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第
丁憑舟本就是來和姜糯「偶遇」的,見到正主,對上視線的那一剎那,只覺滿腔的情緒都要滿溢出來了。
從前姜糯像條小尾巴似的追著他跑時,丁憑舟還不覺得有什麼,甚至有時候還會有點煩,可自打姜糯突然和他掰了,丁憑舟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人有時候就是這麼賤。
得到的東西不知珍惜,失去了才後悔莫及。
然而,姜糯連一個眼神都欠奉,好像完全沒看到他似的!
丁憑舟急了,仗著手裡沒有七八個購物袋和咖啡,步履輕.盈,一步搶在顧江闊之前,攔住姜糯:「小糯我知道我錯在哪裡了!給我一個機會解釋吧!」..
姜糯:「?」
丁憑舟眼神誠摯,眼中的悔意不似作假,有那麼一瞬間,姜糯有點懷疑,這個人不會也跟自己一樣,突然有了上一世的記憶吧?
姜少爺不由得停下腳步,給了丁憑舟一個說話的機會。
本來打算追上去履行保鏢職責、一巴掌拍開丁憑舟的顧江闊,腳步一滯,攥.住咖啡杯的手,不自覺的發緊,脆弱的紙質咖啡杯發出不堪重負的輕響,可惜在夾雜著音樂和人聲的商場里,根本引不起旁人一絲注意。
丁憑舟全部注意力都在姜糯身上,生怕抓不住解釋的機會,一口氣說:「之前都是我不對,還怪你耍大少爺脾氣,但我知道你雖然驕縱些,卻不會沒有緣由地生氣,肯定是因為許家思。」
姜糯:「?」
許家思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你看到我們的聊天記錄了對不對,」丁憑舟篤定地說,「但我真的跟他沒什麼,我們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他只是喜歡跟我分享一些生活瑣事,在我心裡,他跟你是不一樣的。」姜糯想起來了,許家思是丁憑舟從前的一個曖昧對象,上一世在兩人確定關係之後,姜糯還因為這個人和丁憑舟吵過架,不過丁家父母很快介入,好像還上演了一出「給你x百萬離開我兒子」的狗血戲碼,強硬地趕走那位許姓小妖精。
姜糯一度很感激丁家父母,又念在丁憑舟和那人的確沒犯什麼實質性的錯誤,這才沒和他分手。
不過現在看來,丁家父母不是多喜歡他,只是看中了他背後的姜氏。
那是一筆多大的財富啊。
「小糯?」丁憑舟觀察著姜糯的神色,咬咬牙,「如果你真的很介意,那從今以後我不聯繫他了!我這就拉黑他!」倒也不必。
上一世和丁憑舟因為那個人吵得那麼凶,他也不肯鬆口,堅稱是姜糯想多了,現在自己不想要他了,丁憑舟反倒有了這樣的覺悟。
大可不必。
「隨便你,」姜糯興緻缺缺地說,又越過他向顧江闊喊話,「走吧,我要餓死了。」
「!」原本神情暗淡的顧江闊登時打起精神,不用姜糯說第二遍,用肩膀「不經意」撞開丁憑舟,提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人形掛架似的,大步邁到姜糯身邊。
速度之快,莫名讓姜糯想起家裡的傻狗旺財。
那隻大型犬開心時,也會這樣飛奔到主人身邊。
傻狗和顧總……姜糯連忙住腦。這可不興亂想。
丁憑舟還要再追,卻被顧江闊擋得嚴嚴實實,只好對著他的背影高聲說:「小糯,我說到做到,不會再聯繫許家思了!」
姜糯腳步沒停,把當年丁憑舟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你想太多了。」
忽然被甩了一臉渣男語錄的丁憑舟:「……」
與此同時,那大個子保鏢回望過來,眼神帶著不加掩飾的挑釁。然後當著他的面,伸出手虛虛地護住姜糯的腰背,將他和人流分隔開,明知道他的手沒碰到姜糯,可從後邊看,就是個把人護在懷裡的姿勢。好一個肌肉綠茶!
丁憑舟那個氣。
然而,他追了兩步,卻又頹然停下,望著姜糯隨著觀光滾梯向上遠去的身影,丁憑舟忽然生出無措的無力感,兩次三番的試探,終於讓他意識到一件事——小糯不是在鬧脾氣,而是真的,不要他了。
心裡忽然涌.出一股洶湧的懊悔和難過,有個畫面從腦海里閃過,好像是垂垂老矣的自己,跪在冰冷墓碑前,老淚縱橫地念著姜糯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先生,先生你沒事吧?」陌生的女聲喚回了丁憑舟的思緒,他才得知自己剛剛腳步不穩,險些摔倒。
是導購小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謝謝,我沒事……」丁憑舟謝過櫃姐,喃喃道,「就是好像白日做夢了。」
剛才那一幕「夢境」來得快去得也快,說話間,丁憑舟就已經忘記了內容,卻還記得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他按著心口的手向上移動,碰到臉的時候,果然摸.到一手濕乎乎的淚。
這是……怎麼了?
