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不會委曲求全
第二百三十七章
聰慧?
北歷皇后對陳氏的評價,再次讓曲靈栩詫異,在原主的記憶中,陳氏一直是個不爭不搶,從不會多說一句話,逆來順受到有些懦弱的人,雖然在瘟疫一事後受自己的影響,變得比之前強硬了些,但在心思上,到底還是欠缺了許多,否則也不會那麼輕易地受許氏枉騙,落得個溺水慘死的下場。
這些……似乎怎麼都跟聰慧扯不上任何關係。
可是,北歷皇后能這樣說,自然有她的道理,莫不是?
電光火石間,曲靈栩腦海中閃過一個大膽的推測,只見她薄唇微啟,試探著開口道:「皇後娘娘,母親她……可是愛慕先太子殿下?」
如北歷皇后適才所說那般,陳氏既然跟她頗為要好,那跟先太子,自然也是很熟悉的,當年的陳老身為太傅,處在皇權鬥爭最最核心的旋渦中,必是親身經歷了那場浩劫,雖然她一直都想不明白,性子剛正不阿的陳老為何會承認當今皇上的存在,甚至還幫他起草了登基詔書,但有一點卻是很清楚,他對當年之事始終存有愧疚之心,否則也不會在皇上登基后不久就辭去朝職閑賦在家,要知道,那時候的他,還遠遠沒有到告老還鄉的年紀。
由著這般推測,陳老根本沒有理由把唯一的女兒嫁給心術不正的曲連城,除非陳氏曾十分愛慕先太子,而這一點,讓新登基的皇上非常不滿,為了保住陳氏的性命,又或者是為了保住另一些她尚且不知的重要東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如此,陳氏寧可受些委屈,以換得獨守空房的清凈自在,也不願日日見著曲連城那張讓她深惡痛絕的醜惡嘴臉。
聽到曲靈栩的話,北歷皇后緩緩點了點頭,許是很久沒有觸碰到那段塵封的記憶,又或者陳氏的離世,讓她的心裡又多了一份痛苦哀傷,總之,北歷皇后的神色比之剛才又多了些凝重,只似有似無地嘆息道:「沁心雖然比本宮還要小上三歲,但她美麗聰慧,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才女,在日復一日的朝夕相處中,太子哥哥跟沁心情投意合,原是打算等她及笄就求先帝指婚的,無奈沁心雖是陳老先生嫡出女兒,但身份到底卑微了些,並不足以成為太子正妃,此舉自然遭到文武百官的反對。」說到這裡,北歷皇后稍稍停頓一下,有些遺憾地繼續道:「其實先帝也很喜歡沁心,原是有些猶豫的,但陳老先生人品貴重,不願先帝為此事跟百官敵對,左右為難,主動提出太子哥哥身為儲君,當娶身份貴重的世家女子為正妃,讓沁心為側妃已是殊榮,如此折中的主意,的確可以平息不少矛盾,再加上沁心年紀小些,先帝便先給太子哥哥賜了正妃,只等沁心及笄后再嫁入太子府為側妃。」
「原來是這麼回事。」在曲靈栩這個深受一夫一妻制影響的現代人看來,先太子雖然喜愛陳氏,但這種喜愛,也不過是比對一般女子多了那麼一點點,還遠遠沒到刻骨銘心的地步,否則又怎麼可能為了區區門第之爭,就輕而易舉地敗下陣來,讓自己心愛的女子委身為妾室?
