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綠草地被夕陽染成一片橘色，少女化作的貓，清亮緋紅的眸子在半空中對上另外一雙藍灰交織的異色瞳之後，她不由自主地低垂下頭，兩隻小短爪茫然失措地糾纏在一起。
這個時候降谷雪才感受到貓的身體底下傳來的溫度，是那名灰藍發色的臉上帶有縫合線的俊美青年的手心傳來的。
在下意識地神遊的時候，降谷雪看見視野里的彈幕全在誇她的聲音超好聽、超誘惑、又純又欲、極具吸引力，總之是不遺餘力地窮盡辭彙來形容，吹了滿屏滿屏的彩虹屁。
降谷雪：「……」她只是喵了一聲而已啊！
你們要不要這麼誇張。
「是個很可愛的小傢伙呢。」那名穿著寬大袈裟的黑長發男人唇角總是噙著笑意，他用一雙狹長的眼睛饒有興緻地看著她，降谷雪無法確定對方是故意使用這樣的眼神，還是說對方的眼睛本來就是這麼小。
倒是用手捧著她的那個灰藍發異色瞳青年，在見到袈裟男人對她表露出興趣的時候，像保護自己所珍視的東西那樣，一下子側過身去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對方和降谷雪之間。
「夏油，別打她的主意。」他順手把少女貓移交到了另外一雙手裡，然後回過身用一種自信而挑釁的目光看向袈裟男人，他身上似乎散發著與生俱來的張揚氣息，偏偏又那麼恰到好處。
降谷雪原本是想趁他們交接的時候跳下去跑路的，畢竟沒有一個重度社恐能忍受自己變成一隻貓后被完全陌生的人抱在懷裡，不過她在看見接手她的人的那張臉以後，卻頓時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他為什麼要把她放到樹枝眼的手裡！！
對方塊頭極大，眼睛部位長了兩根龍角一般的樹枝不說，一張血盆大口直接咧開，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就連肉色的牙齦都暴露在外，沒有頭髮，頭部肌肉和斜方肌都無比發達，上面更是布滿了恐怖的黑色花紋，這絕對是童話故事裡會吃人的那種怪物！
降谷雪：瑟瑟發抖。
然後她就聽見這位超級恐怖的樹枝眼用一種超級溫柔的哄小孩子一樣的語氣對她說：「你別害怕，我保護你。」
降谷雪：「……」謝謝，她更害怕了。
與此同時，跟樹枝眼站在一起的那個富士山頭怪物也親昵地靠過來，說話的語氣竟然如同人類大叔哄小崽子：「我們跟你一樣都是咒靈，是同類呢！很高興認識你，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大家庭，將來一起為咒靈的崛起而奮鬥！話說回來，你可以聽得懂嗎？」
他剛才說什麼？降谷雪卧在樹枝眼的手裡完全僵住，她的小腦袋已經宕機了。——她跟樹枝眼還有富士山頭是同類？真的沒有搞錯嗎？是她對咒靈有什麼誤解？
降谷雪一直以為咒靈是那種「小精靈」「小仙女」之類的輕盈而又美好的種族，系統明明跟她說咒靈是「人類的情感中誕生的」！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降谷雪忽然想到之前系統新發布的提示，「特級咒靈降谷雪，誕生於人類之間的負面情感——嫉妒」。
負面情感！
所以咒靈其實都是從人類的負面情感誕生的？
按照這樣的設定來說，咒靈與人類之間很可能是互為對立面的關係。最壞的情況是兩個種族完全敵對，那……她該怎麼以咒靈的身份去攻略人類咒術師？這很難辦吧。
苦惱的少女又聽到樹枝眼用一種她沒聽過卻又聽得懂的語言對富士山頭說：「看樣子現在還是咒胎，等到成長后應該是真人那個樣子，不過意識和語言能力應該是有的吧？小貓咪，你能聽懂我們說話的話就點點頭。」
樹枝眼在說話的時候，那張牙齒和牙齦同時暴露在空氣里的嘴翕動起來，顯得更加可怕了，尤其是在這麼近距離接觸的情況下，降谷雪真的有點毛骨悚然。
