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首領（一）

我的爺爺年輕時是一位黑手黨成員。對此,我總是會好奇作為黑手黨成員是怎麼樣的日子。只是很可惜的是，爺爺並不喜歡提及此事，我也只能從父親的隻言片語之中了解一二。

據父親所言,爺爺當年很是優秀,雖然沒有異能力，但深受上司的賞識,只要再堅持半年左右,就可以向上層推薦他。

爺爺就職的組織名為港口黑手黨，是整個橫濱「黑夜」的代表,響徹整個關東地區。而在那個階級森嚴的組織之中,能夠得到向上層推薦的機會，實力與運氣缺一不可。

但是,很奇怪的是，爺爺並沒有留在港口黑手黨。就在他得到推薦的前一個星期,爺爺就遞交了辭職信,離開了港口黑手黨，帶著尚且年幼的他與母親來到鄉下。

當時聽父親說完,我的內心複雜。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慶幸。

在那之後,我就隨父親離開了鄉下,回到城市。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收到了來自鄉下的噩耗。我的爺爺生病了，需要有人去照顧。作為家中的長子,我理所當然承擔起了這個責任。

或許是歲數大了，爺爺便開始喜歡提及陳年往事,不再和從前一樣守口如瓶。

我也終於從他的口中,了解到當年的港口黑手黨首領是一位怎麼樣的女性。

「仁慈,悲憫。卻僅僅是看一眼,就會讓人遍體生寒。」

爺爺是這樣形容那一位首領大人的。談話時，我依舊能從爺爺的眼眸之中看見恐懼。

不可思議，這麼多年過去了，爺爺竟然還在懼怕這位首領。

我疑惑不解。真是奇怪，竟然用仁慈與悲憫去形容一位暴力組織的首領。矛盾的是，這樣堆砌了美好形容詞的首領，竟然會讓人遍體生寒。

我以為是爺爺年紀大了，不記事，便將首領和首領的女人攪混在一起了。

後來，爺爺去世了。在那爺爺的遺物之中，我終於明白，爺爺的記憶沒有出錯。

那是一張從盒子里翻找出來的黑白照片，照片中的個人很多，男男女女身穿著黑色的衣服，站在一起。

但是，有一人和他們不同。

是一位女性，身穿著深色的中式裙裝，戴著一條紅色的圍巾，坐在所有人的中間。

她的笑容溫柔，和藹，甚至可以用仁慈和悲憫來形容。可是，當我看見那一雙沉靜的眼睛，我就感覺到了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寒意。

我緩了好幾秒鐘，才將寒意驅散。這個時候，我終於注意到這位首領的容貌。

那是何等與眾不同，格格不入的美麗。就好像與這個世界撕裂開來，她高高在上，從上而下俯瞰世間所有人。

這究竟是何等的傲慢，才會有如此的人啊。

收起了照片，我又整理出了爺爺的日記本。打開來，發現是早幾十年的。

【5月23日，晴

今日的天氣很不錯，前輩告訴我，我的表現很不錯，只要再過半年我就可以推薦給上層。說不定我可以藉由此機會一飛衝天，面見首領大人。】

【5月24日，晴天

組織內部發現了一個卧底，大概是別的組織派來的卧底。】

【5月29日

卧底被捉住了，前來審訊的是太宰大人。我此前一直恐懼著太宰大人，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手段和能力，更是因為我根本無法在他的身上看見一絲身為「人」的特質。

看見太宰大人之後，我想起了大家廣為流傳的一句話，「太宰大人，是首領最寵愛的孩子。」】

【6月27（划）28日，陰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卧底沒有透露絲毫的有效信息。我可以看出來，太宰大人的耐心已經見底了。我不敢上前與太宰大人對話，因為這個時候的他並不好惹。

後來，太宰大人離開了審訊室好些時間，再次回來時，我聽見了首領的聲音。

「阿治，好孩子，不需要生氣。」

「我的耐心已經見底了，這個傢伙太棘手了，我不想做，好煩~」

太宰大人拉著首領的袖子抱怨。我小心翼翼抬頭看了一眼。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太宰大人的臉上，出現了「人」的表情。

