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根據初步判定，被害者榮場澤一是中毒身亡。鑒識科人員從杯中尚未喝完的咖啡內檢測出了毒素……」

一間書咖中，警察們正圍著死者倒下的三號桌進行搜證。

三位嫌疑人站在一旁神態各異，他們分別是坐在死者左邊和對面的同桌同伴，以及負責泡咖啡的店員。

這三人都有機會近距離接觸咖啡杯，並且可能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下毒。

警官們經過一通分析后，決定將負責泡咖啡的書咖店員帶走調查。

「等等，我認為除了這三人以外，還有兩人有嫌疑。」

警察們循著聲音望去，正對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原本扣著兜帽站在後方毫無存在感的青年，霎時間成為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你是……？」

「我也是這家書咖的員工，剛剛一直在高處整理圖書。」遲川一日把右手從口袋中抽了出來，指了指不遠處數米高的人字梯，「所以對下方的情況看得很清楚。」

「其中一人是坐在死者斜對角的山崎先生。」

被點名的山崎信照表情瞬間變得有些慌亂。他下意識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褲兜處，又很快收回手。

「你在胡說什麼？我坐的位置想要碰到榮場的咖啡杯，必須起身伸直手臂。動作這麼大的話，肯定會引起同桌其他人注意的。」

「在我同事把你們這桌的咖啡送過來之前，你拿出了一本雜誌，指著其中某篇報道給其他人看。這篇報道恐怕和你們息息相關，所以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本雜誌上。」

「恰好咖啡被送上來，你便藉機負責將杯子推到每個人面前，那時你是可以近距離接觸死者咖啡杯的。」

注意力被轉移，視線又被雜誌擋住，中間這一小環節很容易被人忽視。

「嗯……」警官們若有所思。

「還有一位……」說到這裡，遲川一日的手指方向一轉，「這位二號桌的顧客在經過死者身邊時，還特地往三號桌的方向靠了靠，那時死者的咖啡杯就放在桌沿。」

「而且這位二號桌先生從警察到來起，神情就很不對勁，所以我認為他也有嫌疑。」

聽到指控后，二號桌男子用一副緊張而又混雜著不可思議的神情回瞪了遲川一日一眼。

像是碰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滿臉寫著「你怎麼能憑空污人清白」。

但遲川一日不為所動。

「那就請這兩位同樣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只是片刻，警察就作出了決定，「讓我們檢查一下你們的隨身物品吧。」

.

遲川一日覺得剪去自己頭頂的玩家標識是一個無比英明的決定。

那日在拆完初始大禮包之後，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體驗一下「柯學」的力量。

畢竟單從名字上來看，完全想象不出這種特殊能力的表現形式是怎樣的。

但在領取玩家基礎能力時，系統卻突然出現了bug，一直顯示領取失敗。

這就如同把遲川一日投放至魔法師戰場后，告知他他其實是個麻瓜。

「就算我是經驗豐富的四周目玩家，一個技能都不給也太過分了吧。」

他有理由懷疑這是系統的報復。

多次自我修復未果后，315號系統選擇擺爛，直接讀取了玩家前三周目的數據。

[檢測到能力體系：柯學]

[玩家能力發放：前三周目身份卡]

遲川一日：？

他獲得的能力和本世界能力體系不能說不太相似，只能說是毫無關聯。

「不過也不錯。」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能同時使用替身、火焰、異能這三種特殊能力？」

[警告：能力體系不兼容]

遲川一日：……

他就知道沒有這麼好的事！

這和只是給了他幾個普通的備用身份有什麼區別嗎？

而且……

他看向自己玩家面板上那三個被鎖鏈封住的灰色卡槽。

竟然還要達到一定積分才能依次解鎖。

簡直是地獄模式。

玩家在略加思索后，決定先苟上一苟，混入人群暗中觀察，摸清這個世界的規則。

因此他沒有急著選擇陣營對應的主線任務，而是在來到柯學世界的第二日，循規蹈矩地拿了錄取通知書去大學里報道，甚至在學校對面的書咖中找了一份兼職，負責搬運、整理圖書。

活脫脫一副生活玩家的樣子。

對於這份工作玩家十分滿意，因為不用過多和他人交流。雖然沒法戴口罩，但自己一個人窩在角落裡時就算扣上兜帽也沒關係，這讓他比較有安全感。

偶爾有頂著發光名牌的玩家從他身邊路過，他也能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完美融入原住民之中。

