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救美
山莊內有一方湖泊,名為太公湖。湖水盈盈,橋堤縱橫,佔了庄內地積的大半。那供客人垂釣的鱗波台,便建於太公湖之上,乃一蜿蜒長亭,掛滿了燈籠。亭中備好了躺椅、魚竿、竹筒等物,桌上還放著些每半時辰便來換新的點心。李秀色坐在桌邊,頭暈眼花地啃上了盤中最後一塊海棠酥。小侍女在旁瞧著她:「娘子,這湖岸你方才都尋了個遍,世子的確不在此處,眼下天也黑了,您看要不要去別處尋尋?」李秀色嘴裡塞滿了點心,抬頭看了看天,搖頭道:「來不及了。」又嘆口氣:「我大概是活不過今夜了,你就讓我在這吃飽些,總不能讓我做個餓死鬼。」等下了黃泉,她說什麼都得惡鬼託夢纏上那顏元今,先把腿打殘,再給他五花大綁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問問他下輩子還敢不敢一天沒事到處瞎跑。拖了他的福,發著高燒還要來這鳥不拉屎的山莊,她眼下找不著人不說,也來不及回去,更別說根本不知道那廝眼下在哪,是不是在府里………她以後墓志銘要寫什麼,就寫史上死於穿書系統第一人?小侍女見這小娘子嘴裡神神叨叨,便搖了搖頭,先行去前庄忙別的活計。李秀色獨自清凈,悲傷了一會後,對著腦內系統懨懨問道:「我真的會死嗎?」「你要不給我開個小灶,告訴我顏元今人在哪裡?」「再或者我死就死吧,能不能順便帶走一個?比如說這個廣陵王世子,我實在有些捨不得他……」「……」她自言自語了半天,正覺頭暈,忽見面前遠遠走來一個端著盤子的身影,那人行至跟前,先是禮貌對她點了點頭,而後規矩地往桌面上置換新鮮的點心。放完便收了空盤要走,誰知方走出一步,那人手上卻不知為何忽然一顫,盤子沒有拿穩,「啪」一記摔在地上,直接砸了個粉碎。李秀色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這女子面上蒙了紗,分明就是方才進庄時那個在亭間挨罵的美人娘子。美人娘子一邊連聲致歉,一邊去撿拾碎片,袖口垂落露出一小截手臂,上頭似有些傷痕,李秀色眼尖得很,又瞧見她指尖發白,且手腕處仍在微微顫抖,似控制不住一般,便忍不住皺了皺眉,問道:「你是生了什麼病嗎?」那女子稍稍一愣,將袖口朝下拽了拽,遮掩住胳膊,而後才道:「回娘子,奴家這手小時候落下了些病根,偶爾是會發顫,方才不小心驚動了娘子,我、我給您賠罪。」「不礙事。」李秀色多瞧了她手一眼,又道:「方才那管事的罵你,是因為這個?」那女子垂頭:「奴家手腳笨拙,今日發起病來,擾了幾個客人的興緻,山莊易主,新管事的還願意收留我,沒真將我趕出去,已是萬般寬容了。」話音落下之時,碰巧湖面上吹起冷風,李秀色凍得一哆嗦,愈發迷糊了幾分,瞧見美人娘子的面紗被風掀開一點,忍不住稱讚道:「你生得真漂亮。」那女子一愣,忙抬手壓住面紗,低聲道:「娘子說笑了。」李秀色搖搖頭:「沒有說笑,」她抬手指了指自己面上的帕子,嘟囔道,「我就不好看,所以才要遮住。如果、如果我能跟你一樣好看,或許……或許我今天就不用死了罷。」那女子抬頭,見面前桌邊坐著的小娘子帕下隱約透出的紅暈看上去有些不大正常,似是發熱癥狀,雙眼卻亮得驚人,說完話還長長地嘆了口氣,像是真的很有些難過似的。沒等回話,便聽那小娘子又道:「美人娘子,你叫什麼?」「奴家姓朱。」「哦,朱娘子。」李秀色對她笑道:「你別擔心,就跟管事的說盤子是我摔的,她不會再罵你了。」女子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道:「多謝娘子,奴家……」還未說完,卻忽被湖中一針猛烈的「嘩嘩」聲打斷。李秀色也聽著了,她扭頭瞧去,見台下水中黑壓壓的,似是有什麼龐大的東西飛速竄過,卻又迅速消失無影。她奇道:「你們這還養了這麼大的魚嗎?」朱娘子道:「這水下都是些冬日鯉魚,沒見過這麼大的……」又搖搖頭:「許是方才瞧錯了。」說著,她將目光收了回來,輕聲道:「娘子,若沒什麼事,我便退下了。夜寒風重,我見您似染了寒疾,還是早些歸家罷。」見李秀色點點頭,她便用粗布包住盤子碎片,順著蜿蜒亭橋路慢步退了下去。李秀色托著腮,瞧著她背影漸漸遠去,見湖中又只剩下了自己,心中倏然升起了一絲蕭索之感。眼見朱娘子馬上便要行至岸邊,李秀色也唏噓完要收回目光,卻忽聽「唰啦」一聲巨響,遠處橋邊水下倏然間伸出一隻黑漆漆的手來,一把拽住了朱娘子的雙腿,猛然朝水中一拽。布中碎片飛灑,朱娘子還未來得及驚呼,便一下自欄杆縫隙被拉進了水中。李秀色看了個一清二楚,大腦懵了一瞬,見橋上已經沒了人影,這才反應過來。她渾身一激靈,邊跳起邊高聲大叫:「來、來人啊!有人落水了!」喊了幾聲,卻沒有人應,四周空蕩蕩的,只能聽見簌簌風動。湖水面也於剎那間恢復了平靜,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詭異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