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捆綁
摁住胳膊的手臂一緊,李秀色只覺唇瓣覆上一片冰涼,屬於少年的清冽氣息在他傾身過來時瞬間將她緊緊包裹了住。
這世子身上總帶著股獨特的桃花清香,每回與他近距離接觸時總能聞得深刻。
她一時有些呆了,近距離地直直地盯著他面龐白皙的肌膚,唇上緊貼的柔軟觸感真實到令她忍不住有一瞬間的發顫。
李秀色懵了半晌,她此刻想死的心都有,反應過來時,「唔唔」一聲,下意識便抬手要推開他,卻忽覺貼在自己唇上的唇瓣似乎動了動。
她有些傻住,只覺得渾身都難以抑制地燥熱起來,察覺下唇似乎被什麼輕輕啃咬了一口,緊接力度加重,忽然間便是一痛,而後散起一絲淺淺的血腥味。
……好傢夥,這廝是惡犬托生的罷,竟將她嘴都咬破了!
血腥氣竄入唇間,顏元今的背脊忽地一僵。
李秀色也猛然一個激靈,終於驚慌地意識到此刻發生了什麼,再忍受不住,想著脫身之法,直接抬起腳猛然對著他的下盤一踹。
廣陵王世子一聲悶哼,手上的力道一松,唇瓣與她的也終於拉開一絲距離,李秀色就著那縫隙將頭一撇,用力將他腦袋一推,而後趁機掙脫開他攥著她的手,游魚一般閃身朝一旁躲了開來。
顏元今的身子晃了一晃,他大抵還不是很清醒,唇上沾了絲小娘子的血,襯得唇色愈發的紅,配上一雙殷紅色眸子,竟顯得有些妖冶昳麗。
李秀色用力在唇上抹了一把,疼得嘶一聲。
顏元今也抬手,在自己唇上抹了一抹,看著指腹上的血痕,紅眸微微一顫。
血腥氣讓他意識愈發混沌,這甘甜的氣味令他有些沉迷,他皺了皺眉,再抬起眼,猶如看什麼新鮮的事物似的看向對面的小娘子。
李秀色一對上他眼睛便有些發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掏出腰間小劍,隨意划拉了兩下,警告道:「你、你別過來啊!」
這廝眼下不清醒,這麼對峙不是辦法,得想個安全的法子。
她餘光忽瞥見一旁桌下堆著一卷麻繩,這是小蠶給她捆被褥用的,拆了后便扔在了地上忘記帶走。李秀色心中頓時靈機一動,飛快地竄過去將麻繩撿起,抬起身時,又恰好與廣陵王世子的目光對上,便毫不心虛地對著他扯出了一個笑容:「嗨。」
話音一落,就一陣風似的飛速竄去他身後,在背後將他攔腰一抱。
這一抱猝不及防,廣陵王世子果然怔在了原地。李秀色勾唇一笑,迅速拉過手中繩索,將他胳膊並身子綁住,繞了一圈又一圈。
她一手拽著繩端,一手又趕緊拉過一旁的一張座椅,將他一把推坐上去,再將他的腿與椅凳牢牢鎖住,最後再用力打上兩個死結。
片刻后,終於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歡呼道:「行啦!在你清醒之前就這麼乖乖待著吧!」
廣陵王世子在這過程中破天荒地沒有一絲抗拒,也許是混沌的意識令他反應遲緩。
他坐在凳子上頗有些迷茫地看著她。
確切地說,是還在看著她沾染鮮血的嘴唇。
李秀色此刻有了發作底氣,終於翻了個大白眼,伸出兩根手指指向他的眼睛,啐道:「看!還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
「……」
少年的眼睫顫了顫,神情很無辜似的。
他終於道:「放開我。」
「我不。」
「為何要綁我?」
李秀色哈哈一聲大笑:「為何綁你?你說為何綁你?」
她此刻氣派足得很,惡狠狠站在一旁,見少年胳膊動了動,便又道:「別做無用之功了,你現在就是在案板上的魚肉,任我宰割!」
她學著話本里的惡人模樣,撐著腰道:「我現在想對你做什麼便能做什麼,你平常不是威風得很?囂張得很?來啊,再拽一個試試啊。」
「……」
李秀色一想著方才被這騷包佔了便宜便覺得來氣,雖說和這廝親一親她也算不上吃虧,而且這廝貌似還有些意外的純情,除了貼一貼便不會其他的了,比她看過的那些激烈的話本子里樸素得多,但怎麼說都是男女授受不親,況且一點也算不上美妙,他如何能隨隨便便就親上來呢?不僅親了,還咬上了一口,當她是什麼香噴噴的豬肉啃嗎?!
