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神的時代

天色剛剛亮起來的時候，棚屋區就熱鬧起來了。

家家戶戶升起炊煙，有人拿著水杯在家門口刷牙，有人邊用鋸子鋸麵包邊和鄰居聊天，有人早早就背上了工具袋向城門疾步走去。

墨星恆和愛莉雅在山姆的引領下穿過熱鬧的大街小巷。來到城門前時，城門外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排隊的大多是進城上班的工人，戴著工帽，穿著工服，有人還在吃早飯，每個人排到入口時，都要被教會的女修士用手背觸碰額頭測量體溫，正常的才會放行進城。

墨星恆看見很多工人擔心自己體溫過低，都會在快要排到自己的時候，自己用手焐一焐額頭。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大概就是圖個心理作用吧。

「我們也要排隊嗎？」墨星恆看見除了四條長長的隊伍外，還有一道十分空閑的小門。

「不用，」山姆搖搖頭，指著那道小門，說：「從那邊走，測了體溫，出示一下徽牌就行了。」

顯然，這個小門是專門給治安人員和權貴富人使用的。權貴富人不會大清早趕著進出城，所以現在走這道小門的基本都是戴著徽牌的治安員或賞金獵人。

三人進城後走了不到十分鐘，就看見了一座規模不小的教堂。

教堂的主建築佔地約半個足球場大小，高聳的尖頂，層層疊疊的飛扶壁，脛骨分明的束柱，尖拱的門窗，色彩分明的花窗玻璃，很像文藝復興時期的哥特式建築，但多了大量花朵形的裝飾。

「這就是我叔叔工作的教堂了，」山姆笑眯眯地介紹道，「像這樣的教堂每個城門附近都有一座，是專門給住在城牆外的平民用的，也負責給賞金獵人發獎金。如果是牌樓區的教堂，就不是平民能進的了。一套進教堂用的禮服，就夠平民生活好幾年。」

墨星恆明白地點了點頭，心說：果然不論哪個文明，教會都是分階級的。

三人走到教堂大門前時，已有很多人來做禮拜祈禱了。

山姆帶著二人從側門進了教堂，路過正殿大堂的時候，一座巨大的純白石女神像立即勾住了墨星恆和愛莉雅的眼睛。

女神左手持劍，右手持盾，頭戴花冠，薄薄的長袍如曹衣出水般貼服在身上，勾勒出絕美的動人曲線，長髮根根分明，柔順地披散而下，一直垂到腳踝，末端開著嬌小的花朵。

墨星恆看著女神像愣了足足三秒，才反應過來。

卧槽，這不是仙蘿人嗎？！

原來仙蘿族的蘿發還能開花的？

他隨即看向身旁的愛莉雅。卻見愛莉雅還沒回過神來，正張著小嘴發獃，明亮的眼眸中除了愕然還有疑惑。

『這個仙蘿人你認識嗎？』墨星恆用神經通通道。

愛莉雅還沒完全回過神來，下意識答道：『好像是我母親。』

『你母親？』墨星恆這才發現，愛莉雅長得和那女神像還真挺像。

當然，也可能仙蘿族都長這樣。畢竟生孩子都是靠基因編輯的，這麼多代優化下來，和克隆也沒啥區別了。

『啊，不，不是，是我們族長。』愛莉雅心虛道：『我是孤兒，被族長收養的，所以有時也會叫她母親。』

墨星恆聞言微微一愣。

他之前向老媽介紹愛莉雅的時候，隨口給愛莉雅編造了一個仙蘿族孤兒的身份，沒想到還真是個孤兒。

Emmm……以後對她好一點吧。

嗯，就一點點，不能慣壞了。

墨星恆和愛莉雅在山姆的帶領下，

很快就領到了20金貝的獎勵。

這個國家的貨幣分為紙幣和金屬幣兩種。紙幣與金屬幣的面額是對應的。

1金貝=500銀貝，1銀貝=100銅貝。

賞金雖然是20金貝，但實際發放的都是紙幣，其中10張1金貝，100張50銀貝。

領到報酬之後，山姆便和兩人告別，打著哈欠回家睡覺去了。

墨星恆和愛莉雅都好奇這世界的女神為什麼和仙蘿族那麼像，於是又繞回了正殿大堂。

此時正值早上的禮拜時刻，一位神官正在向信徒們宣講佈道。兩人便站在殿門口聽了起來。

佈道的內容簡單概括一下，就是這位女神教會了人類歌唱舞蹈、識字算數、製造工具、治水耕牧、冶金鑄造、煉金治病、練兵打仗等等等等，最終帶領人類打敗了恐怖的邪魔，就返回天界了。

