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冬至、家書和你(七)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冬至、家書和你(七)

嘶——

怒風咆哮,無窮無盡的風勢霎時化作一條數十丈的金鱗長蛇。趙阿龜獨立蛇首,原本及肩的短髮迎風便長,亦是亂舞成狂蛇之狀,眸中紫電奔涌,凜然如天神下凡。

吳清頓時感到肩膀一沉,雙腳直直嵌進地里,迎面飛來的風刀在袖袍上割開一個又一個口子,逼得他不斷後退。

一個下三品武者打出的招式,竟然能強到這般地步,屬實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

可這也反而激發了他的戰意。

「趙大是吧!老子今天便要這對托塔手,鎮壓你這條偽蛟!!」

吳清狠啐一口,氣海急轉,皮膚徹底鍍上一層古銅色。

附近還有那麼多百姓需要護佑,他無法用法相加持自身戰力,一身本事相當於十去七八,縱使如此,他胸中豪氣卻是不減。

沒有那麼多花里胡哨的異相,十指化拳,神門拳意剎那自顯!

砰砰砰!

強橫的真氣自他周身爆發,氣勁肆虐間,數丈內的地磚統統炸開,化為纏繞二人飛舞的碎石風暴。

趙阿龜若有所覺,雙手持棍橫擊前甩,金鱗長蛇登時張開血盆大口,幾欲將朱雀門全部吞下!

「來得好!」

吳清袖袍鼓盪,雙膝略一發力,速度便瞬間拔升至巔峰。

轟隆!

不過一息之間,古銅色殘影宛如要搗碎天宮的擎天玉柱拔地而起,直衝蛇首,雲海都被這石破天驚的一拳界分為二!

趙阿龜依然保持著揮棍的動作,視線里,對方揮動的那隻拳頭卻以驚人的速度無限放大,到最後竟是遮天蓋日,彷彿有一座大山朝她傾將下來!

吳清自然還使不出法天象地的神通,他的拳頭也不可能當真變成大山,但那麼多年的武道積累豈是假的,內真顯外相,虛意化實形,當真是將自己的拳勢之威完完本本發揮了出來。

中三品的暫時管不了,可六品之下,他也可以很驕傲的說一句——

皆為螻蟻。

這一拳,四十年的功力,打得就是境界差!

要來了么……

趙阿龜屏息凝神,雙瞳隨著吳清的方位變化不停轉動。本能驅使下她的變招極快,側步迴轉棍身,腳下的猙獰蛇首頓時昂然,以滔天之勢捲動殘雲。

雙合技·金蛇盤……

然而電光石火間,手上動作卻是莫名一滯。

啪!

她似乎聽到腦子裡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斷掉的聲音,正這時,一股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手腳開始發軟,連混鐵棒都險些握不住。

嗤、嗤——

呼嘯風聲漸漸遠去,耳邊的喧囂慢慢轉成白噪音,嗡嗡直響,灰白的天空中驟然掠過一抹殷紅。

血?

是我流血了么?

鼻間隱約傳來些許溫熱,趙阿龜的雙唇無聲得翕合著,下意識用手背一抹,濕漉漉的,唇邊還能嘗到有一絲絲腥甜。

我怎麼,流血了呢……

下一刻,她突然失去意識,從空中直直摔落。

「嗯?!」

吳清驚疑了一聲,只是他到底還存了些警惕,生怕是這小子意圖詐傷偷襲,拳勢蓄而不發,直到看到對方果真結結實實摔在地上,才急忙收招。

他本就只是想制止這場爭端,如今禍首既已失去反抗之力,沒必要再為了爭一口氣殺人泄憤。

可有一點他沒想明白,這趙大……怎麼就昏過去了?

吳清長吐一口濁氣,駕著遁法緩緩落至趙阿龜身前,盯著她看了會,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低頭看向自己雙手。

原來——

老子現在這麼強的嘛!

那麼一個武道奇才,光是拳風就能把她震死了?!

不對,大過節的,不會回頭還要老子寫報告吧?尻,晦氣……

「馬二爺!風緊扯呼!」

又是哪個鳥人在說黑話?

