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有輕症小患者
張知魚在這條巷子不知道走過多少次,熟悉得很。一下地便狠了命往前跑,張有金不想她還有力氣,一下沒逮住,張知魚便一溜煙兒地跑進最近的小巷子,那巷子原是一戶人家,因兄弟不睦分家后兩家便重砌了牆,中間留了一條窄道。略胖點兒的孩子都擠不進去,張知魚鑽在裡邊使勁掐著手心才沒昏過去。張有金原本被張老三養得白白胖胖的,這兩年餓得狠了也瘦得跟麻稈似的。既然事情已經做下,那就要做絕了才能永無後患,不然恐怕他的下場不會比他爹好多少。想起張大郎的拳頭,張有金打了個冷戰,一發狠也跟著往裡鑽,不成想真被他鑽了進去。張知魚在昏暗的巷子里狂奔,感覺後邊熟悉的呼吸聲幾乎打在她脖子上,不禁毛骨悚然,勉強撐了一口氣跑起來,一點兒也不敢回頭。出了暗巷便是水井。竹枝巷有水井的人家不算多,常有人來這兒打水。這會兒王貴的混家黎氏正吊了一桶水打算回家洗衣服,王牛拿了陀螺在地上抽得滿頭大汗。張知魚顧不得手上鑽心的疼,喘著氣跑過去一把抓住黎氏的手道:「黎嬸嬸,小伯要賣了我。」說完便雙腿一軟跌在地上,但她還不敢暈過去,萬一黎氏覺得是家務事不方便管呢?黎氏是個精明婦人,買棵菜再不能從她手上饒一文錢走,但市井人家的生活之道也就是這樣,即使一文錢也很珍貴,真論心腸她們也很少有誰是黑心的,在不影響自家利益的情況下,甚至還稱得上熱心。黎氏就是這樣一位熱心精明的婦人。冷不丁一個暖團團的東西撲在身前,黎氏嚇得手一抖,打好的水灑了一地,但她也沒惱。張家的孩子她常見,光聽聲音就認出是李氏的大女兒,一時間又驚又怕,抱了張知魚拉著牛哥兒就往家走。牛哥兒才見過張知魚沒多久,看她頭上的包包就知道是誰,見娘小心翼翼地抱了張知魚便不解地問:「娘,魚妹妹的小伯是誰,為什麼要賣了魚妹妹。」巷子就這麼長,巷頭巷尾的誰不知道誰,張小伯的事早就在竹枝巷廣為流傳,黎氏聞言冷笑一聲道:「一個混不下去的臭潑皮,成天靠吃女人發財,你以後敢學老娘打斷你的腿。」牛哥兒背皮子一緊,不敢再問,跑進院里大喊起來:「爹,爹!快來救人!」王大郎正在前院給百花巷的羊肉館裝芫荽,聽見動靜,眉毛一豎提了剁骨刀就往後走。本以為來了強人,不想卻見自家婆娘抱著個女娃,女娃手裡還血淋淋的,不由大驚失色:「作孽,你兒子都學會打人了?」牛哥兒很委屈:「爹,不是我打的,是她小伯。」黎氏把張知魚輕輕放到床上取了帕子給她擦了擦嘴上咬出來的血跡,瞪丈夫兩眼:「讓你幹活你非說相聲,牛哥兒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還指望他打架,不被別人打都是你王家祖上積德了!張家遭瘟的鄉下叔伯賣了自己姐姐,看著魚姐兒生得好不知怎麼抱了人出來想重操舊業,可憐孩子還不知道怎麼跑脫的。」都是街坊,竹枝巷當家的男人們偶爾會一起喝酒吃肉,王大郎是個爽快人,黎氏和李氏一向又有往來。他自然熟悉張家,一聽這話便睜圓了眼睛:「還是張家人太軟和,要是我遇上這等潑皮無賴早拿大棍子攆出去了,可憐輪到一個小孩子遭罪。」黎氏道:「張家肯定急壞了,趕緊把孩子給人送回去,這一看就是被弄了蒙汗藥,不早點吃藥怕不是要被葯成傻子。」已經只有零星意識的張知魚聞言也在心中感嘆:趕緊的呀,送我回家找阿公。我可不想做傻小孩兒。王大郎自無不應,呸了幾聲怒目罵道:「張有金真不是個東西,還把主意打到分家的叔伯頭上了,心思太毒。」誰說不是,不到萬不得已即便是窮苦人家也沒哪個捨得賣兒賣女,太平年月無故作賤姊妹的人,就算說親媒婆都要避開,誰知道嫁過去婆家會不會把小娘子弄去賣了?兩口子帶著兒子鎖了門,抱了張知魚是去張家。夏姐兒早發現姐姐沒回來,拉了王阿婆四處找張知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