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予安的話一出口,臉色最不好看的除了予四姑和予爭,就屬予二奶奶了。
她把予安叫過來,表面上是了解情況,實際上就是讓來給予安正名的,怎麼也沒想到予安會想著把崔寡婦給叫來。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
予四姑是做錯了事,但宗族就可以定她的罪,要是把崔寡婦叫過來,予四姑送假手鐲陷害予安的事兒就會在村子傳的沸沸揚揚。
關上門,外面怎麼說都是謠言。
可把崔寡婦帶進來,崔寡婦出去再說什麼就都變成了事實。
儘管予四姑錯了,但予二奶奶還是想要維護予家的面子,所以予安一開口,予二奶奶眼皮就是一跳,看向予安的表情也變了變。
予安是真變了性子。
從前予四姑等人想要把予安除名的時候,予安多數都是不在意的樣子,因為她知道,真正在意她的只有予二奶奶一家,其餘族人本就是可有可無的。
除名,予二奶奶不會不管她。
不除名,該管她的人依然還是予二奶奶。
跟族人沒有任何的關係。
所以她肆無忌憚,常常連予二奶奶的話都不往心裡去,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這幾次乖乖聽話倒是讓予二奶奶也覺得奇怪。
思忖片刻,予二奶奶對予安說道:「安兒,畢竟這裡是予家祠堂,叫外人不合適。」不合適三個字語氣重些,予二奶奶想要暗示予安,點到為止。
可予安像是沒聽明白似的,反駁予二奶奶:「二奶奶,雖是予家祠堂,但畢竟崔寡婦是當事人之一,叫她來才能說得清楚。」
被嗆了回來,予二奶奶的臉色更難看了一分,越過予安看向她身後的柳淮絮,問道:「侄孫媳怎麼看?
予二伯聞言,眼皮一跳,下意識的喊道:「母親!」
母親這是想讓柳淮絮在意宗族的面子鬆口,她說不行用,予二奶奶自然就有了理由不喊崔寡婦。
昨天因著讓予四姑去道歉這事,予二伯就跟予二奶奶吵了一架,他覺得只是道歉未必能夠讓予安和柳淮絮原諒予四姑,可予二奶奶卻固執己見,予四姑她已經罰過了,也沒有給予安除名,作為長輩去給小輩道個歉就差不多了。
予二伯完全不能贊同。兩人就這這事說了半天,最後予二伯還是只能聽予二奶奶的,帶著予四姑去道了歉。
這兩件事雖然不太一樣,但歸根結底都是予二奶奶霸道專權。
予二伯看著柳淮絮,還想說些什麼,被予二奶奶一個眼神給瞪了回來,而後連看都不看她,等著柳淮絮回話:「侄孫媳…」
要是以前,柳淮絮未必會駁了予二奶奶這個面子,可前幾日遭的那些罪,讓她不得不放下這些,予四姑確實去跟她道歉過,但是那又能改變什麼嗎?
不能。
按照予二奶奶的想法,這事予四姑去跟她道歉也就算過來了,這點她的清楚的,如果昨天沒有銀手鐲那檔子的事兒,柳淮絮還真的說不好會不會也就這麼過去了。
但是這事了,自然也就變得不一樣了。
予二奶奶可以不在乎她,但是會在乎予安。
雖然柳淮絮一直聽著看著,沒發出過一聲,但心裡還是有數的。
予安想把崔寡婦叫過來,就是想讓予四姑的名聲全無,也毫不在意宗族的面子。
予二奶奶怕的就是這一點,所以才問自己的。
她的想法在場人都心知肚明,其他人是沒什麼立場說話,而且說了也不一定有用,可予安不管這些,把柳淮絮拉到身後對上予二奶奶:「二奶奶,這事不叫崔寡婦也說不清楚四姑到底是什麼時候送的銀手鐲,怎麼打算栽贓給我的。」
柳淮絮看了眼二奶奶,又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予安。
雖然予安說的夠清楚了,但她也不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往前邁了半步,對著予二奶奶乖順的說道:「我都聽乾君的。」
耳邊傳來的聲音有些軟糯,予安下意識的就看了過去,說完話的柳淮絮正好跟予安的眼神對上了,片刻,扭過頭去。…
話說到這份上,予二奶奶也沒辦法再說別的,再說就是當眾偏幫著予四姑了。
她抬抬手把予松叫到身邊來:「松兒,你去叫人。」
予松應了聲,可前腳剛走,予四姑就跟瘋了一樣爬起來,去追予松,予二奶奶見狀趕緊讓予二伯去把她給拽回來。
被拽回來的予四姑趴在二奶奶的身邊哭喊:「二姑,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
