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 172 章

第172章 第 172 章

至於請元里去揚州做客?這更可笑了,不過是冠冕堂皇的對元里出手的理由罷了。

元里淡淡道:「同他說:陳王怎會了解孤的行蹤,看這百艘戰船前來的架勢,不像是請孤前去揚州做客,反倒像是來圍剿孤一般。」

這話一問出來,無異於撕破臉皮的前兆。

陳璽沒想到元里連周旋竟不同他周旋,直接一言戳開了窗戶紙。他面色不由有些訕訕,避重就輕地道:「聞公身份貴重,自然要用大排場相迎。還請聞公跟我們回揚州一趟,我們畢竟是舊交,家父也很是欣賞您,還望聞公自願,不要讓我為難。」

元裡面無表情:「孤若是不願呢?」

對方回道:「那我們就要冒犯聞公了。」

元里冷笑一聲,令千夫長道:「好笑!孤與陳王結了洛水盟約,約定五年之內互不干涉內政、互不用兵,違背者將會被天下人背棄。如今五年未到,陳王卻準備對孤用兵,陳王這是背盟敗約,讓天下人都知道你們陳氏子弟乃是兩面三刀、背信棄義之人嗎?」

陳璽在前來捉拿元里之前,曾被陳王特意叮囑過盟約一事。

他們率先打破了盟約,這是無論怎麼能言善辯都無法顛倒黑白的事實。元里一定會提及此事令陳璽蒙羞動搖,但陳璽絕不能理會,連回答都不要回答,免得多說多錯。陳王交代過,一旦元里提起此時,那便立即進攻,萬萬不能讓元里借題發揮。

陳璽雖牢記這些話,但此時仍被元里說得面紅耳赤,他只想趕快進攻,好讓元里別再多說。

誰知元里竟像是知道他的做法一樣,又出言諷刺道:「你身為陳王之子,竟連一句解釋都不說。爾等是不屑於與孤解釋,還是自知無顏以對,想解釋也解釋不出來?孤以往覺得這天下間陳王算是個英雄,現在來看倒是孤看走了眼。陳王哪裡是個英雄,分明是個無仁無義無德的小人而已。」

陳璽怒道:「元里,你——!」

一旁的謀士連忙拽住陳璽的手臂,「公子切莫動怒,元樂君只是在激怒你而已,萬萬不要將這些話往心上去。」

可當著數萬水師和多名將領面前被這樣咒罵,陳璽只覺得自己被扒了衣服一般羞辱至極,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努力平息著怒火,又聽對面的人喊道:「你們揚州水師也好好看看你們所跟隨的人是個怎樣的小人,黔首尚且知道信守承諾,聞名天下的陳王卻連短短五年都未曾堅持到,便設計謀害同盟友人。你們跟隨這樣的人,就不怕陳王早晚有一日也對你們出手加害嗎?」

「一派胡言!」陳璽甩袖,再也忍不住,滿面怒火地呵斥道,「元樂君,你莫要挑撥離間!」

元里輕笑一聲,挑唇道:「讓孤來猜一猜,你父派你前來圍剿我時,是否說了只要打贏我,即便違背了盟約也不重要的話?陳璽,你終究是太年輕了。你當真以為你打贏了我就可以不被天下人叱罵了嗎?」

元里頓了頓,等千夫長喊完話之後,他繼續道:「古往今來,前朝的皇帝都會背負諸多罵名,他們難道就不是勝利者?這忘恩負義之事便是一盆污水,背上了就洗不下來。錯就是錯,對就是對,即便沒人敢當著你的面說,卻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陳璽想要捂住耳朵不聽元里說話,但他卻控制不住,忍不住往下聽下去,心中甚至隱隱覺得元里說的是對的。

「這天下會永遠記得你陳璽在洛水盟約之時帶兵攻打我之事,這事將會載入史冊,一代一代地傳下去。你的子孫後代都皆因此而蒙羞,你的臣子會因此而質疑你的德行,歃血為盟若是能隨意違背,又怎會多出如此多的罵名?你父即將離去,自然

不畏懼於此。但你陳璽,難道也不怕背負這千古罵名嗎?」

陳璽沉默了。

他被元里說得動搖了。

如果他的父親陳王沒有病重,也不會主動去破這個五年盟約。只是陳王如今怕要不好,所以才捨棄其他冒險一試。但他父親冒險完就走了,他還活著!帶兵攻打元里的也是他,那他陳璽以後的日子豈不是要被別人指著脊梁骨罵嗎?

