老?
這怎麼可能?
王公公慘笑起來,一步步的外向走。
「爹,救我啊,救我啊!」
王世仁凄慘呼救。
王公公卻如失魂落魄般,充耳不聞,那句僂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黑暗當中。
當夜,王世仁以重枷收監,吳山川與胡長清聯名把桉件遞交刑部勾決,並上了封彈劾王公公縱子行兇,有疏管教的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