吳清分心之際,一匹神駿異常的白馬宛若一條匹練,驀地劃破長空躍入場中。

「喂,誰家的馬……」

還未等他說話,那白馬的后蹄已是重重踏在他胸口,他本就由於倉促收招氣海震動,一不留神還真被踹了個趔趄。

白馬彷彿曉得這漢子不好惹,踹完吳清片刻也不敢停留,叼起趙阿龜就甩到自己背上,四蹄一起越過人群,跑路的速度那叫一個快。

「你他娘的……」

吳清眉毛一豎,揉揉胸口正欲破口大罵,但轉念一想他對著一頭畜生罵半天對方也不見得聽得懂,於是調轉槍口對準了那個說黑話的鳥人。

「你!他!娘!的!」

管雄一激靈,褲子又濕了一遍。

這是今天的第幾次失禁他已經記不清了,此時他甚至顧不上吳清的怒火,褲子濕歸濕,眼睛則貪婪地盯著地上散落的玉簡和秘籍。

這些寶貝剛才被二人交手的餘波卷到天上,如今戰鬥平息,自然也跟著趙阿龜一同摔回地面。

趙阿龜不識貨,他卻是認識的。一些宗門會將價值較高的功法或武技記錄在玉簡上,換句話說,玉簡里記載的通常都是能直指中三品的功法。

中三品!華陽武館再開一百年都不見得能有這樣的武道傳承!

能在街上混豈會沒眼力見,管雄一開始就知道呂亨四人不好惹,若只是少許錢財,萬萬犯不著冒險和他們為敵,主動散財結個善緣才是明智之舉。

可誰他看見了對方包袱里的玉簡呢。

管雄早就過了熱血的年紀了,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屁話也就騙騙趙大那樣的小孩子,若是沒有武道傳承,一個人悶頭練一輩子,又能成什麼氣候?

運氣好些無病無災混到金盆洗手,還能被尊一聲前輩,運氣不好衝撞到某些惹不起的存在,那就像是路邊的一條野狗,無非是被隨便踢死的貨色。

一品一重天,現實如此,他也只好認命。

然而現在,一個逆天改命的機會就擺在眼前。而這樣的機會,錯過了可能就不會再有了。

薛承察覺到管雄的目光,當即明白他想幹什麼,怒罵道:「腌臢潑才,我家公子的東西豈是你能惦記的!念吳將軍仁善,饒了你那把總一命,還不快滾!再不滾可莫怪爺爺不客氣!」

管雄脖子縮了縮,似是被唬到了,默不作聲半轉過身,腳步卻是驟然一變,冷不丁旋身劈出一擊八折拳!

這是第一次朝著境界比他還要高出一籌的武者揮舞拳頭。

「小把總的手下敗將,被一棍撂倒的殺才,還敢和你爺爺叫囂!」

管雄已經豁出去了,洛北四虎是不會放過他的,仇都結下,要是空手回去,不是白結仇了?

趙大又不是他爹,總不能事事都回護他,機會幾乎快塞到他嘴裡,這最後一步,必須得由自己踏出去。

否則還修什麼行?回家種田算了。

沒有誰生來就自甘下賤,要知道當初武道開蒙,他管雄也是曾許下凌雲壯志,有朝一日誓要成個人物的!!

「好膽!」

薛承眼疾手快,就勢地上一滾避開拳芒,眼看管雄快要得逞,雙掌往地上一拍也捨身撲去。

「橫死賊!」

「遭瘟的黃臉肺癆鬼!」

兩人一邊沖向玉簡,一邊嘴裡互相飆著髒話,妄圖從氣勢上壓倒對方。

不過薛承的罵架經驗終究是要豐富一些,不光詞庫更加下流,腳下速度一點都不耽誤,手掌率先將玉簡攏住,就見他左足點地,右足懸空,腰弓發力一轉,幾枚玉簡順著他的勁力高高飛起。

「大哥,接好了!」

管雄眼睜睜看著玉簡飛向呂亨,也沒了上去搶奪的心思,虛晃一招,再次埋頭去撿地上散落的秘籍。

能和玉簡放在一起,這些手抄秘籍價值想來也不會低。

「狗雜碎!還敢貪!」

薛承大罵道,右腳踏下穩穩踩住書頁,但是管雄已抓住秘籍一角,只聽得撕拉一聲,就剩個封皮殘頁還在薛承腳下。

依稀能看到是個「百」字。

「滾開滾開!」

管雄死命壓榨著自己的氣海,抱起搶來的秘籍奪路而逃。

華陽武館的眾人也有樣學樣一鬨而散,衝進人群中引起騷動,本來就狼藉的場面再次倒向混亂。

「一幫狗娘養的……」

吳清氣急,正要強壓下氣海震蕩追上前去,身後卻是傳來熟悉的聲音。

「喂,老吳,呂亨,這裡怎麼打成這樣了?」

吳清聞聲止住步伐,隨後看向不遠處姍姍來遲的兩人。

「你小子怎麼才來?」

……

嗒、嗒、嗒。

寬敞的八駿車內,呂亨四人則蜷縮在角落,稍顯局促。

寧言靠坐在窗口,眼睛漫無目的得瞟向窗外,腦海里卻不禁浮現起那一閃而過的白馬。

【是他!你第一眼便確定了對方的身份,眸中霎時閃過一絲精芒。沒想到對方成長的速度遠超你的預料,好好好!不愧是你親手布下的棋子!你不禁舔了舔嘴唇,那股要躍出胸膛的悸動,快要溢出來了!】

【木雁之間,龍蛇之變,或許,就在今天……】

神經!又在說些無厘頭的怪話!

