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崔皇后住進公主府,並未引起大的波瀾。
連著幾日，姜昭陪著她一起在園中散步，賞著風景,吹著微風，說些平常有趣的小事,肉眼可見地,崔皇后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
她的心情一好，腹中胎兒的狀態也跟著平穩了許多，加上太醫的調理,再未出現下紅的情況。
景安帝下了朝來到公主府，看到崔皇后溫婉和煦的神色，眉間的刻痕舒展了開來。他想要崔皇后和腹中的孩子都安然無恙,但礙於帝王的身份，有些話勢必不能說出口,有些決定也勢必不可能再改變。
好在,他養大的盤奴貼心，幫了他這個忙。
「舅舅，您下朝了？陸表兄沒有也一起回來嗎？」
景安帝御駕親臨公主府的時候，姜昭正在和崔皇后坐在一起,興緻勃勃地學習穿針引線做孩子的小衣。
看到景安帝,她立刻撂下了手中的針線，歪著腦袋往景安帝的身後看了一眼，結果，當然只看到沉默寡言的禁軍統領和一臉慈祥的王大伴。
崔皇后的眼角餘光也看到了景安帝,她手中的動作卻未停下。
也未如同姜昭一般開口，態度有些冷淡。
「秋稅將收，陸照身為戶部侍郎,自然不可能這麼早回府，不然彈劾他的奏摺怕是又到朕的案頭了。」景安帝瞪了姜昭一眼，看到她無辜的表情又哼一聲，讓王大伴拿來一個錦盒放在她的面前。
盒子小巧玲瓏，但卻是上好的黑檀木所制，姜昭識貨，馬上喜笑顏開地接過去打開，發現裡面放著一隻赤金寶石打造的項圈，就知道這東西是給誰的了。
「嬡嬡都還沒有出生呢，舅舅那麼早準備禮物做什麼？盤奴還以為是給我的呢。」她小聲地嘟囔，語氣有些不滿，皇帝舅舅變得小氣了。
「什麼嬡嬡？明明是小盤奴。」景安帝眉毛一豎，當即沉聲反駁，他一直覺得陸照起的名字是在胡鬧。
「若是個女兒，我和陸表兄肯定喚她嬡嬡，若是個兒子，舅舅可以起喜歡的名字呀。」姜昭理直氣壯地站在了陸照的一邊，盤奴又沒有嬡嬡好聽。
「不過我和陸表兄都最喜歡女兒，女兒軟軟的又聽話，肯定是個貼心的小寶貝。」她默默瞥了一眼靜坐不言的崔皇后，將錦盒合了起來，開口又道。
景安帝發現了她偷瞄崔皇后的細微動作，深眸微眯，緩緩地說道，「女兒當然朕也喜歡，朕能將你如珠如寶地養大，如何會不喜歡女兒呢？」
聞言，姜昭一邊點頭，一邊敏銳地發現，旁邊崔皇後手中的針線活停了下來。
她臉上露出一個有些輕快的笑容，朝景安帝眨眨眼睛，寸步不讓，「如果是女兒的話名字就叫嬡嬡，嬡嬡多好聽啊。」
「娘娘，您說是不是？」姜昭和景安帝說過話后，轉過頭來和崔皇后說話。
崔皇後放下了手中的綉帕，慢慢地抬頭，看了景安帝一眼，含笑沖著姜昭點頭。
她輕聲開口，聲音很溫柔，「嬡嬡很好，吾之愛女，當傾之所有。」
姜昭立刻又看向景安帝，眼睛裡面帶著舅甥兩人獨有的默契。有孕的女子本就多思，這幾日她也看得明白，崔皇后心中不止為遠在漠北的靖王擔憂，腹中的孩子性別不明卻已經有了太子的論調……
崔氏已滅，等於崔皇后在宮外沒有可依靠的勢力，她當然難展笑顏。或許，只有舅舅才能真正的寬她的心。
姜昭想，方才，舅舅也應該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喚嬡嬡吧。只封號不能如此，朕想，河洛一字不錯。」景安帝沉吟了片刻，命王大伴記得此事，「小郡主出世后，吩咐禮部擬旨。」
小郡主？河洛郡主……可只有公主或王爺的女兒才能封郡主，還得是特別得寵的情況下……王大伴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而且，河洛一字明顯取了河洛兩地的名字，這兩個地方雖然一年前被陛下賜給了小郡主做封邑，但龍興之地拿來做封號，百年來還沒有這種先例。
「舅舅，你記錯了，我是郡主，嬡嬡該是縣主或者鄉君。」好在姜昭有話直說，不在景安帝面前繞圈子，暫時為王大伴解了圍。
「朕打算等你平安生產後就封你為公主，之前，你已經記在了朕的名下，這裡也是公主府的規格。省得旁人說道了。」景安帝輕描淡寫地將此事定下，縣主和鄉君的地位都太低了。
這下輪到姜昭發愣了，瞪著眼睛失神了一會兒，她即將從明月郡主變成明月公主了？陸表兄也從郡馬成了駙馬？
「郡主記在了皇室的族譜上面，按照禮數，日後的確該是公主。」眼看著姜昭沒了聲音，崔皇后笑笑，搬出了規矩來安她的心。
