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金鑾殿上,眾臣子就戎胡陳兵入關一事爭論起來。

有人驚慌不已,對戎胡蠻人的畏懼到了骨子裡,也有人慷慨激昂,恨不得立刻就對戎胡開戰,打他們一個落花流水。

「山嶺關陳兵數萬,漠北有平北侯,還有靖王殿下的兩萬人,戎胡騎兵來了,就讓他們有去無回。」羅將軍就是那個恨不得立刻開戰的人,一番話絲毫不懼。

當然,他還抱著自己的小心思,擊退戎胡騎兵就是靖王殿下戴罪立功的一次好機會。

保不準,陛下還會收回旨意,讓殿下從漠北回來京城呢。

「羅將軍兩句話說的輕巧,戎胡騎兵素來兇悍,我□□兵將在他們手下可是吃了不少虧。再說,漠北那裡苦寒產糧極少,往年大軍的糧草都由京城這邊押去,今年大雪將過,賑災耗費國庫大半,大軍的糧草夠是不夠還要另說呢。」有人開口反駁,明擺著是不想戰。

羅將軍生平最討厭這種磨磨唧唧繞來繞去的人,聞言嗤了一聲,揚了揚頭顱,「無知的軟蛋,戶部早就把過冬的糧草和棉衣運過去了!」

當時,他還負責了一部分督辦事宜。

此言一出,除了幾個肱骨重臣面色如常,其他的臣子臉色都微變。

戶部何時把過冬的糧草運過去的?他們怎麼不知道?往年不是差不多在這個時候才運糧嗎?

一些人的目光開始放在戶部……左侍郎和右侍郎的身上。

左侍郎察覺到他們的注視,咬了咬牙,看向身旁不遠的陸照,今年運糧草這件事是陸照負責的!而陸照輕描淡寫的模樣,讓他以為是得到了陛下的授意!

「算算時間,糧草運到漠北已有大半個月了。今年風雪頻繁,提早運去是怕路途受阻。」陸照八風不動地解釋了兩句,神色沒有任何的變化。

風雪頻繁是事實,一場暴風雪不是才過去不久嗎?而且,朝中的官員都在忙著這場風雪,沒注意到戶部的動作也是情有可原。

想來想去,這話說的沒毛病啊。

「好了,朕要的是卿等應對戎胡的計策,而不是漠北的糧草到沒到!」上首,景安帝神色不虞地皺了下眉,沉聲開口。

他身為一個帝王,早有針對戎胡之心,但眼下暴風雪剛過,正是百姓們休養生息之際,時機差了一些。

漠北距離京城路途遙遠,此時傳到京城的消息定是延誤了數日的。尚不知如今戎胡人的動向以及漠北的應對,景安帝的臉色有些難看。

「陛下勿要憂心,漠北糧草充足,平北侯又是驕勇善戰之人,定不會讓戎胡騎兵越過山嶺關。不過以防萬一,關內要加強戒備,其餘,京城靜待便可。」嚴問站了出來,他是首輔,能說動景安帝。

