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宣告延長戰拉開序幕的訊號是一場爆炸。
剛完成鳥矢志信研究所失火事件後續審訊、筆錄、報告等工作的警視廳警員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被告知,本次案件中的縱火犯萊克希文在被移交至拘置所的過程中,受到了不知名人士的襲擊。
運送他的車輛發生了爆炸,車上負責看守的警員雖然多多少少有受傷,但好在沒有人有生命危險。
至於被押送者本人萊克希文則是不知所蹤。
在進行了現場勘驗后,眾人更傾向於萊克希文是自己跟著襲擊者一起跑了。
說不定萊克希文早就以某種途徑得到了有人將來劫走他的信息,於是這才反應極其迅速地作出了配合。
獲取信息的途徑要查,萊克希文的人際關係也要查。
這兩條路無疑是擺在明面上的突破口。
因而警視廳的警官們又投入了新的一輪忙碌中,原本要結案封檔的研究院失火事件也被暫緩,依舊存放於警官們的辦公桌上。
「萊克希文有很長的一段履歷是空白的?」
此刻夜色已深,周邊安靜得只能聽見風聲。
六月一日獨自坐在帝丹小學門口的門衛崗亭中,雙腿盤坐著擠在轉椅上,他一邊拿著手機和另一頭的人通話,一邊撐著面前的桌子使力,轉椅便「呼——」地快速轉起圈來。
「也不是說空白,應該說是我們暫時查不到。」仍在警視廳加班的松田陣平無比靈活地轉著手中的鋼筆,回答了六月一日的問題,「萊克希文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待在義大利,近來不久才回的日本。」
「義大利那邊的行蹤不好查,幾乎沒什麼消息。他去往義大利之前、在國內的活動軌跡,都有被人為模糊的跡象,再加上時間久遠,能得到的信息也有限。」
「而他這次回到日本,明明沒有拿出什麼像樣的研究結果,卻很順利地就加入了鳥矢志信研究院,成為尾崎浩研所在項目組下的研究員。」
「所以,萊克希文他是怎麼進入到研究院內的這一點很重要。」
六月一日很快明白了對方話中的意思。
「之前在案件偵破階段,你不是讓我們去查了一下研究院背景嗎?」松田陣平信手翻開桌上的資料,「有現成的資料在這兒,還是省了不少事。」
「根據資料里顯示,橘井集團下有關於醫學方面的設施主要就是這個研究院。雖然他們在其他醫學藥物的產業鏈上,也有些零零碎碎的投資,但比起真正想涉足這一行,更像是在掩人耳目。」
「除此之外,從表面上來看,萊克希文和橘井集團之間沒有任何關係,而橘井集團也沒有任何可能與義大利那邊對接的業務或是人脈。」
「兩種可能性。」松田陣平最後得出了他的結論,「其一是在我們沒有調查到的久遠的過去中,萊克希文曾和橘井集團的某位要員有過短暫的交集。」
「其二……也是我覺得可能性更大的一種。」他頓了頓,「我覺得這件事背後,還有一股隱藏在暗中的力量,在參與、乃至是控制這一切的走向。」
「畢竟……明目張胆地將萊克希文從警方手中劫走的人還沒有著落。」
「現在想想,當時萊克希文被逮捕時說的那幾句話,恐怕就已經別有目的了。」
在松田陣平說出這句話后,六月一日一時沒有說話。
他知道對方應該是從最近的案子及同期的表現中看出了什麼端倪,也知道對方可能是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一些表態或是信息。
但他卻沒有遂對方的意:「……這不一定,至少萊克希文被劫走的案子還在我們手裡……」
「這並不能說明什麼。」松田陣平有些強硬地截斷了他的話,「案子沒有被我們那些作風霸道的同僚搶走,不代表他們不會插手。」
「也不代表這件案子能如我們所願的一樣順利結案。」
六月一日也不知為什麼再度陷入了沉默。
話筒兩端都安靜了下來。
再開口時,松田陣平的聲音卻變得無比平和,但卻極其篤定。
「你知道一些事情,對吧。」
作為回應,另一頭長時間無言的六月顧問……打了個哈欠。
松田陣平:……
「算了,你回不回答都沒什麼意義。」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戳中關鍵點的警官先生沒有再糾纏,而是把這個話題給繞了過去,「你現在不會還待在小學門口值夜班吧?」
「bingo——」六月一日終於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我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執著於這份工作,但你這樣真的有休息時間嗎?你最近白天都在警視廳吧。」
「沒關係沒關係。」六月一日含含糊糊地說道,「我待會兒在門衛室趴著睡一會兒就行。」
單聽聲音,就會覺得說話的人正處於腦子困頓、疲乏無力的狀態。
「……你這樣真的不會被辭退嗎?」松田陣平一噎。
「沒關係沒關係,不出事就不會被辭退的。」
畢竟這整塊地都是他的。
聽著手機另一端傳來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含混敷衍,松田無奈地叮囑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通話斷開,六月一日淡淡地瞥了一眼桌上的手機,沒有再去拿起它。
本該睏乏的人此刻眼中卻完全沒有睡意,他依舊保持著盤腿的姿勢,十指交抵,整個人都窩在椅子的靠背上,再度借力,將椅子重新轉起圈圈來。
他就這樣在旋轉中,靜靜地盯著崗亭低矮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麼。
最終,彷彿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一般。
第二天,米花中央醫院迎來了一位奇怪的病人。
他身形並不健壯,但也算不上單薄,不過臉上卻顯露著常年病態的蒼白,穿著低調又嚴實,火紅的半長發被低低攏在身後束起。
「我要住院。」
來人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
醫生:??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而且哪有人一進來的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的?