「總覺得舅舅是為了嬡嬡才封公主。」姜昭回過神來，皺了皺鼻子，故作不高興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聽到這句話，景安帝氣笑了，罵了一句姜昭小白眼狼。嬡嬡要不是在她的肚子里，能得到河洛一字的殊榮？
「我要是白眼狼，舅舅也不是龍了。」姜昭抿唇樂呵呵地回答，一句話惹得崔皇后也忍俊不禁。
「促狹鬼。」景安帝笑罵，臉色明顯轉好。
***
景安帝要封姜昭為公主的消息暫時沒有傳出去，宮外知道的人無非是陸照和姜曜。
是以，根本沒有引來非議與討論。公主府依舊是風平浪靜，崔皇后住在這裡也從未出現異樣。
但又過了幾日，很少有外人踏足的公主府迎來了訪客。
這訪客既讓姜昭意外卻又在她的意料之中，來的人是嫁到了隨國公府的姜晚，陳氏沒有跟隨。
姜昭只用手支著腦袋思考了一會兒，就讓人帶著姜晚過來見她了。她清楚姜晚和陳氏一樣是個膽小謹慎的性子，到她這裡來，姜晚不敢做旁的事。
陳氏畢竟還是陸表兄的姨母，在京城唯一關係近些的長輩，為了不讓陸表兄落人口舌，姜昭決定見姜晚一面。
姜晚嫁入隨國公府大半年了，這是她嫁人後第一次到公主府，本來心中忐忑自己會見不到姜昭的面，甚至連公主府都進不去。
當姜昭身邊的婢女請她進去的時候，姜晚顯得有些激動，她瞥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兩個婆子，壯了壯氣勢，不讓她們跟著了。
「郡主姐姐向來不見外人，公主府也只容主子進去。你們就在此處等著，稍後回到府中，我自會和郎君婆母說起。」
她口中的郎君是隨國公府自己的夫君，婆母則是一直看不起她的隨國公夫人。
這兩人正是隨國公夫人塞到她身邊變相苛責她的。
「少夫人您說的哪裡話？老奴等是夫人賜給您的，豈敢離您一步？」婆子訕訕一笑，她們還指望著弄清少夫人和明月郡主的真正關係以及……回去和夫人還有宮裡的娘娘稟報呢。
豈能，連公主府的府門都進不去。
「放肆！爾等是哪家的奴婢？公主府也是你們想進就進？」金雲主持公主府庶務多年，一眼就看出了這兩個婆子的貓膩，厲聲呵斥，一身凌人的氣勢非同尋常。
守在公主府府門的禁軍聞聲也立刻拔出了刀劍，冷臉對著兩個大放厥詞的婆子，只等金雲一聲令下就直接殺了她們。
隨國公府的兩個婆子見著對準自己的刀劍，兩股戰戰，面色抖動，終於認識到公主府不是隨國公府，將求救的目光看向姜晚。
姜晚莫名地出了一口惡氣，心中暢快，「你們不知規矩，惹怒郡主姐姐，回去我定要和國公婆母說。」
話罷，她不顧婆子害怕的神色揚眉吐氣進了公主府。
兩個惡奴，平日總是明裡暗裡挑刺為難她，就該如此，讓她們吃一吃苦頭。姜晚想最好讓自己的公公隨國公知道，好治一治看不慣她的婆母。
公主府哪是她們可以放肆的呢？她的郡主姐姐最得帝寵，宮裡的淑妃娘娘也不敢輕易得罪。
姜晚帶著幾分暢快進門，臉上的神色直接被姜昭看的一清一楚。
她躺在暖閣的軟塌上，有些吃驚，從前哪怕被姜晴欺負，姜晚反擊過後也沒如此過，看來方才發生了一些事情？
姜昭看向金雲，無聲地詢問。
「稟報郡主，五娘子身邊的兩個婆子無禮放肆，已經被扔出了門房。」金雲恭敬地將前不久發生的事情告知。
姜昭便聽明白了，這兩個婆子十有八、九是隨國公府安排的，她們想進入公主府，或者平時對姜晚也多有冒犯吧？
「郡主姐姐，那兩人是婆母所賜。我不得不帶著她們，但我知道分寸，公主府是絕對不讓她們跟著的。」姜晚連忙開口解釋，說到隨國公夫人，她語氣有些艱澀。
顯然，隨國公夫人對她不好，而姜昭看著，她的妝容略濃，眉眼疲倦，出嫁前的靈氣也已經去了一大半。
「無妨，我不怪你，坐吧。」姜昭讓人上了茶水和糕點，又命人將姜晴帶著的禮物直接送到庫房去。
崔皇后在公主府住著，公主府裡面服侍的人也多了許多宮裡的人，這些人忠於景安帝，檢查起來會更加細心。不該有的東西直接就處理掉了，萬萬不會任其出現在貴主的面前。
姜晚鬆了一口氣，抿了一口茶水。她原本也害怕出現差錯，比起婆母來，她其實覺得姜昭更親近些。
「五妹妹，你到公主府來，去掉隨國公夫人的私心，旁的有話就說吧。」姜昭開門見山，她想知道姜晚前來的用意。
看姜晚的樣子，姜昭覺得她確實有話說。
和崔皇后無關的話。
「郡主姐姐，您知道，知道四姐姐她瘋了嗎？」姜晚放下茶盞，小聲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