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七十二.梅2
「二兄家離這裡多遠？」
「……不遠，出了鎮子，三裡外的山腳下就是我家。」
梅二先生終究沒能拗過林小僧，無奈接受了二兄這個稱呼。
他倒也不是青紅不分，該認的賬要認，該記的人情要記。
林小僧確實救他脫離困境，就算不是死劫，最少最少，那也是免去一頓毒打加羞辱。
梅二先生脾氣古怪，卻只坑惡人，不坑好人，便跟林小僧說，他欠林小僧一個人情，將來可以免費為林小僧診治一人，當然了，不能是強盜土匪、山賊惡盜之類的。
林小僧就說不用，二兄你請小僧和李大哥喝頓酒，這人情就算還了。
梅二先生這就犯了難，若說隨便請一頓敷衍了事，那豈不是說梅二先生的人情很不值錢，梅二先生自己也很不值錢？
但要說好好請一頓，梅二先生一窮二白，之前坑的黃河七蛟的五十兩已經花光了，這一時之間，哪裡找得到人再坑一把？
梅二先生沒轍，只得帶著林小僧和李尋歡回他家。
確切的說，是他大哥梅大先生的家。
梅二是個窮酸，但卻是因為他太敗家，給他那份家產早早敗光了，他大哥梅大卻持家有道。
不多時，就到了梅府大門前，跟著就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吆喝，然後就見前院一位峨服高冠的老者，指揮兩個童子，用水去洗梅樹上的冰雪。
這也是個有意思的人。
而這老者見到訕笑的梅二，便大聲叫道，「敗家子進宅，無事不來，快快快，將家裡字畫都鎖上，免得敗家子偷了去換馬尿！」
梅二搓著手，訕笑著過去，「老大，莫急，小弟這次不是來拆兌的，而是來討一壇香雪釀的，我結交了一位大名鼎鼎的大英雄，嗯，還有個沒名沒號的小和尚，跟他們提起老大你的好酒天下一絕，他們都不信，那我能答應嗎，當然不能弱了老大你的名頭啊。」
「就你？」梅大一臉鄙視，「你那些好朋友，老子看一眼倒霉三年！」
「老大，你別瞧不起人，這位可是小李探花！」
梅大一愣，盯著李尋歡問道，「嗯？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的小李探花？」
李尋歡只得點頭，「正是在下。」
「原是李探花當面，久仰久仰，騎鶴，去將老夫陳釀了二十年的香雪釀取來！」
梅大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雙手握住李尋歡的手，「在下平生別無所好，最愛字畫，聽聞大內的清明上河圖是贗品，李府的藏品才是真，李探花可能讓在下品鑒一番？」
李尋歡很不習慣被人握住雙手，不著痕迹的抽開，「抱歉，清明上河圖已經被我送人了。」
「……騎鶴，不用拿酒了，李探花已經喝夠了。」
一聽沒有清明上河圖，梅大又變成了所有人都欠他很多錢的樣子，竟然轉身救走。
梅二趕緊去追，「老大，再商量商量，一壇酒而已，別那麼小氣嘛。」
「少來，你這敗家子，趕緊給你的傻子朋友帶走，莫要將傻氣傳給老子！」
「李大哥，原來你是探花郎，真是失敬失敬。」
林小僧再次發現了李尋歡的特別之處，再次讚歎，這位李大哥，還是個文武全才，實在難得。
也怪不得李尋歡這三個字，如此有魔力，林小僧越發好奇，李大哥的過往會是怎樣的精彩經歷。
「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只是個落魄的江湖人。」
正說著，梅二賊忒兮兮的過來，「走走走，跟我喝酒去。」
「去哪裡？」
「酒窖，老大不給我喝，難道我就喝不成了？」
「算了，
二兄，這次不行，下次有機會再請，這次先喝我們的酒吧。」
「那不行！說好了我請客，你們給我等著，酒這就來！」
梅二先生落了什麼，也不能落了麵皮，生拉硬拽給兩人拽到一間廳堂，不多時，他就吭哧吭哧的抱著一罈子酒回來。
「這是去年的初雪，三掃梅花雪，再積的梅花雪，製成的香雪釀，獨此一家，別的地方別想嘗到。」
「……嗯，好酒，酒氣幽香，回味甘甜，不可多得。」
「你小子倒是會品酒，你這是從多大就開始喝了？」
「呃……家父說，小僧很小的時候，就偷喝過藥師大叔給小僧準備的，讓小僧十六歲時才能喝的藥酒，不過阿爹阿娘都不管小僧喝酒了，是在去年。」
「你都喝過什麼好酒？二十年陳的竹葉青喝過沒有？」
「……」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不多時，一壇酒就見底了。
「該死，天快要亮了。」
「天亮了會如何？」
「會頭痛，喝酒的時候，我總希望天不會亮，那樣就不會宿醉頭痛。」
「二兄為何不練練內功，那不就能逼出酒氣了？」
「酒氣怎可逼出，豈不暴殄天物！」
「……有道理。」
正閑聊著，忽然一陣隱約的腳步聲，應是三個人，全都身懷內力，腳步極輕。
梅二聽不到，林小僧和李尋歡卻不可能聽不到，全都有點好奇，這快四更天了，梅府卻來了三個武林人？
「二兄，都這時候了，梅府還有訪客？」
梅二一皺眉頭，「啊？這時候？別是來找我的。」
跟著便聽到一個洪亮的聲音，「此處可是梅花草堂？」
不多時，梅大搭話，說大半夜的，有事明天再來。
對方卻能投其所好，說帶了摩詰居士王維的真跡，請梅大先生品鑒。
只要梅大先生將梅二先生請出來。
梅大先生只認字畫不認人，不管是李尋歡，還是他親弟弟，有字畫，一切好說。
於是三人便推開林小僧三人所在的房間的大門。
右邊一人三十來歲，短小精悍，目光炯炯。
中間一人五十來歲，高大威勐，長髯過服，一臉威嚴。
左邊則是個十歲的少年，比林小僧年紀還小几歲，圓臉圓眼，大紅披風，像是個粉凋玉琢的紅孩兒。
這小孩一見林小僧，就是一皺眉，不爽的神情溢於言表。
而中間那人則朗聲說道，「久聞梅二先生醫術高明，我等特來請先生前去診治一人，診金已然備足。」
短小精幹的漢子便上前一步，打開手中木匣，裡面是十錠十兩一錠的金元寶。
「嗯。」梅二拿著架子點點頭，「你們這是打聽清楚我的規矩了。那就說說，想讓我救誰？」
「不是別人，正是這位鐵膽鎮八方秦孝儀秦老爺子的兒子。」
「嗯，可以，那你們就等幾天給病人抬過來吧。」
「幾天？梅二先生，我們幾個時辰都等不得，請你這就隨我們去醫治吧。」
「現在不行，沒看見梅二先生有客人嗎？等我招待好客人，再去救你們的病人。」
「你哪那麼多廢話，敢不去，就給你捆起來綁回去！」
秦孝儀和那短小漢子還客氣著，紅孩兒卻直接跳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