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到了醫院，秦墨嶺提著她的電腦包下車。

簡杭大多時候都沒有秦墨嶺是她老公的意識，自然而然將他歸為秦家大公子，樂檬秦總，說不定以後還會是她的大客戶。

反正不管把他當成哪種身份，她就是無法理所當然地將他當成老公，她跟他之間始終有條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所以他替她拎電腦包，她第一反應是：「不用麻煩你，我拎得動。」

胃疼而已，現在好得差不多，不至於矯情到連個電腦包都拿不動。

秦墨嶺走在前面，簡杭上前幾步，「給我吧。」

他只看她一眼，沒應聲，款步朝急診樓走。

情人節那晚，他幫她拎水果也是這樣不容拒絕。

簡杭就沒再堅持自己拎電腦包。

有秦墨嶺在，挂號都不用她操心，她只管坐在看診區等他。

今晚是另一個醫生值班，系統里能看到她昨天打了什麼藥水，今天也給她開了同樣的藥水。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秦墨嶺去繳費。

簡杭追上他，「我自己繳。」

秦墨嶺覷她，他跟她是夫妻，不至於連個醫藥費都要分那麼清，他道：「要不是我讓你喝酒，不至於胃疼。你到輸液大廳等我。」

他這是要對她的病負責呢。簡杭半開玩笑：「放心，不會賴上你。」她說：「我卡上有錢，直接划，不用交現金。」

秦墨嶺還是堅持自己繳費，不容置喙。

簡杭看不懂他的堅持，是不想欠她？

也沒多少錢，繳就繳吧。

她去了輸液大廳。

扎針的時候，秦墨嶺對護士說：「扎右手。」

護士看簡杭，因為簡杭伸出的是左手。

簡杭示意護士：「就扎左手。」她一會兒要加班，要打字，說不定還要拿滑鼠，要是扎了右手，她怎麼加班？

秦墨嶺看著她左手手背，「左手青了，還能扎？」

簡杭：「...能。」

是昨晚打針的針眼，一天過去，現在基本上看不出淤青，要說為了這點淤青不能扎針，真是矯情過了頭，小孩子都不至於因為這點青不能扎針。

他是沒見過連著打點滴一星期，扎得滿手背都是針眼。

護士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看上去冷冰冰的，還怪貼心。

今天不用再躺在椅子里，秦墨嶺將她座位椅背豎起，又打開電腦包，拿出筆記本，先將電腦包墊在她腿上，再將筆記本放上去。

他全程不說一句話，幫她準備得妥妥噹噹。

弄好，秦墨嶺站起來。

簡杭扎針的那隻手搭在座椅扶手上，不敢動彈。

她仰頭看他，「謝謝。」

從認識到現在，她說的所有謝謝，他從來沒回應過。

秦墨嶺在她旁邊空位坐下，拿出手機看。

簡杭開電腦，等開機的十幾秒里，走了神。

她初中畢業就去了國外讀書，從那時起，她學會獨立自理，所有困難自己扛，對父母從來報喜不報憂，生病也是自己照顧自己。

後來她能獨擋一面，帶著團隊做項目，於是開始照顧團隊里的其他人。

即使回國，離父母這麼近，她生病住院也從來不告訴父母，不想麻煩父母。

她已經習慣自己安排好一切。

今天被秦墨嶺這麼照顧，從挂號到繳費，包括擺出電腦這種小事，他全部代勞，她居然有點不適應，突然感覺像個巨嬰。

但又覺得，被他這樣照顧也挺好。

特別矛盾。

簡杭回神，輸入密碼，進入桌面。

「昨天幾點來醫院的？」

略突兀的聲音從她身旁插進來。

簡杭偏頭，回他：「兩點多，具體時間沒看。」

秦墨嶺又問：「自己開車？」

「不是，保安幫忙送過來的。」

秦墨嶺頷首。

他沒再追問，簡杭登錄郵件，進入工作狀態。

秦墨嶺前面坐了一對小情侶，女朋友掛針，男朋友陪在旁邊。男的問女朋友想吃什麼。

「現在舒服了，什麼都想吃。」

「我出去買，你自己盯著吊瓶。」

秦墨嶺正低頭看手機，前面情侶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突然想起來，簡杭也沒吃飯，他接到她直接來了醫院，路上忘記問她吃不吃東西。