而現在……

書咖員工遲川一日望著往自己方向衝來的二號桌客人，不動聲色地向中間走了幾步，堵在了對方逃離的路上。

此刻在他的視角中，二號桌客人頭頂上綠油油足以閃瞎人眼的玩家標識正不斷放大，離他越來越近。

下一秒，正如他所料，他被劫持了。

.

「你們……你們不要過來。」

二號桌客人，應該說212號玩家，緊緊禁錮住了這個指控他的青年，同時拿著一把剛從桌上抽出的餐刀抵上了人質的頸動脈。

引起了周圍人的一陣驚呼。

212號玩家在完成了「劫持」這一動作之後，似乎篤定手下的人質無法逃離，只留下一隻手控制對方。

另一隻手則是不太熟練地從自己大衣內抽出一連串的炸彈，用系大紅花的方式歪歪扭扭捆紮在了遲川一日身上。

完成這一切后，他先是低下頭，很快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沖著人群兇巴巴地威脅道：「別過來！過來我就引爆炸彈，我們一起死！」

隨後，212號玩家旁若無人地從褲兜中掏出了手機發了條簡訊，手又不明顯地在虛空當中亂無章法地點了幾下，這才卸下了重擔般長長呼出一口氣。

這一切都落在了遲川一日眼裡。

眼見劫持他的212號不再有多餘動作，除警察外的其他民眾也都撤出了店外，遲川一日這才猛地朝擱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一抓，緊接著一個用力，被過肩摔的212號就這樣倒在了地上。

等到警察衝上來給他帶上手銬、宣布將他就地逮捕，212號玩家還是一臉狀況外的懵逼神情，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人質遲川一日則是順從且乖巧地站在原地，等待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官們來確認過炸彈類型后，再將這些危險品從他的身上摘下來。

[日常任務：書咖打工（已完成），獎勵積分x10]

[日常任務：為警方提供毒殺案犯人的線索（已完成），獎勵積分x30]

[日常任務：協助警方逮捕潛在炸彈犯（已完成），獎勵積分x60]

見到三個畫風不同的任務都被歸在了「日常任務」一類，遲川一日也毫不驚訝。

他現在還沒有選定陣營開啟主線，自然就被認定為了生活玩家。

按他之前獲取的信息，這個世界中的陣營被劃分為紅、黑兩方。

雖然還是沒有明白「柯學」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力量，但根據他這麼多天的觀察，這個世界的各類案件發生頻率高得離譜。

如果協助警方尋找線索、偵破案件，或者說逮捕犯人，往往能獲得更高的積分。

遲川一日猜測，所謂紅方陣營的任務，就和這些案件推理、打擊犯罪緊密相連。

那麼依照常理，黑方陣營就是走法外狂徒線路？

遊戲不會給出太過詳細的設定，更多的還是要靠玩家自己探索。

就像一周目背後藏著一個家族的歷史，二周目里有著世界基石的隱秘設定，三周目中各方打來打去結果最後有一個詞叫做「三刻構想」。

這種信息不推到劇情後期是很難顯現出來的。

這個世界看似是普通的都市警匪片片場，也不排除後面還隱藏著些什麼。

這方面遲川一日並不心急，循序漸進的道理他再明白不過，他現在所期望的不過是看一眼黑方陣營的具體任務形式。

正是在這種時候，貼心的212號玩家走進了他打工的這家書咖。

對方的神色並不正常，帶著明顯的慌張，還時不時往自己大衣里看。

從這名玩家的表現上來看，既不像是在刷日常，也不像是要完成什麼紅方的正義任務，因此遲川一日才會決定用對方來試探一番。

他率先點名的那位山崎信照確實是突發毒殺案的案犯，但這並不重要，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拉212號玩家下水。