元里說得對啊,以往歷史中的皇帝可都是勝利者,做過的難看事情不一樣沒有被遮掩掉?他能堵住十個人、百個人的嘴,他難道還能堵住天下所有人的嘴嗎?

一想到這裡,陳璽就猶豫不定,連謀士的勸說都聽不下去了。

謀士本來挺喜歡陳璽善聽人勸的特點,但此時此刻他卻恨鐵不成鋼,恨不得陳璽能堅定一些。

見陳璽久久不回答,元里話音一轉道:「我也並非不可同你回揚州做客。若我自願,爾等自然不會背負罵名。」

陳璽心中一動,「聞公願意跟我們走?」

元里眯起眼睛道:「孤想親自問你一句話,你上前來聽。」

謀士攔住陳璽:「公子不可!您不能被元樂君所迷惑,此時當立即下達命令,強攻方可!」

「無事,」陳璽卻不想背負罵名,他想找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況且有百艘戰船作為後盾,陳璽還真覺得元里插翅難逃,「你看元樂君的人不過寥寥,戰船也只有二十艘。我揚州水師可謂是天下水師之首,無人可擋其鋒芒。陸戰便罷了,這可是在大海之上,你覺得北方水師當真能夠比得過我們揚州水師?」

謀士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但還是不放心。不過他卻攔不住陳璽,只能讓周圍的船隻跟上,緊緊包圍住陳璽的戰船。

眼看著陳王戰船緩緩靠近,元里滿意地回過頭。他的臉龐被海風吹得發白,唇色也透著青色,但如箭矢刀鋒一般的銳意卻衝破皮囊,幾乎化為了實質,「此處是哪裡,叫什麼名字?」

千夫長恭敬地回道:「回聞公,此處乃叫林下,取自「叢林下方皆是海水」之意。」

「林下,」元里頷首,「名字不錯。諸位努力吧,只要這一戰能夠擒住陳璽,那此番的「林下之戰」便是自古以來少有的能以少勝多的戰爭,必定能夠載入史冊、流傳千古!能不能打出一番讓後世人瞻仰驚嘆的功績,就看你們今日了。」

短短几句話,說得周邊大小將領熱血沸騰,齊齊抱拳道:「是!」

戰船很快忙碌起來,二十艘戰船不斷調整位置布置陣列。投石機準備好,三弓床弩架上弓箭,弓箭前段用油布包裹點火,五千水師勢要和揚州水師一戰!

這些水師都是從幽州兵中挑選出來的好苗子,自有血性。他們按照元里的方法訓練了許久,可不覺得自己會比揚州水師差。

陳璽往前進了約有百米,等確保元里能夠聽清楚他的聲音后,他揚聲問道:「不知聞公想問何事?」

元里靜靜地看著他,海風將元里耳側的鬢髮吹得雜亂。過了幾瞬,他才出聲問道:「楚賀潮在哪。」

風將這句話清晰地傳到了對面。陳璽一愣,下意識道:「他不是死了嗎?」

這句話一出,陳璽就覺得不好!他連忙抬頭看去,就見元裡面無表情,雙目含冰地看著他。

元里只覺得喉中發癢,一股腥氣漫上,又想咳嗽起來。他忍住了不適,死死盯著陳璽,手背上青筋鼓起,神色陰沉得嚇人。

死?

笑話,楚賀潮怎麼可能死。

「下令進攻,」元里指骨捏得作響,一字一頓道,「活捉陳璽,我留他的命有用!」

一聲令下,巨石劃破長空,長槍般的箭矢野蠻飛躍過大海,狠狠砸在了陳王戰船之上。

海水被巨石砸得飛濺而起。

數艘戰船兇猛地前進包圍陳王的戰船,他們幽州水師的戰船船頭經過鐵片加固,可謂是堅硬非常,如騎兵中的重騎兵一般,可作為開頭衝鋒的戰船使用。

陳璽沒有想到元里會突然發難,海面濺起的巨浪打得船上人仰馬翻。陳璽差點兒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謀士連忙扶起他,大喊:「反擊,保護公子,活捉聞公!」