「春兒,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予二奶奶自問對的起予四姑,自小帶在身邊,就算養成了跋扈懶惰的性子也沒放棄過她。
某種方面來說,予四姑跟予安很像。
就像她不放棄予四姑,自然也不會放棄予安。
可偏偏予四姑這人不覺得,一心想著自己偏袒予安。
要說偏袒,自家的孩子她都偏袒。
予二奶奶無力的閉了閉眼,對予爭說:「看好你母親。」
予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恭敬的應道:「是,二奶奶。」
說完也不顧予四姑怎麼掙扎,把她一個人拖到了角落裡。
予安有心跟柳淮絮說話,可見氣氛並不好,就住了嘴,只是默默的離柳淮絮近了一些。
她一過來,柳淮絮有所察覺的看向她,眼神示意讓她保持點距離。
這保持距離倒不是厭煩的情緒,只是大家都很嚴肅,予安突然湊過來,她怕讓人看了笑話。
予安讀懂了,默默退回半步,但視線卻依然放在柳淮絮的身上。
她只是很好奇,柳淮絮是不是有兩幅面孔。
剛才說那句我聽乾君的時候,那聲音又軟又乖,根本就不符合她平時清冷的性格。
故而,予安才有些好奇的湊了過來。
她湊過來,柳淮絮倒是向後退了一步,耳尖泛著紅,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別這麼看著我。」
予安:「………」
摸摸鼻子,予安也有些尷尬,她只是覺得有趣,沒想盯著人家看。
就這麼被戳破了,予安臉也有些紅,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站在一個離柳淮絮不遠不近的地方。
過不了多時,予松回來了,他身後還跟著花枝招展的崔寡婦。
昨日一場酣戰,並沒有給崔寡婦帶來太大的影響,依舊風情萬種,只是走路扭動的慢了一些。
由於予四姑的姿勢實在是搶眼的很,崔寡婦一進門就鎖定了她,還狠狠的翻了個白眼。
本來就在掙扎的予四姑看到后,掙扎的更是厲害,雙眼怒瞪著予爭:「你把我鬆開。」
「母親,你別鬧了。」
面對予二奶奶的時候予四姑氣勢還能弱一些,但對自己的女兒,予四姑說話還是十分硬氣:「我鬧什麼了?我不都是為了你嗎?」
「要不是為了給你掙一個好前程,我會這樣嗎?」要說最沒有資格說予四姑的那個人就是予爭了,予爭這麼一說她,她就把一切的原因也都扯到了予爭的身上。
「這些年,母親一個人把你和興兒帶大,就是等著將來有一天能夠給我臉上添光,興兒我是不指望了,就只有你了。」
她對別人沒法解釋,但對自己的女兒卻是可以的,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予爭。
「母親說是為了我,可怎麼就沒想過後果呢?」予爭回答的聲音異常冷漠,予四姑呆愣了一瞬,就蔫吧下去了。
崔寡婦進來先是看了一圈,然後又跟身後的予松說道:「辛苦小郎君去叫我了~~」
她說話的聲音嬌媚極了,還是個大小夥子的予松被她喊的臉有些發紅了,悶悶的應了一聲,就站到了自己父親的身後。
予二伯沒好氣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小聲說道:「沒出息!」
予松縮了縮脖子,沒敢吭聲。
崔寡婦走到予二奶奶面前,扯了一抹笑容,嬌媚的問道:「予二奶奶叫人家來所為何事啊?」
予二奶奶上了年紀,為人又迂腐,覺得就算崔寡婦曾嫁為人婦,這樣說話還是不成體統,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旁邊予二伯趕緊接過話茬,生怕自己母親氣上加氣:「崔寡婦,今日叫你來是讓你把銀手鐲的事兒說清楚。」
崔寡婦聽到予二伯話沒回應,而是媚眼一轉,看向了予安,作勢就要撲過去,卻被予安給攔住了。
委屈巴巴的看了一眼予安,揚聲說道:「昨天在予郎家門口,予二伯可都是聽清楚了的,怎的還要我說一遍?」
再一次被叫予郎,予安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剛想反駁,就感覺到身邊陣陣涼意,回過頭看向柳淮絮,正巧碰到了她的一雙白眼。
就很離譜。
柳淮絮什麼時候學會翻白眼了?