她越想越激憤難平,說了一大嗵嚇唬人的話后,又瞪了看著凳上的罪魁禍首一眼,想著反正他應當也記不住,便又罵道:「什麼堂堂廣陵王世子……分明就是個臭流氓!死變態!下流鬼!」
「……」
廣陵王世子被罵得狗血淋頭,面上卻一絲波動也無,只是忽然覺得有些頭疼,那痛感令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而後閉上了眼。
李秀色「喂」了一聲:「我只是罵你,我可沒打你啊……做出這幅表情做什麼。」
她嘟囔完這麼一句,開窗看了看外面天色,考慮要不要將這世子趕走,畢竟共處一室若是被人知道了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不過眼下那燕瑟搬走了,這院子也算是安全,況且這世子如今眼睛還紅著,若是將他丟出去他人撞見,且不說旁人會不會安全,有關這世子的流言蜚語恐怕也不會少。
難得起了絲善心,李秀色關上窗,回過身時看見顏元今依舊閉著眼,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她猶豫了片刻,目光不經意瞥向了小郎君腕間的傷口處,忍不住撇了撇嘴,沒好氣道:「你自生自滅罷,我可不會管你。」
她說完話后,便徑直走向了床邊,將床簾放下,確認這世子應當不會掙脫,才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饒是還有些不放心,但許是真的累了,還是連打了兩個呵欠,困意也漸漸涌了上來。
*
一夜無事。
天蒙蒙亮時,在椅上坐了一夜的身子動了動,似是酸澀至極,有些難受地皺了皺眉頭。
顏元今慢慢地睜開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屋內陳設。他思緒停滯了片刻,下意識要起身,卻突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低下頭看見身上的繩索,眉心不由得一跳。
雖說這麼些年的月圓之夜他沒少捆綁住自己,但是還從未用過如此粗糙的麻繩,勒得如此之緊,身上怕是都扯出了淤痕。
他視線落至自己的手腕處,卻見原本受傷的傷口上被白色的細布條纏繞包紮了住,上頭還打了個頗為難看的小結。
正在失神,忽聽不遠處的床上響起「唔啊」一聲長長的哈欠,簾后模糊看見兩條高高舉起的胳膊,似是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音色中還帶著沒睡醒的倦意。
伸完懶腰后,那人又翻了個身,似乎砸了砸嘴,磨蹭了老半天才伸出手,掀了掀床簾,似想朝外打量一眼。
只掀了一瞬,床上那人便蹭一下坐了起來,一把將帘子大掀開,吃驚地同他大眼瞪小眼。
「世子!」小娘子一雙杏眼瞪得溜圓,老半天才咽了口唾沫:「你醒了?」
她有些狐疑地看向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似在確認他是否恢復了清醒。
顏元今看著她睡得亂糟糟鬆鬆垮垮的頭髮,「嗯」了一聲,道:「你綁的我。」
「……」
「還是頭一回有人敢綁本世子。」
「……」
李秀色「哈哈」乾笑了聲,撐著腰從床上下來:「總要有人做第一次是不是。」
顏元今:?
李秀色立馬拍了拍自己這張破嘴。
這廝畢竟是廣陵王世子,還是個武力高強的,昨夜看他不清醒她才敢如此大膽,眼下他已恢復了正常,以這倒霉世子的脾性,她到底還是擔心被他算賬,連忙解釋開來:「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這也是無奈之舉,世子昨夜雙目變紅,意志不清,我實在擔心您亂跑出去,若是叫旁人撞見了,恐影響您聲譽,方才出了此下策。」
本以為這世子要發怒,誰知他只是靜靜看著她,眼神分辨不出在想什麼,而後竟然只是點了點頭:「知道了。」
咦,就這麼過去了?
廣陵王世子似乎並不太在意自己被綁這件事,又問:「我昨夜來你這都做了什麼?」
李秀色訝了一瞬:「世子都不記得了?」
顏元今搖了搖頭。
他只記得昨日自己在王府似乎有些失了控,不顧一切來找她,之後的事卻記不大清了。想到自己失控,他心中還一咯噔,視線變得緊張起來,生怕在這小娘子身上看到什麼受傷的跡象。
但看她此刻精神十足活蹦亂跳的模樣,昨夜應當是沒傷到她。
李秀色見他說不記得了,不知為何心情變得有些微妙的複雜起來。似乎鬆了一口氣,又似乎有些莫名的不爽,鬆一口氣是因為想著他不記得自己昨夜親了自己,似乎少去了很多麻煩,可又不爽他就這麼生生忘記了,畢竟也算得上她自己這十七八年來的初吻,就這麼隨隨便便沒了,幹了好事的人還拋之腦後,怎麼想怎麼有點憋屈。
她彆扭了半晌,嘆了口氣,小聲嘟囔了一句:「不記得便不記得罷,反正也不是什麼好事……」
顏元今聞言微微一愣,他看著小娘子看上去有些奇怪的表情,目光順著小娘子的臉慢慢下移,經過她唇上時,視線不由地一定。
大抵是因為剛剛睡醒,嫣紅的嘴唇此刻顯得有些濕潤,下唇處可見一道小小的清晰的破口,添在此處,竟意外有些動人心魄。顏元今的心頭一跳,腦中忽然蹦出若隱若現的一幕,他似乎與誰貼在一處,欺身親吻,情難以控,咬破了她的嘴唇。
昨夜的回憶驟然湧現上來,令他不由地怔住。
想起來了。
他……他好像親了她。
他真的親了她?
