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蘇綏在準備拍喬律言的最後一場戲。這個角色最後的退場是以死亡結束。被絕症折磨幾個月後,原本像棵春草般充滿生機的青年,由內到外的透露出一種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衰敗感,就像秋天從枯枝上飄落的孤伶黃葉。他的一生短暫且無人問津,但即便默默無聞,也依舊努力的生長著。也許喬律言最初是想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的,要為弟弟撐起一片天空;但當他發現自己只能做一叢矮矮的青草時,仍舊竭力的為弟弟抵禦狂風暴雨。在生命枯竭的最後,將自己回饋給了這個世界。蘇綏最後一次合上劇本,閉上眼在沉思些什麼。小路在他身上忙活了大半個早上,定完最後一處妝,豪邁的把粉撲往化妝桌上一丟,興奮的說:「大功告成!這少說得是死了三天的狀態!」蘇綏聞言睜開眼,往鏡子里看了一眼,周路陽和江辰星聽到動靜也過來看看。鏡中的臉還是他的臉,但唇無血色,臉頰蒼白,纖細的身體隱沒在肥大的藍白條紋病服下面,整個人透露出一種清減消瘦的病容。唯一還有點兒稱得上生氣的地方,就只剩下那雙被病痛折磨過、也仍舊有著光亮的眼睛。亮的彷彿他從未遭受過這世間所有的苦難。周路陽盯著蘇綏看了半晌,身體里好像有另外一個靈魂在難過的哭泣。那是屬於喬律行的部分。江辰星非常滿意蘇綏的妝造,當即便要喊來全部的工作人員開始拍攝喬律言的殺青戲。*幾滴眼淚砸在蒼白的手背上,瘦得只剩下一層的皮肉藏不住烏青的血管。被冰冷的水滴砸到后好幾秒鐘,那隻手才遲緩的動了動。睡在床上的人看起來很累了,緩緩地抬了好久,才撫摸上床邊坐著的少年黑乎乎的腦袋。喬律言勉強扯出了一個極淡極淡的笑容,柔聲問著面前的男孩。「哭什麼呀?」喬律行儘力忍耐著心中那股無限蔓延的悲傷,不想讓病重的哥哥到了這種時候還要為自己擔心。他吸了吸鼻子:「我——咳,我沒哭。」「頭髮染回來啦?」喬律行垂下頭,不敢去看青年:「嗯。」「還是,咳咳,還是黑色的發色好看。」喬律言收回手,背對著男孩猛咳了一陣,原本蒼白的臉憋得粉紅,看起來倒多了幾分生氣。喬律行趕緊倒了杯水遞過來,但喬律言幾乎已經沒有拿起一杯水的力氣了。疾病已經剝奪了他太多的生力,到了最後,連說話都有些困難。他靠在床頭,看著窗外盛開的明媚春色,眼睛中升起一抹欣喜的亮色。落在喬律行眼裡,那是比春天還漂亮的顏色。溫暖,柔和,輕揚,舒展。永遠都帶著希望。「喬律行……」他輕輕地喚,「哥哥怕你以後,被別人欺負了,找不到哥哥……」喬律行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樣認真的聽著他哥哥說話,從來也沒有。他耐心的聽著,等下一句。會很慢,他知道,所以要多等一會兒。等到這個春天過去,等到下一個春天回來。那個時候,就會再等到一句,「我是來給你撐腰的。」「有哥在,誰都別想欺負你。」*「卡——」江辰星興高采烈地朝著蘇綏沖了過來,把他從床上薅了起來:「太棒了太棒了!蘇綏,你簡直就是演員里的天才!」蘇綏被她搖的整個人都快散架了,掙扎無果后,只能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來來來,殺青大紅包!」江辰星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塞到蘇綏手裡,面對他疑惑的表情,笑著解釋道:「這是劇組專門為有死亡戲份的演員準備的,雖說咱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但多少圖個吉利,去去晦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