果然，面臨警方的搜身，這位身上帶著違禁品的玩家徹底坐不住了。

也許他原本沒有打算立刻實施自己的計劃，但形勢所迫，他不得不按下倍速鍵，完成了劫持、炸彈威脅、報告上線、提交任務這一系列流程。

妥妥的黑方陣營玩家。

遲川一日同樣十分貼心，他專門等待這位近距離觀察對象把任務提交完成後，才將對方撂倒。

想必就算是被警方逮捕，這位玩家也能夠瞑目了。

他默默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阿門。

似乎是察覺到了玩家的心理偏向，系統適時地彈出了提示框。

[請問玩家是否選擇陣營？]

「我確實有了想法，不過……」遲川一日喃喃自語，眼神瞥向玩家面板的一角，那裡是尚未解鎖的身份卡，「還是先等一會兒吧。」

既然是作為技能派發，系統也不會太過為難玩家，起碼第一張身份卡要求的積分數額並不高。以他這幾日的爆肝程度，完全足夠解鎖了。

.

「這位小哥……」

「這-位-小-哥。」

在內心決定好了接下來的遊戲方案后，遲川一日這才抬起頭來，對上正在試圖讓他回神的警官先生。

「你好。」

遲川一日望著對方眨了眨眼，而後鎮定一點頭。

「你聽見我們剛剛說的話了嗎？」

「沒有。」

他十分坦誠地回答了這位戴著墨鏡的捲毛警官。

雖然在撂倒了212號玩家之後基本都在走神，但遲川一日還是認出了這位長得很有辨識度的警官。

畢竟當時正是對方第一時間上前來確認綁在他身上的炸彈類型。

是爆/炸/物處理班的。

當然，可能也有對方是重要NPC的緣故在內。

遲川一日的目光投向了這位捲毛警官的頭頂。

那裡標記了一個星號。

[姓名：松田陣平]

[年齡：25歲]

[身份：警視廳警備部機動隊爆處組警官]

[具體資料：未解鎖]

注意到這位撂倒了炸彈犯、並成功自救的人質的視線正停留在自己上方，松田陣平挑眉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遲川一日的臉在正經時向來很有說服力，「警官您剛剛說什麼？」

松田陣平沒再繼續追問，而是站直了身，隨手向後示意了一下：「我的同事們希望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做個筆錄。」

「沒問題。」遲川一日比了個「OK」的手勢。

「哼，真不知道你是膽大還是膽小了。」

面對玩家有些疑惑的眼神，警官先生解釋道：「身上綁著炸彈就敢和炸彈犯打架，這不是膽大是什麼？」

遲川一日：……

因為對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沒有引爆這一項。212號作為玩家也不會多此一舉，真攥個遙控器在手上和NPC們同歸於盡。

「……那膽小？」

「我來得比較早，看見他在劫持你時，中途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只有一隻手搭在你肩膀上，那柄餐刀離你也很遠。」

對方的言下之意很明顯：炸彈犯那會兒壓根沒控制住你，如果有能力也準備反擊的話，顯然那時候才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所以當時一動不動，肯定是因為事發突然被嚇傻了吧！

遲川一日：……

因為他正一心觀察212號，根本沒去注意兩人的狀態和姿勢。

依照警官先生的描述，如果劫匪和人質之間是一種好哥兒們勾肩搭背的姿勢還雙雙走神的話……

遲川一日想象了一下這個畫面。

他覺得，這不能怪他和212號。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當人質，沒演好。

想必212號也是第一次當劫匪，沒劫好。

沉默過後，在承認自己是特地配合劫匪行動和承認自己膽小之間，遲川一日選擇了後者。

他眼神真摯，面色肅然地望向警官先生。

「我當時害怕極了。」

當晚，在內測玩家論壇-柯學世界分論壇上，悄然出現了一個帖子——

《人在拘留所，我覺得我今天被一名NPC碰瓷了》

作者有話要說：遊戲守則1：玩家不一定站在同一戰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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