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護士驚慌丟下這位不正常的病人管她索要的東西,轉身匆匆走了。
季凜捧著那條被聞冬血液浸透的包紮帶遞到鼻尖,闔眸輕嗅了一下,向來淡然的神情中就透出兩分餮足,像是聞到了美味獵物的大型凶獸。
隨後,他緩緩睜開眼,不緊不慢將凌亂隨意的包紮帶展平,又一絲不苟地將它疊整齊,最後放在了自己枕側,動作中透出百般珍重,如同對待難得的珍寶。
聞冬坐在一旁看了全程,看得他全身連骨頭縫都是酥的,胸腔內的心臟一下又一下震蕩不已,每一下都像震在他的靈魂上——
或許自己骨頭裡也是個變態,聞冬如是想,不然為什麼季凜這樣令普通人感到驚慌甚至恐怖的行為,在自己眼裡卻會展露出極其驚人的吸引力?
半晌,聞冬抬手按在心口,近乎是生硬轉開了話題:「季凜,你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聞冬想起之前,他明明是在問季凜想要殺季凜的人遭到面具的懲戒,並不是因為沒能殺掉他,而是因為從一開始就不該殺他,他在問季凜怎麼想。
之後竟就被季凜近乎是哄騙似的騙走了一個吻。
想到這個,聞冬又無意識般抬起手,手指輕輕在唇瓣上按了一下。
季凜眼底劃過一瞬含著慾望的笑意,沒有讓聞冬察覺,他偏開頭咳嗽了一聲,終於談起正事:「我和你的想法一致,我不覺得面具的頭目會想要殺我。」
聞冬倏然抬眸看向季凜,雖然他心底早已有了這個猜測,但現在真正聽到季凜本人直接講出這句話,還是不免心神一震。
因為這句話里的內容而震蕩,也因為因為季凜竟然真的會同他坦誠而震蕩。
「客觀來說,」季凜凌厲指節輕輕在病床上敲了敲,條理分明道,「如果面具的頭目真的想要殺我,那麼這相當於是在對警方宣戰,但面具已經沉寂十三年之久了,它才重出水面不久,在這個階段就對警方宣戰,太急功近利了,不符合他們這麼好的耐性。」
聞冬贊同點了點頭,他正想說「我也是這樣想的」,但還沒來及張口,就聽季凜忽然笑了一聲,又轉折道:「不過其實我考慮更多的是主觀方面,雖說現在的面具和十三年前的面具相比起來有了很多不同,尤其是在挑選目標以及策劃手段上,但同時依然有很多沿用和保留,因此在我看來,面具現在的頭目不太可能是一個全新的人借用了面具這個名頭,更大可能是曾經面具中的一員,那麼」
說到這裡,季凜停頓了一瞬,忽然側眸看向聞冬,他微微勾了下唇,緩聲道:「那麼,他應當是認得我的。」
「他應當是認得我的。」
這句乍一聽去稀鬆平常的話在此時此刻的語境中,卻猶如一道驚雷在聞冬耳邊炸開。
面具的頭目,認得季凜。
聞冬簡直無法不去深思這句話背後所暗含的深意,無法不去深思季凜同曾經的面具之間究竟存在著什麼樣的牽連,可同時,他又根本不敢去深思。
聞冬薄唇微微張了張,卻覺得喉嚨發緊得厲害,沒能立刻發出聲音。
「我的小玫瑰,」季凜的語氣近乎是惡劣的,「嚇到了?」
這隻不過是我遍布血腥過往之中的冰山一角,這樣就嚇到了嗎?
但聞冬毫不猶豫搖了搖頭,一瞬的震驚過去之後,他就又立刻恢復了如常的淡然,斟酌一瞬,聞冬如實道:「沒被嚇到,只是覺得意外,但想一想又覺得好像不那麼意外。」
季凜沒有立刻接話,他依然直直注視著聞冬的眼睛,像是想要分辨聞冬這句話的真實性。
聞冬迎上季凜的目光,不閃不避,任由他試探,亦或審度。
半晌,季凜斂了眸子低低笑了一聲,不知他究竟有沒有信聞冬所言,他只是終於開口講了最後一句話,語氣依然是稀鬆平常的:「他應當是認得我的,既然如此,對於像我這樣的變態,我想比起直接殺掉我,更好的方式應當是試一試策反我,畢竟他們最擅長玩的就是誘導,不是嗎?」
聞冬默然,不得不承認季凜對於犯罪者心理的揣度是真的非常精準。
季凜抬頭看了眼牆上掛鐘,已過凌晨一點。
「時間不早了,」季凜將話題收束,語氣自然道,「是不是該休息了?」
聞冬今天一天是真可謂勞心勞神,之前講正事時候還能勉強提著精神,現在想知道的問題暫時都算有了答案,雖說還有很多未知,還有很多暫時不能深思亦或不能進一步去探究的,但也都不急於一時,因此現在季凜這樣一問,聞冬心神驟然鬆懈,困意就立刻席捲上來。
「是,」聞冬掩唇打了個呵欠,慢吞吞道,「你也該休息了,病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