「他們是什麼人?」

「華陽武館的。」

華陽武館……寧言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只是汴京城的武館多如牛毛,他想了半天都沒想起這些人到底是哪裡來的,遂轉而問道:「你們還好吧?」

「公子,我……」呂亨張口正要說話,對上寧言眼睛的剎那,卻是又不禁羞愧地低下腦袋:「是我們無能,教那幫賊人搶走了三本秘籍。」

真的很丟人,四個老江湖,結果連幾個地痞都險些沒打過。

他們盤算了一下,華陽武館搶走的三本秘傳,正是蛇蛟雙化手、百盤蜈龍刀和起山化犬咒。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幾枚玉簡沒被趁亂撿走。據說是沈仙子留給公子的念想,要是把這幾枚玉簡再弄丟,那就百死莫贖了。呂亨也正是為了保護好玉簡,才沒在第一時間衝上去擒拿管雄。

「算啦,這幾本秘傳都在我腦子裡,你們若需要,我再謄抄一遍就是。更何況既然知曉了對方身份,下次找上門去便是了,還能教他們走脫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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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言笑著搖了搖頭,梅山秘傳固然珍貴,但單獨拿出來,不過是玄階上品的武技。他現在家大業大,還不至於對兩三本玄階武技耿耿於懷。

「可我們……」

「打住,再說就煩了啊。說說吧,你們怎麼會和華陽武館打起來?」

薛承接過話頭,這才將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前些日子他們跟著吳清和王仁進京之後,正好碰上燭龍台出了亂子,苦於沒有官身無法跟著進皇宮,便只得逗留在汴京城內。

可他們走得急,加上汴京物價極高,很快就將隨身的散碎銀子花光了,四人一合計,便打算撂地賣藝賺些盤纏。

哪料支起行當時,不慎讓華陽武館的人瞧見了他們包袱里玉簡。這貨地痞當即便一口咬定玉簡是他們武館遺失的寶貝,一來二去,便交上了手。

寧言聽得哭笑不得:「好歹也是煉體巔峰的武者,怎麼淪落到街頭賣藝了?」

呂亨嘆了口氣,沉聲道:「我等兄弟四人既已追隨公子,那便算作和前塵舊事一刀兩斷。這番就算是餓死,也斷不能重操舊業,平白給公子丟臉。」

寧言一怔,他沒想到洛北四虎還有這種志氣,略一沉吟,旋即問道:「那幾枚玉簡還在吧。」

呂亨忙不迭點頭,從包袱里翻出玉簡雙手奉上:「在的在的!」

寧言視線在其上掃過,卻是沒有接。

「分了吧。」

呂亨聞言,心臟不爭氣得漏跳了一拍,隨後和兄弟幾人相視一眼,明明有所猜測,可又委實難以置信,以至於呆愣在原地一時做不出反應。

寧言含笑道:「怎麼?還要我逐字逐句念給你聽?」

「不是不是!我們,我們……」呂亨臉色漲得通紅,猛地深吸一口氣,嘴唇微微顫道:「公子的意思是?」

「功法若是放那邊不動,和廢紙有何異?我已有本命功法,這幾枚玉簡對我而言也沒甚太大價值,拿去自行修鍊便是……」寧言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不過裡面功法是給你們了,玉簡可要記得還我啊。」

呂亨只覺手中玉簡重逾千斤,鐵打的漢子在此刻也是虎目含淚,連忙拉著薛承等人齊齊跪倒在地:「多謝公子賜法!多謝公子賜法!!」

寧言最見不得這種場面,忙擺手道:「快起來,養好傷升完級,回頭再去報仇也不遲。」

幾人正說著話,外頭突然傳來巨大的爆竹聲,杏芳本來在一旁看他們膩歪都看困了,聽到爆竹聲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立馬趴到窗口朝外頭張望。

「男人,你也快來看,是五色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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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旁白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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