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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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不是御史大夫,而是傳說中的便宜爹??
劉越也愣了。
母后和他說過父皇回來了,他好像從沒當一回事。
不對啊,便宜爹竟然長了一張正氣十足的臉,這不是欺詐嗎?
他後退幾步,仰起肉肉的下巴,精緻五官毫無遮掩地展露在劉邦眼皮子底下,便是見多識廣的皇帝都在心底感嘆,好漂亮的娃娃!
才兩歲,口齒就這麼伶俐了。
感嘆歸感嘆,他隨即板起臉問:「你有什麼話想對父皇說?」
被親生兒子認作御史大夫周昌,劉邦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差些氣了個倒仰,不過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心想不怪劉越,這小子睜眼后就沒見過他。
至於他為什麼會來椒房殿,還真和周昌有關係。
今早他一進長安城,御史大夫便來覲見,君臣二人奏對半晌,離去前,周昌委婉勸諫了一句,皇子越的執弓禮還沒舉辦。小殿下乃皇后親生,家上胞弟,就算陛下不喜,也不能忽視至此啊!
這下劉邦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好像是有這麼個禮。
前線督戰忙,他給忘了。
當時周昌投過來的目光,難得讓劉邦的厚臉皮紅了紅。御史大夫無奈,生怕皇帝認不出自家兒子,只說:「臣……雖沒有見過殿下,但人人都道,殿下是宮中最漂亮的孩子,陛下一、一瞧就知曉了。」
乍聞此話,劉邦還有些不信,覺得周昌是在誇張。
娃娃嘛,襁褓裡頭都是可愛的,長大可就不一定了。如今他總算知道,周昌沒有誇張,完完全全就是寫實,瞧瞧,面前的胖娃娃唇紅齒白,眼珠居然是黑灰色,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人人都有愛美之心,這話不假。劉邦來了興趣,想要逗劉越一逗,於是佯裝發怒,問幼子有什麼話對他說。
劉越:「……」
什麼話?
他想了半天,誠實地道:「沒有。」
又補了一句問好:「父皇安。」
然後邁著小胖腿走了。
走了……
劉邦眼睜睜看著劉越轉身,只留給他一道圓乎的背影。
劉邦:?
.
劉越以為便宜爹是來找母后敘話的,結果並不是。
便宜爹長得出乎意料,行為也出乎意料,劉越用小腦瓜子想了想,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劉邦一定是閑的。
也是,整個長樂宮都屬於他,想去哪裡去哪裡,跳進掖池游泳都行,不過在椒房殿站了一會兒,不值得大驚小怪!
胖娃娃遛夠了彎,發現辟陽侯已經告退,呂雉正在案后閱覽竹簡。
他探出腦袋,長長的眼睫眨了眨,然後吸氣,呼氣,肚皮終於變得不那麼滾圓。準備工作做好之後,劉越戰勝了門檻,奶音充滿催促的意味:「看一會兒就要休息,阿娘答應了我的。」
呂雉抬頭,上挑的眼尾漾開溫和。
「現在就休息。」她放下竹簡,朝劉越招了招手,「方才去哪裡玩了?」
母後作為他不想努力的依靠,首先的首先,絕不能對依靠撒謊。劉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最後撲到呂雉懷裡,小臉蛋被衣襟壓得扁扁的:「我還見到了便……父皇。」
呂雉一頓,眼神瞬間凌厲起來。
嗓音卻依舊輕柔:「父皇可是來了椒房殿?都同越兒說了些什麼?」
劉越仰起頭:「我把父皇認成御史大夫了。」
「……」呂雉沉默片刻,不知為何有些想笑,抱好自家的胖兒子,「你父皇和周昌的樣貌可大不相同。他來椒房殿,許是為了越兒的執弓禮。」
「執弓禮?」
「我原想讓審食其去永壽殿一趟,沒想到御史大夫率先提起,阿娘得承他的情。」呂雉細細解釋著,「有了執弓禮,各家阿父才能把新生子介紹給高座親朋、天地四方,表明其尚武的志向。」
民間如此,皇家也有所繼承,誰叫出身劉邦草莽,即便做了皇帝,也不忘豐沛鄉間的習俗。
執弓禮堪稱最為重要的一場宴席,象徵皇子名分的確立,至於請多少賓客,完全取決於皇帝的意願,還有小皇子受不受寵了。
聽到「尚武」兩個字,胖娃娃耳朵一豎,有了絲絲緊張。
還好尚武不是練武,他又呼地鬆了口氣,在他不想努力的道路上,不該存在攔路虎。
隨即陷入沉思,原來這兩年,他居然是個沒上皇宮戶口的黑戶?
……
就在這時候,大長秋匆匆進來:「皇后,家上來給您問安了。」她走上前,在呂雉身旁耳語了幾句。
劉越隱約聽見「陛下」「奴婢」等詞,發現母后微微擰起了眉。
十五歲的少年抽條了許多,俊秀面龐褪去稚氣,行止有禮,一舉一動皆是君子之風。劉盈踏入殿門,就見幼弟窩在母親懷中,情不自禁露出溫和的神色。
劉越扭頭一瞧,蹬蹬蹬地朝他走去,太子哥哥閉宮讀書,已經幾天沒來椒房殿了!
劉盈牽起幼弟的小胖手,繼而看向呂雉,抿抿唇:「母后。」
呂雉看著大兒子,心底有些沉。
盈兒愛讀書,卻不愛讀所有書,這些天在太子宮,看的都是儒與黃老,儒家最多,黃老其次,最不喜的便是嚴法。
都說暴秦滅於峻法苛政,可如今的漢律,哪一條不是繼承秦律呢?