我不知道該這麼形容當時我的心情，我只覺得那時的我莫名生出了寒冷的感覺。

接下來，我看見首領拍了拍太宰大人的腦袋，輕聲說了些什麼，就獨自進入了審訊室。

半個小時后，首領出來了。

「可憐的小羊，就讓他在死亡中解脫吧。」我聽見首領說。

她突然看向我，「你做的不錯。」

在這一瞬間，我感覺到渾身上下彷彿被冰冷的毒蛇纏繞（字跡凌亂），冰冷滲透全身。她的笑容很溫柔，很仁慈。

可正是如此，才會叫我感到恐懼（反覆塗黑修改）。

我意識到，我也不過是首領口中的「小羊羔」罷了。無害，溫順，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進入審訊室，我看見那縮在了角落的卧底。

他的嘴裡瘋狂嘟囔著些什麼東西，大概是（大片面積塗黑）

行刑的最後，我看見卧底的臉上，呈現出的是溫順無害，彷彿得到安寧，宛如羊羔般的表情。

那一天，我萌生了離開港口黑手黨的想法。】

【11月7日

我認為我足夠幸運，起碼我活下來了。

在離開港口黑手黨的那一天，我又看見了首領。

她的目光略過我，似乎只是隨意的一個眼神而已。

太宰大人也注意到了我，只是表情冰冷。

我足夠幸運。】

翻閱完了爺爺的日記，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我後來又翻閱了很多東西，都沒有找到這一張照片的出處。我不禁開始思考，爺爺從前只是一個小有職位的成員而已，為什麼會擁有照片呢？日記中也不曾提起過這件事情。

爺爺去世的一個月之後，我便得知了照片的由來。

一位自稱是五條家的人前來拜訪，據說是為了尋找一張照片。

我將照片遞給他，他看過之後，便欣喜說，確實是這一張。

看見他的神情，我再次升起了好奇，詢問了關於照片背後的故事。

五條先生起初並不願意告訴我，但是喝下了一杯茶之後，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他問了我一個問題：「你知道咒術師嗎？」

咒術師？那難道不是都市傳說嗎？

五條先生向我娓娓道來。

……

咒術界，高層會議室內。

「五條悟，你身為五條家的家主，竟然與一個普通的女人勾搭成奸！你身為咒術師的驕傲呢！」

「五條悟！想要消散天元結界，你好大的膽子！」

站在中央的白髮男人笑容始終保持不變，只是站在那裡，彷彿是在看一群跳樑小丑。

他抬手看了看手錶，「好的，時間差不多了，接下來你們該迎接一下貴客了。」

五條悟說完，轉身乾脆利落來到會議室的門口。

「五條悟！你難道想忤逆我們嘛！」

男人歪頭，「怎麼會？我只是，做了一個小小的決定而已。」

門，開了。

走進來一位女性，黑色長發，黑色的眼眸。她身穿神色的中式裙裝，脖頸上系這一條紅色的圍巾。

「各位，早安。」她與周圍的高層們打招呼說道。

「女人？還是沒有咒力的女人？」

「放肆！這裡可不是女人可以隨便出入的地方！五條悟，快點將她趕出去！」

「長相相當不錯，是誰的妾室嗎？」

女人向前走了兩步，沒有因為他們的污言穢語而動搖一分。

她近乎仁慈與悲憫地注視著在座所有人，「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青雀。作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與你們見面。」

會議室又進來兩人。

五條悟在兩人進入之後，離開了會議室，關上門。

身穿黑色風衣的少年來到了青雀的身前。他似乎身體有些不適，於是用手捂住了唇部輕輕咳嗽兩聲。

他說：「在下，是青老師的牧羊犬芥川龍之介。異能力為【羅生門】，將會替青老師矯正你們。」

另一人則是身穿袈裟，揚起來得笑容彬彬有禮，似乎心情很是不錯。

「我想各位應該認識我，不過考慮到港口黑手黨的儀式感，我決定再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夏油傑，港口黑手黨首領手下的牧羊犬，今日前來收割一些不怎麼聽話的小羊羔的性命。」