可是轉念一想,她又是可以理解的,當時先太子雖為太子,但卻已有當今皇上在旁虎視眈眈,這一點,即便先太子為人溫和端厚,也必然會有所察覺,所以,娶一個出身高貴的太子妃,無疑會讓自己的地位鞏固許多,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此說來,便也分明了。
想到此處,曲靈栩忍不住在心裡打了個問號:陳氏,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一夜之間,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從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轟然隕落,凄慘而亡,那樣絕望的情狀下,她不僅不能哭泣,不能哀傷,還要接受新皇帝的旨意,嫁給一個可以稱得上仇人的男人……所以,才掩藏起所有的光芒,收起所有的稜角,只躲在將軍府那一個小小的院落里寂寥度日,只因她連死的自由都沒有。
可是即便如此,她,終究還是負了他的。
曲靈栩只覺得心底有種酸澀的絕望,她垂目許久,再次抬頭時,眼眸中不覺帶了一絲溫潤的濕意,「娘娘,您可否怪母親和外祖父?」
「事已至此,怪與不怪還有什麼意義呢?」可能連北歷皇后自己也搞不清這個問題,有些茫然地輕嗤道:「本宮只是沒想到,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見到沁心的女兒,你……比你的母親,要堅毅許多。」
雖然加上這一次,北歷皇後跟曲靈栩也不過只見了兩面,但性格這種東西,有時候從隻字片語中就能探知一二,實在不需要更多的了解。
「皇後娘娘謬讚了。」曲靈栩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小女雖然不才,但絕不會受人逼迫,委身下嫁於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她自己的命運,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其他任何人,都絕對沒有置喙的權利。
曲靈栩這話明面上是在回應陳氏下嫁曲連城之事,但實際上,卻是隱晦地跟北歷皇后暗示,告訴她自己絕不會嫁給百里昊宸,哪怕對方使出再多的手段,也註定是徒勞一場。
事實上,百里昊宸要向天朝求娶曲靈栩一事,只是跟北歷皇帝商議了,並沒有告知尚在病中的北歷皇后,所以,皇后暫時也未體會到這一層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地含笑反問道:「如果這事發生在丫頭你身上,你會如何做?」
雖然出身高貴,但身為女子,她們能夠選擇的餘地著實不多,所以,北歷皇后即便對陳氏嫁給曲連城有那麼些微詞,卻也不得不承認,許多事情並不是由著她選擇的。
「冤有頭債有主,自然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曲靈栩清冷的眼眸中露出幾分不屑之色,「是當今皇上一手造成了先太子一家的悲劇,如果小女深愛太子,自然是要憑藉自己的美貌和才華得到皇上賞識,進宮為妃,隨後生下兒子,即便運氣不好,沒能很快生下兒子,也可以想辦法將其他嬪妃的兒子收入膝下,至於皇上么……枕邊之人,長久下去,總有辦法讓他消失的,不是么?」
對於她這樣醫術高超的大夫來說,自有一千一萬種辦法,讓一個礙眼的人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世界。
「丫頭你……」北歷皇后雖然也認為曲靈栩這個辦法相當解氣,卻不得不承認,這樣冷冽的心性,這樣大膽的氣魄膽識,實在不是一個小女人該有的。
看來眼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絕非只是醫術超卓這麼簡單,她不是尋常女子。有那麼一瞬間,北歷皇后甚至想到了先朝那個執掌天下的女帝,那樣的能力手腕,讓無數男人望其項背,難以企及!
「皇後娘娘覺得小女的做法殘忍了些?」曲靈栩並未因北歷皇后驚愕的神色,而收斂自己的言行,而是繼續道:「要懲治卑鄙小人,自然要用卑鄙的辦法,否則又怎麼對得起他們?」
曲靈栩從不是衝動的性子,相反,她極有分寸,所以即便聽到這麼多顛覆原本思維的故事,也不足以讓她情緒失控,之所以會說出這些話來,只是為了借北歷皇后,或是躲在某個地方監視著自己的暗衛之口,給百里昊宸一個警告。
她一早就存了暫時化解這場邊境危機的想法,如今得知冷元勛和百里昊宸父母這一段淵源,自是更希望能夠化干戈為玉帛,所以,百里昊宸若能及時知進退,往日的種種,她完全可以既往不咎,否則……不介意讓對方吃點苦頭。
「你說的是,有些人,原本就是沒有心的。」北歷皇後到底是大病未愈之人,跟曲靈栩說了這麼久的話,再加上情緒過於激動,體力已是有些不支,見狀,曲靈栩識趣地站起身來,躬身行禮道:「叨擾娘娘多時,小女該告退了,娘娘還需多多休息,晚些時候,小女再來給娘娘請脈。」
既是陳氏的閨中手帕交,便是她的長輩,所以曲靈栩行的是晚輩拜見長輩之禮,而非來時的國禮。
北歷皇后將曲靈栩的變化看在眼裡,不覺多了幾分笑意,客氣道:「有勞郡主了。」
「小女告退。」
「丫頭……」在曲靈栩一隻腳跨出內殿的時候,一直若有所思的北歷皇后突然開口叫住她,一字一頓道:「你放心,待過了這幾日,本宮一定說服宸兒將你送回天朝。」
百里昊宸將曲靈栩擄來北歷,乃是不齒之行為,如今得知曲靈栩是故人之女,北歷皇后自然不會再讓她受這樣的委屈。
北歷皇後會有這等言語,原在曲靈栩意料之中,聞言,她並未表現出任何多餘的情緒,只是再次福了一福,「多謝娘娘體恤,小女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