他的話中沒有提到比平北侯駐地更靠近戎胡的靖王。

發現了這一點,陸照眸光微動,心中也隨即明白,景安帝的心中對自己謀逆的長子靖王尚有芥蒂。

「嚴卿此言甚是,傳旨給關內的吳攏,列兵準備。若平北侯不敵,即刻往北支援。」景安帝下旨,目光越過金鑾殿,幽深晦暗。

方才下意識地,他的一隻手欲要摩挲玉扳指,落了一個空。

這個隱蔽的動作只有王大伴看在了眼中,他眼神驟變,想到了玉扳指是如何碎掉的。

那日,一隻玉扳指斷送了陛下與靖王的父子之情……

***

下了朝,回到公主府,陸照看到抱著嬡嬡神色難掩焦急的小公主,自然而然地將女兒接了過去。

「陸表兄,朝中是怎麼商議的?」姜昭雖然早就料到戎胡騎兵入侵,但她還是擔心首當其衝的靖王不敵。

「陛下命關內總兵隨時支援,昭昭放心,靖王領兵多年,不會輕易被戎胡人擊退。」陸照知道她真正擔心什麼,抱著嬡嬡,一隻手牽著她的手摩挲。

「舅舅有提到靖王嗎?」姜昭慶幸糧草被提前一個月運了過去,又聽到關內會有支援心下稍定,關內總兵吳大人算是朝中武將中少有的單純人。

「並未,陛下看著,仍對靖王有芥蒂。」陸照語氣頓了一下,卻不覺得奇怪。

靖王謀逆,不僅是以下克君,還是以子逆父。陛下雖然沒有要他的命,可短時間的一年兩年,他也不想聽到靖王的任何消息。

「有芥蒂啊,那是好的。」聞言,姜昭卻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對舅舅而言,沒有芥蒂才是真的對靖王失望,不再有任何的父子情誼。

陸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很快領會了她的意思。

「據押送糧草的人回來說,靖王和一干部下在漠北狀況還不錯。這次漠北若守住,對他而言,是一個好機會。」

陸照摒棄掉和靖王之間私人的恩怨,客觀地開口分析。

「陸表兄,靖王的事情,我還沒和你說過一聲對不起。」姜昭深深吸了一口氣,抱著陸照的手臂,將臉頰貼在他的衣袖上。

陸照和懷中的嬡嬡都看著她,嬡嬡烏溜溜的眼睛中帶著好奇。

「靖王雖然從前對我做過一次不好的事,在陸表兄為官后對陸表兄多次為難,又對舅舅大逆不道,但我還是希望他能活著吧。」

「只有活著他才有機會解開心結,而且他不該死在謀逆中……所以那日,我像舅舅提議送他到漠北。」姜昭慢吞吞地開口,語氣低落。

時隔多日,她終於解釋了為靖王求情的原因。

「我知道,昭昭覺得是過往的經歷讓靖王走錯了路。那是你們共同的痛苦,你想讓靖王解脫對不對?」陸照沒有怪她,他清楚曾經的那次宮變對小公主的傷害有多大。

「陸表兄,你真好。」姜昭仰頭看著他,眼睛裡面盛著滿滿的感情,為陸照的理解。

死其實是一件很輕易的事情,但很難的是,死之前走出過去的桎梏。

做出那麼多的錯事,靖王該死嗎?是的,毫無疑問。可姜昭不想他死之前還被自己的過去困著,不想他成為遺憾。

「他到漠北戍邊,護衛百姓,對所有人而言,都比死了要好。昭昭不必把這件事擔在自己身上,你看陛下不僅應下了還保留了他的王位和兵權,朝中的官員也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陸照心疼地看著抱著自己手臂的小姑娘,他竟沒有察覺,在過去了許久的這件事情上,姜昭的心思那麼重。

聞言,姜昭哼唧了一聲,臉又貼在了他的衣袖上面。

嬡嬡看著自己的娘親已經兩次對著父親做出這種舉動了,覺得很有趣,有樣學樣地,她把自己的臉頰貼在陸照的肩膀上,蹭來蹭去。

白嫩嫩的小臉蛋都蹭紅了一塊!

看到她如出一轍的舉動,姜昭的眼神瞬間僵住,陸照莞爾笑出了聲音。

「陸嬡嬡,你就是個小傻子,哼,以後讓簡知鴻帶你吧!」姜昭沒好氣地數落了女兒一通。

嬡嬡無辜又委屈,大聲地啊了一下!明明是娘親這樣做的,她跟著學的!

為什麼娘親要罵她呀?

***

連著四五日,京城的氣氛都很古怪。不止前朝還有後宮,漠北最新的消息只要傳不過來,所有人都睡不好覺。

長信宮,崔皇后已經失眠了三日有餘。

每當看到幼子魏琝和長子年幼時有八分相似的相貌,她都心下隱痛,開始責怪自己。

當年若她沒有因為崔氏全族的覆滅心灰意冷,而是積極地同陛下彌補裂痕,儘力安撫長子,長子也不會做下那些事情吧?