顏元今下意識抿了抿嘴唇,昨夜的觸感清晰尤在,讓他不知是驚是喜。
心間波動起來,小郎君的面上倏地染上一抹紅暈,十八年來第一次親小娘子,親到了自己喜歡的小娘子,原來是這種感覺。
李秀色看著面前的騷包面頰上泛起的詭異紅暈,忍不住出聲:「世子?你怎麼了?」莫不是又犯病了罷。
顏元今回神,剋制住內心的激動,清了清嗓子,道:「沒什麼。」
他看著她唇上的傷口,心中又升起心疼和自責來,怎麼不是弄傷她耳朵便是弄傷她嘴巴,自己當真過分,難怪小娘子要生他氣。這麼想著,便又低聲道:「抱歉。」
李秀色「啊?」了一聲。
廣陵王世子沒再說什麼,方才那一瞬間他已經想好了,既然已經無意間冒犯了人家小娘子,便要擔當起責任來,親都親過了,定要快些跟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過這麼捆著表似乎不太好。
「幫我鬆綁。」顏元今鎮定心神道。
李秀色此刻也不好拒絕,連忙湊上前去,先蹲身去解凳腿處的結,可惜昨夜實在系得太死,解起來尤其廢力,她乾脆掏出小劍將結口割了。
顏元今看著她發頂,小娘子方才下床時隨意挽了一下頭髮,卻挽得歪歪扭扭的,不過看上去一點也不難看,反而可愛得緊。他想了想,忽然道:「你替我包紮了傷口。」
李秀色割開第二個結:「舉手之勞,世子不必謝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昨夜犯的什麼病,明明都躺下了,可還是輾轉反側了半晌,終於沒拗過自己心軟,還是硬生生爬起來替他傷口上了葯,順帶纏上了布條。
李秀色起身,又開始割他上身繩索的結。
顏元今近距離打量她的臉,目光總是有意無意會略過她的唇,好不容易定住心神,忽然想起什麼,開口問道:「前夜為何失約?」
他知道原因,可還是想聽她親口說。
李秀色一邊解繩,一邊「哦」了一聲,想也不想便道:「此事是我的錯。我收到了杜公子的邀信,難以推辭,便趕過去了。並非是有意失約,只是我本想著,去見一下他再回來,或許還能來得及,可誰知回來卻沒瞧見世子。」她忽然意識到什麼:「啊,世子這麼問,你可是來過了?莫非還等了我?」
小娘子一上來便認了錯,並沒有半絲隱瞞,聽起來似乎還對自己很是歉疚的模樣,廣陵王世子不知為何心情愉悅了半分,「嗯」了一聲:「確實等了一會兒,心情也不大好。素來沒有人會失本世子的約,你是第一個。」
特意強調了一句,彷彿故意想讓這小娘子更覺得他委屈似的。
李秀色果然內疚起來,道:「杜公子要我賠他逛一會兒,我本是不願的,但是不大好意思拒絕,早知道便不逛了……實在對不住。」
顏元今唔了一聲,心情愈發好起來,故意問道:「為什麼本是不願?」
他執意想從她嘴裡聽到些諸如不喜歡那杜衡生之類的言語,卻聽小娘子道:「世子,這同我失您的約應當沒什麼關係罷?」
李秀色說著,彎腰將纏繞的繩索拉松:「好了,您可以掙開了。」
顏元今輕哼一聲,掙脫開繩索,又從袖間掏出個什麼,問道:「還有這個,為什麼弄丟了?」
李秀色看著那通紅的傳音雀,驚喜地「誒」了一聲:「竟然在世子這!」她伸手拿過來,失而復得摸了一摸:「世子怎知是我弄丟了它?那晚太過匆忙,屬實有些笨了,竟將它落在了桌上。」
果然是不小心弄丟了。
廣陵王世子心情大好,乜了她一眼:「以後學聰明些,改了這丟三落四的毛病。」
李秀色點了點頭,將傳音雀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這小動作落入顏元今眼中,令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對了,」李秀色忽想起什麼:「前夜世子本想和我說什麼?」
顏元今笑容一頓。
對了,還沒幹正事。
他站起身,直面向她,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我是想說……」
一與這世子面對面站著,李秀色便感受到十足的壓迫感,不由自主想到昨晚,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我想說……」
顏元今一面說著,一面抬手摸上袖間。
嘶,壞了,東西沒帶在身上。
他立馬止住了話頭,嘖一聲道:「不可,總覺得太隨意了……還不夠正式。你在此處等我,我去拿個東西,去去就來。」
說完,沒等她回應,兀自跑了出去。
出門時正撞見朝這邊走來的小蠶,後者呆若木雞地看著廣陵王世子一大清早便從自家小姐房中走出,又瞥見屋內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的自家小姐,下意識託了托自己快要驚掉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