我連你什麼癥狀都不清楚呢!
常年在外坐診的醫生總是識人眾多、頗有眼色的。
雖然眼前這人穿著低調,也沒有顯露出什麼危險氣息,但醫生能感覺到對方不是什麼尋常人。
因此他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情緒,更沒有立刻動怒或是質疑對方,而是像對待一名普通患者一樣,語氣平和地說道:「需要不需要住院,還要我診斷過後才知道。」
紅髮男子沒有異議。
「姓名?」
「七月光。」
「年齡?」
「25……啊,不對,已經26了。」
畢竟七月一日這張身份卡抽出來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最近哪裡感覺不舒服?說一說你的癥狀吧。」
「我哪裡都不舒服。」
「患者」理直氣壯地說。
醫生:??
這是來砸場子的吧?!
「這位……患者。」醫生露出一個盡量和藹且帶著引導性的笑容,「能不能說得更具體一些?比如說,是不是有哪裡疼之類的?」
聽見醫生的問題后,紅方男子不由得皺了皺眉。
在短暫的思考過後,他伸出一隻手,放在了對方面前,抬起下巴,示意醫生摸一摸。
醫生十分不解,但還是依照患者的意思,將手搭上了對方的手腕。
當他的指尖剛剛輕觸到患者皮膚的那一刻,這位紅髮患者就直接而利索地從椅子上倒了下來,半跪在地上,開始撕心裂肺地咳嗽。
很快,有鮮血自紅髮患者的嘴角涌了出來,印在他蒼白的臉上,十分顯眼、對比鮮明。
醫生:……??
他沒有下毒!真的沒有!
而就在此時,面前這位在咳血之後顯得十分脆弱且有破碎感的患者,一把抓住了他的白大褂衣角,險些直接把他從椅子上拽下來。
紅髮患者隨之幽幽地抬起了頭:「如果我不住院的話……今天可能就要交待在您的診室里了。」
「我走進診室大門時,還是一名好好的病人;被抬出診室大門時,卻已經變作了一具冰涼的屍體。」
「醫生,你有考慮過正在你診室門口候診的那些患者們的心情嗎?」
「不!你沒有!」他慷慨激昂地說道。
醫生:……??
這是在威脅吧!這絕對是在威脅吧!
「所以……」自稱為七月光的男子,聲音又很快虛弱了下去,「醫生,我可以住院了嗎?」
克希瓦瑟之所以會跑來米花中央醫院住院,當然不是單純的心血來潮,而是出於那位先生的指令。
根據boss所說,那張下落不明的磁碟還在研究院剩下幾人中的某位手中,要他繼續追蹤。
尾崎浩研已死,褚石介身上要是有磁碟,早就被警方搜出來了。
「被劫持」的萊克希文一度被警方逮捕過,身上也不會有。
那麼就只剩下矢川仁幸和安部溪美兩人。
在克希瓦瑟看來,安部溪美的嫌疑要更大一些。
但這位女性研究員跑得太快,短短時間內就消抹了自己的痕迹,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說實話,這一系列行為只會讓她更容易被人懷疑。
可她碰上的不是敬業的組織殺手琴某人,而是十分隨心、愛好消極怠工的克某人。
因而克希瓦瑟決定,就先從還老老實實待在米花中央醫院內住院的矢川仁幸入手。
「早上好!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室友了!」
紅髮青年一把推開了病房門,沖裡面正坐在病床上玩手機的矢川仁幸打招呼。
「?可我這是單人病房?」矢川仁幸的腦袋上冒出了疑問號。
「醫院裡病房不夠,所以醫生讓我們拼房了。」說到這裡,克希瓦瑟歡快地轉頭,望向走廊外那個略顯蕭索的身影,「是吧!醫生!」
「對。」
「拼房。」
「這間原本就是雙人病房改單人病房的,裡面的空間足夠住兩個人。」
不知為什麼,醫生的聲音平淡且毫無波瀾,甚至在其中透著一絲絲疲憊的絕望。
「就是這樣,醫生說我可以住院了。」克希瓦瑟聳了聳肩,順手就把門帶上了,將醫生完全關在了門外,「我叫七月光,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