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不如咱們就叫自殺小隊吧(上)
汴京城郊,尚谷山。
卯時一刻。
一般來說北方的冬天是醒得比較晚的,又恰逢冬至剛過,夜幕中還殘留著狂歡的餘韻,正是好夢時分。然而此時尚谷山上卻是人潮湧動,沿著上山的四方山道密布著燈火儀仗,似是要將整座山都點燃了一般。
山道上人數雖然多,但幾乎聽不到人語聲,所有人都各司其職有條不紊,一同拱衛著山頂的黃蓋。
那是黃麾大仗。
大周平素是極少擺出黃麾大仗的,哪怕是接待北邊來的梁皇特使都罕有這陣仗,也就是恰好碰上了冬至朝會,剛用完沒收起來便又全套搬來了尚谷山。
黃蓋前後分設日月旗,下則立皂纛十二面,再往下,東南西北排開五方龍旗、五方鳳旗、五嶽神旗、五星神旗……旌旗雲動,遠遠觀去,那肅穆的氣氛撲面而來。
半山腰的某處亭台內,游士奇正祭出神通觀察著山頂的情況,片刻后他鬆開手決,眸中神光也隨之消散。
「上面準備得差不多了,再過一刻鐘……」
他正說著話,忽而被一陣砰砰砰的聲音打斷。
游士奇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身旁田戎,見他還在鼓搗著左腕上的手環,頓時頭疼道:「你別砸了,再砸可要炸了。」
田戎泄憤似的扔掉手裡石頭,破口罵道:「尻他娘武德司……憑什麼給我們上子母環!我回去一定要去找我叔父告狀去!」
這手環名喚子母環,外表平平無奇,在武德司那可是臭名昭著的刑訊偃具。
環裡頭嵌的是子符,需用特殊手法封禁在犯人身上,例如這封在腕部的,就連著手少陰心經,貫通心脈。一旦感知不到犯人生物體征,手環便會直接炸開。同時,武德司的母符也會有所感應,一個時辰內就會有隊伍出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其實單單一個子母環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要知道往常武德司押解重犯,還會配合封脈針和絕神釘,這一套三連擊打下來,四品高手都只能在地上爬,哪能讓他們像現在這般輕鬆。
眼看田戎越發煩躁,游士奇只好開解道:「暫且耐些性子,喏,你看他……」
在他們對面,亭內還坐了個陌生的紅髮男子,面容冷峻,闊刀眉,鼻樑高挺,五官倒是有點像西域胡人。
而和他們不同的是,這紅髮男子的子母環是封在頸部的。
這讓田戎心裡稍稍好受一些。
畢竟綁在手腕上多少還算留著點體面,栓在脖子上的那才叫真正的不當人看。
「喂,你叫什麼?犯什麼事了?」
紅髮男子只當沒聽見,眼觀鼻鼻觀心,專心把玩著掌中的小罐子。
「耳朵聾是吧!」
田戎本就心情不爽,這下更是火氣飆升,站起身就打算給對方一個教訓,誰知一直閉目調息的趙祖武卻出手將他攔下。
「別去。」
「祖武?」
趙祖武皺起劍眉,認真審視著紅髮男子,緩緩道:「役災蟲黎彥,天意閣地字殺手。第一次出手是在開耀十年,於青眉山腳襲殺了西川轉運使,在場三十餘人連同兩名五品武者,八名六品武者無一倖免。從寂寂無名到震驚蜀郡,只用了半個時辰。」
「這人,很危險。」
對面的紅髮男子聽到這,終於抬起眼眸,好奇得打量了眼趙祖武,笑道:「怎麼稱呼?」
「臨江趙祖武。身旁這兩位是在下的過命兄弟,田戎、游士奇。」
「幸會。」
簡單打過招呼,黎彥又低下頭摩挲起小罐子,彷彿外界的任何事情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役災蟲的名頭田戎也是聽過的,一身蠱術邪里邪氣,教人防不勝防,據傳懸他項上人頭的花紅開到了三萬兩,後來還是二十八宿之一的畢月烏出手,才將他擒了回來。
不過田戎雖有些忌憚,倒還不至於怕他,冷哼一聲,又旁若無人地說道:「這役災蟲怎麼也在這裡?莫不是要和我們一道上龍門山?」
來之前,他們已經被告知了此行的目的。
事情還得從燭龍台遇襲那晚說起,那日他們本奉命駐防長慶門,結果一時不察放了個刺客進去。
按理說這事可大可小,打也打了,傷也受了,實在是打不過能有什麼辦法。關鍵是放進去的刺客驚擾了聖駕,這罪可就鬧大發了。
也就是他們在宮裡背景不小,上洛田氏硬是將他們從天牢里撈了出來,死緩改流放,流放改貶遷,待再運作些時日,說不得就能無傷速通武德司了——
直到他們接到郡主府的一紙調令。
提到龍門山,游士奇也是不禁望向山頂,沉吟道:「話說那主事之人怎還未現身?我們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
「管他呢。」田戎滿不在乎,隨口道:「最多不過半個時辰龍門山的山門便要打開了。不來更好,等過了卯時咱便回京,反正又不是咱誤了時辰。」
「阿戎,你這……」
「呵,怕什麼!他郡主府這次能不能……」田戎話語一滯,忽覺自己似乎有些失言,又轉而說起坊間聽來的趣事:「聽說了不,最近坊間突然冒出來個銀鞍白馬趙大郎,一手棍棒功夫堪稱一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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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他眼睛瞟向趙祖武:「對了祖武,你也是家中長子,善使長柄,騎術亦是了得,也就是藏於深宮沒有在外界顯身手的機會,否則哪輪得到那趙大郎逞威風!」
「我輩行伍中人,想的當是忠君報國、濟世安民,何須在意那等坊間虛名。」趙祖武倒是不以為然。
田戎聞言一拍大腿,興奮得高喝道:「說得好!憑祖武這志氣,才配姓趙!哼,那等地痞無賴也配姓趙?!」
趙祖武也不知該說什麼好,苦笑著搖了搖頭。
阿戎真是越說越離譜了,他們哪還能管得了別人姓什麼……
再說趙又不是貴姓,也就是在潤州城還有點知名度,出了江南道誰認啊?
「閑話少敘,人來了。」
游士奇一直都在用神通監控著前方的動向,話音剛落,山道上果然迎面走來一道隱隱綽綽的人影。
那來人身披鶴仙裘,內中是一襲白衣,足蹬青天踏雲靴,腰纏紫金玉羅帶,顯得貴氣不凡。更引人注意的是,他右手食指上還套著枚鎏銀素戒,在夜色中泛著神異的白光。
田戎昂著腦袋張望了一陣,倏地驚呼道:「祖武,他這不就是你那熟人?」
趙祖武也是認出了來人的身份,隔著大老遠便起身抱拳道:「寧兄弟有心了。」
……
另一頭,寧言正盤算著等會怎麼開口,聽到這話不由得愣了愣。
不是,怎麼就有心了?我這還什麼都沒說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