如今長子在漠北,直面戎胡騎兵,崔皇後日夜牽挂心中擔憂。可她也明白,長子已然同她生疏,不再在乎她的一切。

長信宮派人幾度送東西到漠北,都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再去打聽打聽,究竟有沒有漠北的消息傳來?本宮要儘快得知靖王的安危。」崔皇后催促身邊的女官,強迫自己不去想從前的事了。

她從前消沉不作為,如今為了彌補就是再難也要堅持下去。

女官深知皇後娘娘記掛著漠北的靖王殿下,不敢遲疑,連忙領命退下。

……

半個時辰后,女官倉皇而歸,神色帶著慌張,將剛得來的消息稟報給崔皇后。

「皇後娘娘,漠北大勝,但靖王殿下重傷,重傷不醒……已有數日。」

聞此噩耗,崔皇后眼前一黑,險些暈倒。一旁自顧自玩耍的小皇子看到她這模樣,霎時癟著嘴巴哭了起來。

「準備轎輦,本宮要去找陛下。」崔皇后彷彿沒聽到幼子的哭聲,她腦海中全是受傷不醒的長子,抓住女官的手,不管不顧要去尋景安帝。

所幸,話音剛落的那刻,景安帝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長信宮,他看到滿臉眼淚的幼子,連忙抱了起來哄了哄。

「隨朕去公主府。」景安帝抱著小皇子,低聲朝著崔皇后開口。

「對,公主府的那位祝先生還在,他能治好珩兒的。」崔皇后聽到公主府,眼中迸發出希望。

聞言,景安帝沒說什麼。

***

漠北大勝,靖王斬殺戎胡二王子的喜訊令人興奮不已。但緊接著靖王因此而重傷不醒的消息為喜訊染上了一層陰霾,又讓人不敢將興奮表現出來。

喜憂參半之下,公主府,姜昭安靜將頭埋在陸照的懷裡,一句話都不說。直到金雲稟報帝后駕臨公主府,她才從陸照的懷裡抬起頭來,眼眶微紅。

「去拜見陛下皇后。」陸照對靖王的生死沒有丁點兒的感覺,但他的小公主不舍,他便不會任由靖王死去。

比如,剛得知消息的那刻,他就去拜見了尚未離開的祝先生。

「公主府中的祝道長還在?」一走下轎輦,景安帝抱著小皇子輕輕拍著,崔皇后率先問起了祝玄青。

她的鬢髮微亂,神色很急切。

陸照恭敬地朝著景安帝和崔皇後行禮,之後緩緩搖了搖頭,「稟陛下和娘娘,祝先生一刻鐘前離開了公主府,前往漠北。」

「好,那就好,祝先生醫術精湛,一定能救珩兒。」崔皇后聞言頓時長舒一口氣,渾然不覺此時景安帝和姜昭都在沉默地看著她。

「將小皇子放在河洛郡主身邊。」景安帝開口吩咐,王大伴識趣地將小皇子抱走。

大人之間微妙的氛圍沒有影響到不足一歲的小孩子,陸嬡嬡趴在床上正專心致志地玩著布老虎,多了一個小表舅,她啊了一聲,痛快地將布老虎分享出去。

小表舅抽了抽鼻子,沒有要布老虎,反而湊上前去舔小外甥女另外一隻手中的紫色奶糕。

他餓了,父皇和母后都沒有注意到。

小嬰兒們友好地湊在一起,而外間,成年人之間的氣氛莫名詭異。

一切源於景安帝的一句話。

「朕欲下旨,將魏珩過繼給先皇早逝的第三子,朕的三皇兄為嗣。」

此次,靖王無論生死,名義上將不再是他和崔氏的兒子。

「舅舅的決定挺好的。」姜昭抿了抿唇,沒有多說。

是呀,挺好的。

對靖王而言,和過去牽扯不清的話,那索性就斬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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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明月(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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