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章之微口中仍塞著棉布,她沒有掙扎,掙扎也沒有用處,在聽到對方叫出「陸廷鎮」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徹底放棄掙扎的念頭。對方顯然有備而來。曾經張老兒子被綁,陸廷鎮出面,贖金從四十萬降到二十萬,讓張老完好無損地將兒子接回家中。風水輪流轉,出來混,遲早要還的。瞧,現在輪到陸廷鎮了。章之微早就聽過綁架之事,港城,澳門。綁人的不外乎土匪,或一些潰兵,都是走投無路、窮兇惡極之人。開天價要贖金,有不肯給的,直接被割了耳朵、砍下手指,裝進盒子中,血淋淋送返給家人。要麼就是仇家尋事,無法傷到陸廷鎮,就對他身邊人動槍動手,凌,辱折磨。這些人現在還沒有對她下手,多半是有事要威脅陸廷鎮。陸廷鎮膝下無子,但疼惜小侄女是人盡皆知。更何況這兩年鬧成這樣。章之微一動不動,這些人捆綁她用的是沾了水的牛筋,不能掙扎,越掙扎,勒得越緊。那人看著她,仍握著聽筒:「不信?那我叫她過來接電話。」章之微被推過去,推她的人還算客氣,大約是看她一介弱女,也大約是要和陸廷鎮談判,沒有對她動粗,她走到電話旁,口中棉布終於被取下。牙齒酸澀,肌肉也痛,像是硬生生嚼了大骨頭,章之微忍不住,咳了一聲,話筒就遞到唇邊,她清晰地聽到陸廷鎮的聲音:「微微。」「嗯,」章之微叫,「陸叔叔。」陸廷鎮的聲音有一種竭力壓制的平靜:「你現在怎麼樣?」章之微沒能回答,守在旁邊的人奪走話筒,揉成團的棉布重新塞到她口中,阻止她出聲。「她現在還好,」那人說,「不過,陸廷鎮,我不保證她等會兒還能好端端地站著。」章之微聽不到陸廷鎮說什麼。只在片刻靜默后,看到刀疤臉獰笑:「當然,當然,我絕不會動她手指。聽說是你精心栽培的啊……你要不肯,那我們就也嘗嘗,陸廷鎮教出來的人是什麼滋味。」章之微心底空餘悲涼。瞧,這些人虐待女人羞辱男人的法子,從古至今都一樣。她一聲不吭,不鬧也不掙扎。其他人大約也沒見過這樣安靜的「俘虜」,也覺著新奇,沒有動她。只聽刀疤臉繼續和陸廷鎮談判:「陸廷鎮,你胃口太大,我們先生很不滿意。英國佬離開港城,那些東西,你一個人也消化不動……」剩下的話,章之微沒有聽完,刀疤臉揮手,示意其他人將她帶走,仍舊推回之前的小房間。在很多人認知中,約克偏僻,不夠發達,章之微猜測這應當是他們租賃來的舊房子,普通的英國民居,窗外能看到綠色草坪,綿延到乾燥的公路。現在是上午,她已經昏睡很久,有人端了盤子,上面擺放著幾塊麵包,竟然還有一杯牛奶。「給你吃點東西,」為首的人又瘦又高,光頭,警告章之微,「你不能叫,否則——」他揚起手:「明白?」章之微點頭。他摘掉堵住章之微嘴巴的棉布,讓章之微能夠自由呼吸空氣,她酸到爆炸的口腔也終於得到解脫。端盤子的人上前,他和烏雞一樣,長發,扎個小辮子,身材頎長,一言不發。章之微抬頭看他,那人移開視線,往旁邊挪幾步,站在光頭後面。章之微不說話,她的口腔很痛。光頭指揮小辮子鬆開捆住她胳膊的繩子,幾乎一夜未動的四肢也是酸痛的,她終於從中得到一些舒緩,不吭聲,但光頭卻捏住她下巴,仔仔細細地看,意味不明:「的確是個美人。」章之微雙手終於脫困,她不吭聲,抬手去取麵包吃,麵包很乾,發硬,她咬肌酸痛,暫時咬不動,就用牙齒去慢慢地磨,牛奶就在右手邊,她去取,衣袖往下,露出一截手腕,還有牛筋繩勒出來的痕迹,一片發紅。光頭仍舊湊過來,他問:「陸廷鎮有沒有搞過你?」章之微不說話,只低頭啃麵包。光頭揚手,要打她,被小辮子攔住。小辮子急切開口:「歐哥,別,升哥還在和陸廷鎮談判,他特意囑託了,不能動……千萬別動她。」光頭鬆開手,他看著章之微,冷哼一聲,整理衣襟,吩咐房間中其他人:「看管好她,別和她說話,也別讓她跑——聽說在陸廷鎮眼皮子底下跑出去兩年,應該是個機靈鬼,你們都看緊些。要是出了事,壞了先生的事,升哥綁你們去喂鯊魚。」光頭揚長而去,房間中只剩下幾人,章之微將牛奶喝掉,她很渴,需要東西來補充能量,生硬咽下麵包后,她說:「我要喝水。」看門的兩人面面相覷,沒人說話,一個小個子出去,過一陣,拿了一瓶純凈水回來。章之微請求:「哥,我手腕痛,擰不開瓶蓋,能幫我擰一下嗎?」沒有人能拒絕章之微這樣的祈求,她又客客氣氣的,小個子重新擰開瓶蓋,放在章之微面前桌子上。章之微又說:「謝謝。」小個子卻像被毒蛇咬一口,驚慌失措後退,一步步退回原地。章之微沒有流淚,也沒有呼救,她知慌亂無用,反正已知對方要拿她威脅陸廷鎮。既然她如今還有用,那就是談判籌碼,除非陸廷鎮將對方激怒,否則,這群傢伙暫且不會對她動手。她能做到的,就是多吃東西,多喝水,好好休息,留著力氣,等待時機。而不是哭哭啼啼或大吵大鬧,無用地浪費體力。兩小時后,章之微被重新帶到剛才的房間,刀疤臉抽著煙,整個房間烏煙瘴氣,嗆到令人幾乎窒息。章之微聞不得煙味,剛踏入便劇烈咳嗽,刀疤臉將香煙在煙灰缸中碾滅,另一隻手將話筒遞過來。他警告章之微:「和你的叔叔好好聊天,你知道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