他們的言辭頗為大膽，叫眾人瞠目結舌。

很快，他們便怒目而視，不斷呵斥他們的冒犯，甚至想要呼喚五條悟進來將三人趕走。

然，無論他們如何呼喊，外面也不見任何的動靜。

「不需要擔心，不需要憂慮。死亡會讓你們的靈魂安歇，就這樣，順從地接受吧。」首領笑道。

血，漫天的血。

痛苦與絕望的哭嚎聲在會議室內撕扯出來，然後被戛然而止。

惡獸咬掉了人們的頭顱，咒靈吞噬了人們的軀體。

求饒不能讓她垂憐，痛罵不能讓她氣憤，就連那幾乎威脅生命的咒術也會在觸碰到她的那一刻煙消雲散。

青雀一步一步來到了會議室的首位，緩緩坐下。

她看著眼前地獄的繪卷，不言不語，甚至連面上的笑容也不曾出現稍微的波動。

哭喊聲終於停止了。

此時的會議室內，只剩下寥寥數人。

「那麼，接下來讓我們來談一談事情如何？說句實話，我並不喜歡讓自己的小羊遭受苦難，只是啊，為了讓他們更加井井有條，我不得不去做些什麼。」

「想來，你們也是同意的，對嗎？」

剩下的幾人被按在了原來的位置上，瑟瑟發抖。

鮮血從他們的傷口中流出來，滴落在地面上。

在他們的周圍，是遍地的屍體。

「當然，你，你想說什麼？」

青雀面上的笑容擴大，在燈光之下，顯得如此蒼白，彷彿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咒術界接下來的權利，就交給五條家如何？」

「什，什麼意思？」有人顫抖發問。

「當然是，其餘所有家族歸順五條家啊。」青雀說道。

「豈有此理，怎麼可能！」有人憤怒說道。

可是下一秒，他的頭顱就被惡獸拔去，噴濺出來的溫熱液體撒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夏油傑指揮咒靈抵擋住紅色的液體，待那人的屍體倒地，才命令咒靈離去。

「芥川，不要總是給首領帶來麻煩。」

「在下會注意的！」

青雀揮揮手，「不需要在意，龍之介。」

她的目光掃視他們，「那麼，請問誰有不一樣的意見嗎？請放心，我並不是不允許小羊叫喚的人，相反，他們活潑的樣子很可愛，我總是會喜歡將注意力投注在這些活潑的小羊身上。」

說到這裡，她突然表露出一絲歉意來，「哎呀，對於我的喜好，我不自覺說出了很多，耽擱了大家的時間。」

「那麼，誰還有意見嗎？」

沒有人出聲。

青雀等了五秒，見依舊沒有人出聲，便露出了愉悅的表情。

「我很高興，因為大家都有好好地遵守秩序。」

「我喜歡所有的一切，如尤其是在他們乖乖按照我說設定的軌道進行，我會更加快樂。」

她站起來，「那麼，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會議室的門打開了。

「喲，出來了？」五條悟笑道。

「悟，接下來，不要讓我失望。」

五條悟聳肩，「明白~我可是一條優秀的牧羊犬哦~」

……

「這便是五條家主。」五條先生指著照片中首領旁邊的男人。

男人白色的長發被綁成了一個低馬尾，垂落在肩膀上。他的身材高大，身穿黑色的和服，手中還拿了一把小扇子。

在一眾人中，他的心情似乎格外愉悅。

「權利完成交接之後，五條家主便讓我為他們拍下照片。後來我因為工作調度，還沒來得及前往橫濱，便將照片拜託了當時還在港口黑手黨內的佐倉先生，希望他送到港口黑手黨。只是沒想到，佐倉先生竟然帶著照片離開了港口黑手黨。」

聽完故事之後，我一方面覺得荒唐，另一方面竟然覺得事情是真實發生的。

或許經過兩代人的轉述，當年的事情與他口中有些不符合，但已經足夠我對那一位首領產生身後的印象了。

「那位首領似乎很喜歡稱呼人為小羊或者牧羊犬。就連她的部下也用牧羊犬來稱呼自己，這難道是什麼特殊的暗號嗎？」我不禁猜測道。

五條先生搖搖頭，「我並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人，所以對青大人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她似乎很喜歡用這兩個稱呼去區□□邊的人。」

「不過……」他又指了指照片中的首領，「我的猜測認為，可能是格格不入吧。」

「格格不入？」

「是的。你也看到了吧，青大人僅僅是容貌，就已經呈現出了世人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麗了。她就好像是從別的世界過來的人一樣，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好像不能叫她收入心底。」

我沉吟了許久，將目光定格在照片中被簇擁的首領上。

我終於在內心為這位首領定下了自己的想法。

美麗，且傲慢。

當年的爺爺，是何其的幸運，在仰望這位首領的姿容后，可以離開港口黑手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