聽到『打敗邪魔，返回天界』時，墨星恆頓時就悟了。

這不就是一個仙蘿族的試煉者，在這個世界的人類剛學會用火的時候，來這裡做了個戰爭級的試煉，順手把女媧、伏羲、神農、大禹、炎帝、黃帝干過的事一個人包圓了嗎？

墨星恆憋著笑，用神經通信對愛莉雅調侃道：『要不你上去，把發套摘了，來個人前顯聖？』

愛莉雅遲疑了幾秒，弱弱地『哦』了一聲，竟真的邁步往女神像那走。

墨星恆見狀趕緊伸手把她拉了回來：『我開玩笑的，你還真去啊？』

愛莉雅愣了一下，無辜道：『我們不是要聯合當地的土著勢力嗎？』

『誰告訴你我們要聯合當地勢力的？』墨星恆反問。

『攻略說的，』愛莉雅理直氣壯道，『異化體越多，異化源的污染力就越強。想要消滅異化源，就必須先削減異化體的數量，這樣我們才能抗住異化污染，靠近異化源，將其消滅。』

愛莉雅說的是殼世界人人皆知的常識，也是為什麼戰爭級邪神試煉必須聯合土著勢力的根本原因。

但墨星恆偏偏就是個反常識的存在——他壓根就不怕異化污染。

換言之，他不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培養土著民當炮灰——直接一個人去把異化源滅掉就行了。

所以墨星恆隨意地擺了擺手，道：『不需要，有那時間精力，我不如多殺幾隻屍鬼賺賺試煉評分呢。』

愛莉雅眉頭微蹙，似乎想到了什麼，道：『就算你對異化污染的抗性很強，也是有極限的啊。』

『那我們打個賭唄，如果我真能單槍匹馬把異化源解決了……』墨星恆嘴角微翹地看著愛莉雅。

愛莉雅莫名地緊張了起來：『怎，怎麼樣？』

『要不你表演個「蘿發開花」給我看唄。』墨星恆隨口道。

愛莉雅頓時就呆住了，接著臉蛋就像烙鐵一般燙紅了起來。

蘿發開花，必須動情。

仙蘿族一生只動一次情，一次動情就是一生。

『不——不行！』愛莉雅雙手抓緊長袍衣擺，燙紅著臉，斬釘截鐵道。

墨星恆旋即愣了一下。他就隨口一說，沒想到愛莉雅的反應這麼大，頓時就好奇了起來：『為什麼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愛莉雅罕見地抬起臉來，直視墨星恆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嚴肅道，『這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不——不能表演！』

墨星恆看著愛莉雅認真的樣子，意識到這個話題真的觸及她的底線了，於是收攻道：『好好好，不演就不演嘛。我換一個要求總行了吧。』

愛莉雅聞言怔了兩秒，接著就唰地軟掉了，低著頭，紅著臉，弱弱地『哦』了一聲。

墨星恆鄭重地想了想，道：『要是我解決了，你得答應我，將來我和你們族長對立的時候，你得站在我這邊。』

『啊？』愛莉雅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搖了搖頭：『不，不行。』

那可是這世上最最疼愛她的母親，她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異族人，與母親為敵？

『呵，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墨星恆早有所料地挖苦了一句，接著道：『算了，我也不難為你。那你保證哪邊都不幫，總行了吧？』

愛莉雅想了想，心虛道：『這個……應該可以。』

『好，拉勾。』墨星恆說著，伸出了右手。

愛莉雅看著墨星恆翹起的小指，剛剛涼了一點的臉蛋頓時又燙了起來。但這一次，她沒有猶豫，主動地勾了上去。

勾指起誓之後，兩人繼續旁觀了信徒們唱聖歌、食聖餐，一同祈求女神再次降臨，剷除屍鬼邪魔，治癒低溫症。

墨星恆抱著胳膊，看了看高高立於聖壇上的女神像，又看了看虔誠跪拜的數百名信徒，幽幽地嘆了口氣，道：『神明的試煉千年一次，凡人的試煉從未停止。』

愛莉雅默默地思索了片刻，蹙起秀眉道：『你想說什麼？』

墨星恆看了愛莉雅一眼，放下胳膊，轉身背對著女神像，邊走邊道：『神有神的試煉，人有人的試煉。神的時代，該終結了。』

愛莉雅看著墨星恆挺拔的背影，忽然有一種錯覺——眼前這個少年才是真正的神明，而教堂中的神像只是虛幻的謊言。

『我們去哪？』她小跑著跟上墨星恆。

墨星恆頭也不回道：『北方，塞恩。』

……

出教堂左轉不到一百米，就是北境戰場的徵兵處。

一些平民在教堂受到女神的感召后，心情一澎湃就跑來這裡應徵入伍了。

當然，也可能是再找不到穩定的收入，就要餓死了。

徵兵的流程很簡單，出示一下身份證明，讓教會的女修士量一下體溫，就可以去新兵營了。

墨星恆本來打算先跟著大部隊去北境，再帶著愛莉雅單獨行動的。一聽還要進新兵營訓練半個月，當場就放棄了。

不過他也打聽到了一個重要消息：摩恩城每天都會有多輛蒸汽列車運送兵員和物資前往北境戰場。

於是他果斷帶著愛莉雅去了蒸汽火車站。

其實兩人隱身飛行去北境會更快，但是難得來到了蒸汽朋克世界，不坐一坐蒸汽列車，豈不是很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