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安夏拿著沉甸甸的文件看向了他。
晏北辰也在看著她。
他在告知她這個消息的時候,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
就在剛剛,他告訴她他把晏家的財產都無償給予了他,他在說著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像是在和她說他明天早上的早餐想要吃什麼一樣。
晏北辰確實沒什麼波瀾。
對於他來說,這就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
制定計劃,走程序,最後完成,就跟他做著一項十分簡單地工作一樣。
對他來說,這是簡單普通的事情,但對安夏來說卻不是。
她不知道晏北辰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並且直接將這件事情做完,最後只給了她這個結果。
手上的文件是她前段時間簽的那些,也就是在之前他就已經想好這樣做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還有為什麼他想這樣做?安夏看著晏北辰,想找到答案。
「我本來就沒打算要晏家的東西」
在她找尋著的時候,晏北辰看著她,跟她說了這麼一句。
「晏家的一切都讓我厭惡,讓我噁心」
晏北辰說。
他在說著這句話的時候,情緒依然是沉靜無波的,像是在陳述著一件他一直認定地事情。
而在說完這句話后,他密長的眼睫抬起,狹長深邃的雙眸落在了她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在看向她的時候,帶了些笑。
「但是現在,這些東西姓安了」
「這讓我覺得它們都變得可愛了些」
-晏北辰並不只是沒有童年。
他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無微不至照顧著他的母親。
母親是聾啞人,不會說話。
他和她的交流也是啞語,甚至在那時候的晏北辰來看,人的交流就是用啞語交流。
他是個痛苦的私生子。
或許有些私生子,是因為母親想要榮華富貴,想要擁有家庭,或者和另外一個有家庭的人真心相愛所以才誕生的,但是他不是。
他是那個男人□□了母親後生下來的。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截影片,看著他的每一眼他都在重新播放母親那段黑暗和苦難。
母親就在對他的愛和他給她的痛苦中,帶著他生活著。
母親是個很溫柔安靜的人。
這樣的人擅長隱藏,她給人的感覺永遠是溫柔明媚的,像是白日的月光,既皎潔又溫暖。
她將所有的痛苦藏在心裡,然後跟燭火一樣溫柔地照料著他,直到她的溫柔全部枯竭,黑暗侵蝕全身,她像是流星一樣從他的面前墜落,落下時身體的血液迸濺了他全身,塗了他一身溫熱。
每個人在見過晏北辰后,都會說他像個瘋子。
他或許確實是不太正常的。
他母親在他面前自殺,他的父親是殺死他母親的罪人,他同父異母的兄長在他們母親的教唆下,從他五歲開始給他下毒,父親對此不聞不問,他的身體在這樣的情況下腐朽潰爛,像個廢人一樣慢慢長大。
他的精神和他的身體都沒有得到正常的成長,他又怎麼可能成為一個正常人。
但是晏北辰是個條理明晰的人。
在和母親一起生活的那十年,他安靜溫柔的母親教會了他這些。
只要不死,那生活總要繼續,而且是有目標的繼續。
在母親去世的那幾年,晏北辰是獨自在他們一起生活的別墅里住的。
他和父親的關係變好,對於兄長遞過來的毒藥也能面不改色地服下去。
在十八歲那年被認回晏家后,就出國留學,遊玩,做個心思單純,且接受自己人生的私生子。
在這段時間,他的時間線流走,他認識了很多人,程昭康,吳總髮妻家族的律師,亦或是其他一些他需要認識的人。
然後,他那個父親去世,晏氏集團局勢緊張,集團有消息透露說汪總和吳總還有程總要如何如何,晏家兩兄弟慌不擇路,大刀闊斧要將汪總和吳總他們剔除晏氏集團,招致三總逆反,最後扶持一個在外面遊手好閒的私生子做傀儡,將晏家兄弟踢出了晏氏集團。
要想將晏家兄弟踢出晏氏集團,那需要晏北辰成為晏家的家主。
就這樣,晏北辰得到了晏氏集團被汪總和吳總瓜分剩下的晏家的股份,另外包括晏家大宅之類的其他的資產。
他像是河蚌相爭之後的漁翁,得到了原本不屬於他這個私生子的一些晏家的殘羹冷炙。
而他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一年的時間裡,任憑汪總吳總或者程總如何,他兩耳不聞窗外事,只做個準時上下班的吉祥物。
或許對於一個私生子來說,他擁有的這些已經足夠用了。
而其實對於晏北辰來說,他從來沒有想擁有什麼,他只想毀滅什麼。
這對於別人來說,或許又是個瘋子的做法。
但是晏北辰覺得,如果設身處地地想一下他的境遇,他想要毀滅晏家這個想法很正常吧。
晏家於他而言是罪惡。
是痛苦的根源,是泯滅他在這個世間最後的一抹良善的殺手,也是創造出他這個痛苦掙扎地矛盾集合體的造物主。
如果那個男人沒有□□他的母親,那他的母親會度過平靜安穩的一生,而不是在愛與恨的糾葛間,從樓上一躍而下,自殺在她的又愛又恨的兒子面前。
晏北辰心中一直有一個天平。
那個天平一端放著對自己的愛,一端放著自己的恨。
這個天平在母親的陪伴中,是維持著平衡的,他也在想或許他的存在會讓母親一次一次地想起那段痛苦的回憶,但是她同時也是愛他,也是從他身上感受到愛和美好的吧。
但是這個天平伴隨著母親死在他面前的時候斷了。
對於他自己的恨意,壓折了那天平桿,他陷入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