等陳璽好不容易站起來之後,就看到四方保護他的戰船都已被巨石和長箭波及。木頭做的船隻被擊穿,水師掉落海中,有點士卒甚至直接被巨石砸成肉泥。

那射程極遠的長箭倒是很少能夠射死人,但強大的衝擊力卻讓長箭一個個扎入了船板之中,油布上的火點燃了戰船,頃刻間變成了熊熊大火。

火光衝天,人聲雜亂,許許多多的人喊著陳璽的名字讓他統領作戰。但陳璽卻嘴唇哆嗦著,手忙腳亂,「我、這,我該怎麼做?」

先前學的所有東西,在此刻竟忘了個一乾二淨。

話音剛落,又一波巨石襲來,揚州水師最前面的戰船已亂作一團。後方戰船連忙補上去,從左右側試圖包圍幽州水師。

元里當機立斷道:「趁現在攻上,與他們戰船相碰也要抓住陳璽,否則我等將會陷入揚州水師的包圍圈!」

收到命令后,元里左右兩側各有一艘戰船悍勇出擊,加快速度一頭往前方撞去。水手們攪動繩索,令戰船兩側的螺旋槳轉動,這東西是木頭和鐵塊製作而成,一旦相撞,必能將對面木頭做的船攪碎成木屑。

後方,一艘艘幽州戰船緊跟其後。

陳王那方也發現了他們的目的,驚愕后便反擊過去,帶著火苗的箭矢同樣落在了這兩艘戰船的船板上。

然而開路的兩艘幽州船卻絲毫不減慢速度,船上的兩個千夫長都抱著寧願身死也要撞壞陳璽所在船隻的決心,絲毫不管船上燃起的火箭,「嘭」的一聲就撞開了陳璽左右護衛的戰船,直直在陳璽驚恐的眼神之中撞上了陳璽所在的船隻。

揚州水師的戰船比想象之中還要來得堅固,兩艘船上的人被撞得人仰馬翻。兩艘幽州船的船頭也被撞得凹陷漏水,但揚州水師的戰船更慘,直接被撞碎了一個船頭,底部也被螺旋槳攪碎,已有沉船之勢。

陳璽緊緊抱住船上木柱,船身傾斜,他慌張大喊道:「來人,快來人!」

幽州水師趁此機會,拔出大刀就衝上了船上去捉陳璽!

雙方交戰之中,想來支援的揚州水師均被幽州水師用巨石和三弓床弩阻攔。陳璽所在的戰船上,兩方人交戰在一起,時不時有人被拋下海面,鮮血染紅了一片海水。

刀光劍影之中,慘叫聲不絕如縷。船隻越來越傾斜,幾乎像是要沉入海里。

陳璽當真是怕了,謀士護著他匆匆往後移,想要將他轉移到其他戰船上去。可沒走幾步路,就有幽州水師襲來,陳璽嚇了一跳,雙腳一滑,竟隨著船隻傾斜的角度向海里栽去!

「救我!救我!」陳璽大聲喊著,拚命抓住身邊能抓到的東西。

在他快要跌落水中時,一柄大刀忽然穿過陳璽肩頭的衣服將他牢牢釘在船上。陳璽鬆了一大口氣,喜極而泣地抬頭道:「快帶我去後方——」

看清救下他的人穿著幽州水師的皮甲后,陳璽雙目瞪大,剩下的話戛然而止。

抓住他的千夫長嘿嘿一笑,拎起陳璽就大步砍殺敵人往後方支援的戰船跑去,扯著嗓子喊道:「來人掩護我!」

兩刻鐘后,陳璽

狼狽地被送到了元裡面前。

跌落在海水之中所有還活著的幽州水師也都被救上了其他船。

幽州二十艘戰船,如今只剩下了十五艘,但他們毀了陳王約有二十艘戰船。

此時此刻,陳王剩下的戰船一圈又一圈地將元里等人包圍在內。千百萬支火箭搭在弓箭之上,直直對準著他們。

看上去,元里他們必輸無疑了。

元里卻不慌不忙。他將手中暖爐交給林田,轉身就從賈青的腰間抽出大刀,倏地橫在陳璽的脖子上。

陳璽渾身僵硬,頭髮濕噠噠地貼在腦後,他兩隻眼睛緊緊盯著瞥著脖子上的大刀,一動也不敢動。

四周圍上來的揚州水師緊張萬分,領軍的將領大喝一聲,「住手!」

「你們退下,」元里掃視一圈,微微一笑,手中卻冷漠地將大刀逼近,「讓孤的船隻離開,否則,孤便先殺了你們的公子泄憤。」

陳璽的脖子上頓時出現了一道血痕。

陳璽疼得悶哼一聲,慌張地喊道:「退下,快退下!」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都明白,元里這話不是說笑的。

如果不放他離開,他當真會殺了陳璽。

如果陳璽不是陳璽,如果陳王的子嗣並不單薄,他死便死了,活捉聞公顯然更加重要。但……

揚州水師的將領喘著粗氣,沉默了許久,最終不甘心地揚了揚手。

片刻后,一艘艘接到命令的揚州戰船緩緩退開,讓出了一條供元里離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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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將軍擄走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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