當她自己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努力地用兩隻小短腳一蹬，逃也似的從樹枝眼的手裡輕盈地躍到了灰藍發異色瞳青年的身上。在他身上扒了扒才勉強穩住。之所以沒有直接撲到地上，是因為對於現在的她來說，距離地面的高度實在是太高了，她雖然變成了一隻貓，但不代表她能掌握貓的平衡。
「看，我說她跟真人比較親近吧？」樹枝眼和富士山頭在一旁聊了起來，富士山頭則是一副感慨的表情。降谷雪從他們口中聽見了兩次「真人」，她猜想應該是那名灰藍色頭髮的青年的名字。
好奇怪的名字。
在降谷雪撲到對方身上之後，真人驚訝了一下，然後又理所當然般露出了清淺的笑容，似乎她跟他親近是本該如此。
「她是我們的哦，夏油。」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裡，「給你起個名字好了，身體白得像雪一樣，就叫雪吧。」
降谷雪：「……」好的，這命中注定的名字。
聽到真人的話以後，被稱作是「夏油」的那個黑長發袈裟男人輕笑了下，然後稍微往前走了兩步，驟然欺身在她面前，毫不掩飾地打量她一番，最後意味不明地緩緩說道：
「誕生於人類之間的嫉妒，這樣的咒靈，在千年以前似乎也曾出現過一次。她是兩面宿儺窮盡一生也沒能得到的人。那個人，會是你嗎？」
降谷雪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乾脆裝傻。
反正她只是一隻小貓咪而已啊！
降谷雪索性往真人的臂膀里鑽了鑽，還把毛絨絨的頭埋了起來。
然後她就聽見頭頂上傳來那個少年音，真人在對她說：「這傢伙是個詛咒師，雖然是人類不過目前為止算是我們的同伴，有我們三個在，所以你不需要擔心，我們三個都會保護你的，是吧漏瑚？」
降谷雪：……謝謝，然而他們兩個太可怕，我並不想被他們保護。
「夏油如果你對我妹妹動手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哦。你知道的，你那個咒靈操術真的太讓人不放心了。」真人對夏油說道。
降谷雪因為埋著頭的緣故，沒看見真人的臉上露出一種陰鬱怪異的表情，她只是覺得這聲少年音跟之前的有稍許不同了，但具體是哪裡她說不出來。
降谷雪更在意的是真人的那句話——她什麼時候成他妹妹了？她還沒同意這件事吧？
「我保證不碰她。」夏油微笑著將兩隻手舉到身前，表示自己毫無危險。降谷雪偷偷瞄了他一下，對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顯得更小了，幾乎眯成了一條縫。而他看似溫和的面容，搭配上戴了耳釘的長耳垂，以及寬大的深藍色袈裟，讓降谷雪聯想到了一尊佛——只不過是一尊離經叛道的佛。
就在這個時候，富士山頭的咒靈用他厚重的聲音開口道：「可是她看起來真的很弱。」說完才發現其餘三道目光一齊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富士山頭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呃……雖然很好看，我是說，她會成長嗎？變成有用的夥伴。」
對此真人輕笑了下，看向不遠處即將在山頭西沉的落日，一字一頓輕輕地說道：「她會，很強。」
雖然降谷雪不知道對方是怎樣得出這個結論的，但她真的很想跟他們說，你們倒是問問我願不願意成為你們的夥伴，不要擅自給人下決定啊。
不過這種想法在她的貓肚子發出「咕」的一聲輕響之後，被降谷雪徹底地遺忘在了後頭。
之前經歷的次元穿越消耗的體能太多了！剛才沒注意是因為早就餓過頭了，現在又開始餓起來，反而比一開始更難受。她需要及時補充能量。
想到這裡，降谷雪抬頭看向三名咒靈和一名詛咒師，她決定把這四個傢伙當作臨時飯票。戀愛任務什麼的，要等吃飽了再說！