她緩緩開口:「我聽說,太子宮來了個奴婢作威作福。」
沒想到這事傳入了母后的耳中,劉盈牽著劉越的手一緊:「……那奴婢是父皇賜給兒子的宦者。實在是盈的不是,惹來母后煩憂。」
呂雉不可置否,只問:「你準備如何處置?」
「兒子已經罰了他五日漿洗。」劉盈略微忐忑地道。
呂雉驀然笑了:「不殺,要留著他過年?」
此話一出,劉盈怔愣地看她。
他來不及想別的,越兒還在這裡,母后怎能當著越兒的話說這些?他急急捂住幼弟的耳朵:「母后所言有理,可那奴婢是父皇所賜,兒子萬不敢如此!且他未到罪大惡極的地步……」
呂雉閉起眼,為劉邦明晃晃的試探。
陛下想要看到的是太子立威,因此不惜瞞著她,瞞著椒房殿,如今派人過去,裝作太子的名義殺人,恐怕已經晚了。
她掩去厲色與失望,沉默半晌:「退下吧。」
劉越的小耳朵被劉盈捂住,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
今世雖沒了異能,還有末世養出的靈敏五感,故而兄長與母后的對話,他一字不漏地聽完了。
他哥什麼都好,就是太心軟!
眼見劉盈也沉默下來,行了一禮,轉身往外走,劉越反牽住兄長的手,亦步亦趨地跟了出去。大長秋有些著急,回頭看向皇后,卻見她凝視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有了微微的亮光。
寬闊巍峨的正殿前,胖娃娃朝少年敞開肚皮:「抱。」
少年立馬停住了腳步。
騎術劍術,是大漢皇子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劉盈看著削瘦,一彎腰,卻輕鬆地把弟弟抱在懷裡。
柔軟肚皮緊挨他的胸膛,幾乎燙暖了涼意,他眼眶發熱,忍不住道出了心裡話:「哥哥是不是很沒用?」
劉越灰黑色的眼睛安靜透亮,摟住劉盈的脖頸,用臉蛋肉蹭了蹭他。
劉盈輕聲說:「有時候孤會想,若是父皇真的改立太子,如意會做的比孤好。」只要大漢昌盛下去,他個人的榮辱又如何呢。
?
劉越蹭著蹭著,猛然聽見他哥的危險發言,嚇得胖腿一蹬。
他是不想努力了,不是不想活了,新長的腦袋很合適,他很喜歡!
他想了想,指使兄長繼續抱著自己:「越兒要去太子宮。」
劉盈回過神,頗覺剛才的話不妥,連忙收拾好心情,溫聲問幼弟:「越兒是想去哥哥的宮殿玩嗎?」
「不,去殺人。」劉越兇狠道,「胡作非為的奴婢在哪裡?我要給他一個痛快。」
劉盈呆了。
他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瞧著幼弟冷酷的臉,連圓嘟嘟的臉蛋肉都不鼓了,一副誰也不能動搖決心的模樣,劉盈頓時意識到,劉越說的是真的。
他不禁急了,比剛才和母後奏對還急:「一個奴婢而已,哪用髒了你的手?孤這就去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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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長樂宮發生了兩件不大不小的事。
一是皇八子劉建的生母張美人生了病,少府的太醫令前去診治,只說藥石無醫;二是皇帝派去太子宮的宦者死了,死得無聲無息,一點水花都沒濺起。
消息傳回永壽殿,劉邦哦了一聲。
張美人是誰,他早就沒了印象,隨意地擺手說知道了。只是盈兒……還真處置了人?
劉邦咂咂嘴,來來回回踱著步,神色緩和了不少。不過這到底是靈光一現,還是大有進步,得再接著觀察。
除此之外還有個事,深深地印入了他的腦海。
劉越!
他一口氣噎在嗓子不上不下,自己什麼時候被兒子這樣對待過。其餘的皇子看了他,要麼敬畏,要麼親近,昨兒他簡直懷疑人生了,離開椒房殿,就去了薄姬的房裡。
他彷彿記得四兒子叫劉恆,自出生起……不對,自執弓禮后,頂多見了父皇兩三回。
四兒子濡慕的眼神作不得假,怎麼換成劉越那臭小子,就完全不一樣了?
永壽殿的侍者都放輕了呼吸,不敢驚擾陛下。忽然間,劉邦一拍大腿:「明兒朕要舉辦皇子越的執弓禮,你去通知丞相,再讓丞相通知百官,能抽空的都來。」
他和項羽打了那麼多年,贏了。面對一個奶娃娃還能輸?
……
皇帝的話,被侍者如實轉告給了百官,「噌」地一下,給本就炎熱的夏日更添一層熱氣。
連御史大夫周昌都震驚了,陛下不是不喜幼子嗎??
能抽空的都來,這話微妙得很,誰知道不去會不會被陛下記仇。於是公卿大臣一窩蜂地準備了禮物,在劉越呼呼大睡的時候。
胖娃娃並不知道,他睡得很是幸福。
肚皮一鼓一鼓,小呼嚕幾近無聲,感覺有人在念叨自己,於是翻了個身。他迷迷糊糊地想,昨天是不是見了誰?
噢,御史大夫周昌。
作者有話要說:越崽:_(:з」∠)_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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