他抬頭看眼吊瓶，委婉問道：「這個葯空腹打，刺不刺激胃？」

簡杭一邊單手打字，一邊回他：「來之前吃了兩片吐司墊肚子，不礙事。」

頓了下，她回復好手頭的這封郵件，接著道：「我不餓。」

話音剛落，簡杭忽然意識到什麼，看他，「你還沒吃飯吧？」

秦墨嶺剛才是想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結果話鋒轉到他身上。

「我回家吃。」他說。

簡杭本來不餓，結果吊瓶打到一半時，前面有人吃東西的香味飄過來，她頓感餓了。

等打完點滴，她打算請秦墨嶺吃宵夜。

今天吊瓶打得快，兩個鐘頭結束。

簡杭選了一家高檔餐廳請客，秦墨嶺以為她自己想吃，答應下來。

坐在汽車裡，遠遠看到高聳入雲的一棟豪華公寓樓，簡杭跟秦墨嶺沒話聊，看了一晚的電腦，眼睛不舒服，她盯著窗外看那棟樓。

那棟豪華公寓樓，是她的目標，等再過幾年，她手頭寬裕了，打算把自己的房子賣掉，貸款給父母買一套豪華公寓，只能買得起這裡的最小套。

不過小套也不算小，將近一百五十平。

父母現在住的還是多少年前的老房子，小區環境很一般。

其實她自己也一直想住高層豪華公寓，只是前幾年年薪沒現在高，買不起更大更貴的房子。

只能負擔得起她現在住的那套。

「想吃什麼菜？我讓餐廳提前準備。」

簡杭看得入神，沒聽見秦墨嶺說的話。

「簡杭？」

「什麼事？」簡杭回神。

秦墨嶺沒急著問她吃什麼菜，「在看什麼？」

簡杭也沒瞞著，指指窗外的公寓樓。

秦墨嶺以為：「你那邊有房子？」

「沒有。買不起。」簡杭沒提自己想給父母置換房子的事。

秦墨嶺吩咐司機：「先回公寓。」

簡杭看他，「你這邊有房子？」

秦墨嶺「嗯」了聲。

簡杭沒問他為什麼突然要回公寓，可能是拿東西，也可能是帶她去看看豪華公寓到底什麼樣，滿足她好奇心。

她目前只有置換的打算，還沒實地看過房，因為三五年內買不起，也沒底氣去看房，只在網上看過圖片，沒直觀感受。

到了頂級公寓的電梯里，簡杭根據秦墨嶺摁的樓層，猜測到他的房子至少得五六百平。

同一棟樓里，不同樓層的房子也是天壤之別。

到了公寓，奢華的貴氣迎面撲來。

簡杭早有心理準備，可自己親眼見到的，跟想象中還是兩碼事，眼前開闊的視野，愣是讓她怔了幾秒。

秦墨嶺找了一雙男士新拖鞋給她，「沒有女士拖鞋。」

他打開手機，一鍵將家裡所有房間的燈都打開，轉臉對她說：「你自己去轉轉。」又說道：「今晚在家吃。」

公寓就他們兩人，沒有住家阿姨，簡杭問：「讓飯店打包送來？」

秦墨嶺往廚房走，「我自己做。」

簡杭驚詫：「你會做飯？」

「簡單的會。」

「沒想到你會自己做飯。」

「不喜歡家裡有外人，在國外上學時跟廚師學了幾樣。」秦墨嶺說著，人已經走進廚房。

簡杭也會做飯，和他情況差不多，她在國外讀書時想吃中餐，決定自己動手做，爺爺是大廚，視頻里現場教學，幾年下來，廚藝雖然算不上精湛，但做一桌家常菜完全沒問題。

不過上班后就做的少了，有時一個星期都不見得有空做兩頓飯。

秦墨嶺去做飯，她在客廳和露台轉了轉，她沒去參觀卧室，覺得不太禮貌。

「簡杭？」

秦墨嶺在客廳沒看到她人。

「在這。」簡杭沿著室內動線走馬觀花看了看。

「什麼事？」她拐了兩個彎才看到秦墨嶺。

秦墨嶺點開手機，正在找飯店訂餐號碼，「冰箱里沒蔬菜，你又不能吃西餐，讓飯店送來吧。」

簡杭本來還想嘗嘗他的廚藝，遺憾道：「行，你安排。有機會再嘗你做的菜。」

秦墨嶺看她幾眼，又臨時改變主意，「給你煮粥？」養胃粥的幾樣食材家裡還是有的。

「可以。」吃粥最好，油膩不好消化的東西她暫時不敢吃。

「有什麼忌口的嗎？蔥姜之類。」他又問道。

簡杭不挑食，「我什麼都不忌口。」

秦墨嶺把手機丟到沙發上，再次進廚房。

簡杭跟著去廚房，想看看他怎麼做飯。

秦墨嶺回頭看她一眼，「不用你幫忙。你工作不是還沒做完？」

簡杭點頭。

也對，趁著現在加班，回家能早點休息，昨天夜裡折騰了一夜沒睡。

她讓司機幫忙，把她放在車上的電腦包送上樓。

客廳的餐桌很長，跟會議桌似的，她在餐桌上辦公。

簡杭坐的這個位子，偏頭就能看見廚房裡的人，秦墨嶺捲起衣袖，不知道從冰箱里拿了什麼出來。

跟他領證至今，她今晚終於有了那麼一點點家的感覺。

又不太真實。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她在看他，秦墨嶺倏地抬頭望向她這邊，簡杭頭一扭，拿起旁邊椅子上的電腦包，假裝從裡面找東西。

剛才那一瞬，他們視線好像有交匯，又短暫的好像沒交集。

將近一個小時過去，晚飯做好。

秦墨嶺給自己做了西餐，所有食物都放在一個盤子里，他先把簡杭的飯端到小餐廳，返回來才端自己的盤子。

「吃飯。」他叫她。

簡杭從電腦屏幕上抬頭，「這麼快。」

她看他端著餐盤往南面走，「你去哪吃？」

秦墨嶺：「小餐廳。」

小餐廳的夜景是房子的一個特色。

簡杭放下滑鼠，洗過手去小餐廳。

她沒來得及欣賞夜景，視線被餐桌上她的那份晚飯吸引過去，一碗山藥南瓜粥，一份蝦仁蒸蛋。

蒸蛋上撒了一小撮青綠的蔥花，看上去就讓人有食慾。

沒想到他這麼會照顧人。

簡杭嘗一口蒸蛋，鮮美可口，比她的廚藝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