對了，她的那部可以用來查看攻略任務進度的手機呢？應該是掉在剛才的草叢裡了吧？降谷雪在真人的臂彎里動了動，毛絨絨的頭朝著地上的草叢，一副想下去的樣子，然後十分羞恥地發出「喵嗚」一聲。
「你想去那裡？」這位人形咒靈問道。
降谷雪滿意地點了點貓腦袋，然後突然想到自己似乎暴露了「她能夠聽懂他們的話」這個事實。……算了，這個也不重要了。
真人輕輕地把降谷雪放在草地上，準備看她接下來要做什麼。
降谷雪用四隻小貓爪子踩在草地上的時候，依然感受到了草尖微微的扎痛感以及草葉上的細密水珠。她不禁感慨，富士山頭說得很對啊，她看起來真的很弱！怎麼會這麼弱！
這樣下去她還怎麼執行攻略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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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她往前走上幾步，降谷雪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人提溜起來，猝不及防之下，她的四隻小短腿已經在半空中毫無章法地胡亂蹬了起來。眼看著自己離地面越來越遠，降谷雪慌了。
「別亂跑哦，會找不到我們的。」真人單手提著貓咪說道，那語氣和神情讓降谷雪想到同樣在上幼兒園的哥哥在教育他的幼兒園妹妹。
「真人你不要對她太粗暴了。」居然是樹枝眼在提醒真人溫柔一點，降谷雪在這個時候突然覺得對方也沒那麼恐怖了，樹枝眼是個心地善良又溫柔的好人！
然而真人聞言卻並沒有放下降谷雪，而是將她繼續提溜著，拎到自己的面前，然後大眼瞪小眼。降谷雪清晰地看見他的異色瞳，一藍一灰，竟是把最純真的清澈和最空洞的深邃同時結合在一起。
降谷雪看了他片刻，又開始揮舞起她的小爪子和小短腿，嗓間不由自主地發出輕微的喵嗚聲。這樣被提起來，實在是太不舒服了！
「你想讓我放你下來？」真人問道。
降谷雪點點貓腦袋，期待著真人像剛才那樣把她放下來。
「別鬧脾氣了，我們快點回家吧，你看天都黑了。」真人指著快要下山的太陽說，「天黑了外面很冷的，你可能會被凍死。」
降谷雪被人提著脖頸后的軟軟的肉，簡直欲哭無淚，迫於無奈，她只好更加劇烈地晃動身體。
嘶……脖子後面被捏得好疼，這個傢伙是不懂這樣會疼嗎？
降谷雪慢慢地停止了掙扎，真人發現她沒有剛才那麼任性了，正準備誇她兩句，然後就看見白貓咪的緋色眼睛里水汪汪的。
「嗯……」他猶豫了。他沒見過這種情形。
「夏油？」他看向那名懂得很多的詛咒師。
「別問我。」對方兩手交疊枕在腦袋後面，悠閑信步地往前走，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報復真人對他的不信任。這名詛咒師和三個咒靈的關係很微妙，有時候看起來像頗為熟悉的友人，有時候卻又立場分明，就好像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罷了。
「你怎麼了？想自己走？」真人詢問降谷雪。
還沒等降谷雪回應，他又說：「不用這麼自立自強吧？我說，我還沒見過你這麼脆弱的咒胎，能被地上最普通的草劃破皮膚，你看這裡還有這裡全是紅印子，你的貓毛是白長的嗎？怎麼還是會刮傷皮膚啊？要不是我心裡有預感，你應該會成為我們一個很強的夥伴，我才不會搭理你呢。」對方連珠炮似的說了一長串，純粹的孩子氣。
降谷雪聽見這樣名為指責實則關切的話，不知怎麼的就忽然想起自己的哥哥了，也不知道哥哥現在是不是還在一個人打四份工，為了能給她一個正常的家庭，哥哥真是太辛苦了！而且每次都不要她分擔，還說什麼他一點都不辛苦！
想到這裡，降谷雪的眼眶更紅了，貓咪的緋色漂亮眼睛里，啪嗒啪嗒地掉出小小顆晶瑩的淚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