丁憑舟說不上來自己出了什麼毛病,卻愈發確定,如果不把姜糯追回來,他一定一定會很後悔、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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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日飯點人不是一般的多,火爆的店門口坐著一排排拿號等位的客人,不過人均四位數的餐廳不在此列。
這一年很流行日料,從北海道當天空運的藍鰭金槍魚,師傅當面給切成刺身,肉質緊實,甘甜鮮美。
可姜糯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食物上,他盯著暈成富士山圖案的壽司醬油發了一會兒呆,喃喃道:「難怪都說出軌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原來丁憑舟這麼早就有了劈腿的預兆,自己上輩子真是瞎了眼,早該止損的。
姜糯給自己倒了杯清酒,忽然來了談興似的,問:「江闊,你說人和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
姜少爺一向只關注生意,突然聊這麼感性的話題,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跟那個姓丁的有關。
顧江闊悶悶地搖頭。
好在姜糯也沒打算等他的回答,灌了一杯溫熱的清酒,自顧自說:「是契約精神,好比情侶之間的契約就是關係存續期間不能劈腿,老闆和員工之間的契約就是勞動合同,大家照章辦事。」
「連契約精神都沒有的傢伙,不能相處。」幾句話的功夫,姜糯已經自顧自喝了小半壺。
談生意免不了喝酒,他豪放喝酒的習慣早在上輩子就在酒桌上練出來了,可惜現在19歲的身體比較青澀,酒量沒跟上。
姜少爺很快就把自己喝上頭,臉上淺淺地暈開紅暈,他皮膚薄,駝色像滴在熟宣上的胭脂般蔓延開,反到襯得人愈發白.皙細嫩,哪兒哪兒都精緻漂亮得要命。
顧江闊有點不敢直視,怕看得多了,不該有的妄念會再次叫囂起來,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丁憑舟那個混蛋說得對,他這種人,跟姜少爺是兩個世界的……
可姜糯貼著桌子傾身向前,竟一把攥.住了顧江闊的手。
顧江闊:「!!!」
姜少爺一雙漂亮的眸子水光灧瀲,真切地說:「不過,這是最基本的要求,是道德『底線",在此之外,還有人情。」
人情懂不懂?人情啊!我幫你,你幫我,這就叫人情!
姜糯熱切地望著顧江闊,盼著他能聽懂弦外之音,連手也攥得更緊。
可惜顧江闊滿臉通紅,在姜少爺熱烈的盯視下,整個人都快熟透了,大腦直接宕機。
姜糯等了半日沒等到答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這樣攥著小年輕的手,大講人生道理,不就是標準的中年油膩男嗎?肯定會惹人討厭的。
他輕咳一聲,悻悻地放開手,但還是沒死心,簡明扼要地總結了一下方才的發言:「一句話,顧哥,苟富貴,勿相忘!」
顧江闊:「…………」
顧江闊確定自家老闆絕壁是醉了,自己一窮二白的,哪會有比他還富貴的一天?再者,他怎麼、怎麼又叫自己「哥」。
姜糯酒量淺,喝得猛,一句話人菜癮大,果不其然成功給自己灌醉了,是被顧江闊半扶半抱著回的車上。
上了車,姜少爺還不老實,直往顧江闊身上靠,一邊嫌棄他掌心太粗,墊著臉睡不舒服,一邊誇他肌肉結實,靠著睡剛剛好。
折騰得顧江闊都起了不該有的反應,坐立難安,隨手抓過一個購物袋擋著,又擔心司機發覺不對。
不過司機老劉顯然比他更有職業素養,目不斜視地開車,還貼心地放了音樂,儘可能地假裝不知道自家老闆如何撒酒瘋。
顧江闊稍稍鬆了口氣,就聽姜大少爺再次提出要求:「我咖啡呢?」
難為他還記得,顧江闊把人扶起來做好,將已經接近室溫的冰美式遞過去,沒想到姜糯還沒喝就看著紙杯皺起眉,嫌棄道:「怎麼皺成這樣?」
顧江闊這才想起來,抱歉地說:「是我不小心捏皺了,但裡邊的咖啡沒撒。」
「扔掉吧。」姜糯大約是改不掉酒後叨逼叨講大道理的毛病了,「東西和人是一個道理,爛了,就不能用了。」
「就算只劈腿一次,也就髒了,決不能給機會。」
明知道姜糯是在說醉話,根本用不著別人搭茬兒,顧江闊還是正色道:「知道了。」
想了想,又小聲補充:「我其實是個特別有契約精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