「崔寡婦,你我並沒有什麼關係,今日叫你來是讓你說你跟四姑的事。」這時候不為自己辯解,還要什麼時候?
予安說完這話,又挨著柳淮絮近了一些,悄聲的說:「你怎麼還對我翻上白眼了?」
綳著臉的柳淮絮一臉無語,這個時候不翻白眼,難道要表現的很開心嗎?
倒不是她都在意這句予郎,只是崔寡婦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叫予安,不是沒把她放在眼裡嗎?
於是又翻了一個白眼。
崔寡婦看到兩人暗戳戳的舉動,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開口:「淮絮妹妹看起來平易近人,怎麼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教訓起自家乾君了?」
聽到這話,就是柳淮絮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剛想開口反駁,予安說話了:「我跟我家娘子怎麼相處,與你何干啊?」
崔寡婦單純就是挑事兒,見予安怒目圓睜,也不敢繼續吭聲了。
而是把目光轉向了予四姑,
予四姑是坐在地上的,崔寡婦則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嘖嘖兩聲,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這不是予家四姑,予春嘛,怎麼被自己的好女兒按在地上了?」
「好女兒」三個字讓予爭一僵,按住自己母親的手送了送,予四姑立即掙脫開來,對著崔寡婦就是一頓狂噴:「貪財克夫的寡婦,你……」
「予爭!看好你母親!」
予爭站起身,看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的予二奶奶,直接把予四姑給拉了回來,又堵上了她的嘴,予四姑年紀大了,根本比不上予爭這種年輕的乾元,被束著身子捂著嘴,只能狠狠的瞪著予爭。
予爭倒像是看不到一樣,垂下眼眸給予四姑又拽到了角落裡。
看到這樣一幕,崔寡婦唏噓道:「予爭還真是你的好女兒啊…」
對於予爭來說,今日就是受盡侮辱的一天,予二奶奶那裡她不敢多說話,自己的母親也說不得太多,予安和柳淮絮更不用說了,自己的母親陷害了她們,她還有什麼話能說。
唯獨崔寡婦,這個跟自己母親狼狽為奸的人。
所以聽到崔寡婦的這話,予爭把股勁都發在了她的身上:「你給我閉嘴!」
「你…!」崔寡婦被凶的一愣。
「好啦,說正事!」予二奶奶嫌惡的看了一眼崔寡婦,又開口:「崔寡婦,今日叫你來就是想讓你說清楚予春的事。」
崔寡婦瞪了一眼予爭才回頭應聲,不過見這些人對她的態度都不算好,也有了些小脾氣,說出來的話及其敷衍:「予春…就是予春拿了一個銀手鐲讓我說是予安送的…」
崔寡婦的心思真猜不透,完全不知道她怎麼想的,這時候彆扭什麼個勁兒?
予安無語,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崔寡婦的面前說道:「四姑送你銀手鐲這事,必須要說的明明白白的,今日二奶奶可是要在族裡決定四姑的罪行,崔寡婦要是說不清楚,這罪怎麼定?」
她就不信了,被欺騙了,崔寡婦還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果然,聽到予安的話,崔寡婦的臉色變了變。
她雖然除了有一個貪財的心,輕浮的身,沒別的東西,但是這話的意思還是聽懂了的,所以也忽略了自己那沒有意義的小脾氣,把予四姑送給她銀手鐲的所有事情都說了。
聲音也不那麼造作,正色道:「予春是前些日子找到我的,拿出一個銀手鐲來,讓我說是予安送給我的,我當時沒第一時間接受,雖然我這人不聰明,但也知道沒有這種白得的好事,然後我就問她是怎麼一回事,她吞吞吐吐的,只說是予安欠了銀子,如果還不上的話她會想法辦法讓予安除名,但以予二奶奶…」
崔寡婦停頓了一下,眼神放在了予二奶奶的身上。
這時予四姑也開始不安分起來,扭著身子想要掙脫予爭。
予二奶奶看了看她,又看向崔寡婦:「你繼續說。」
崔寡婦笑笑對著予二奶奶說:「予春說,以您偏向予安的性子,定然是不能同意讓她除名,所以…想出了銀手鐲這麼個主意,要是讓您和予家族人都知道予安欠錢不還,還給我這個寡婦買銀手鐲的話,肯定會惹眾怒,就是您想保也保了了。」
予二奶奶聽完崔寡婦的話,臉都要氣綠了,閉了閉眼,讓崔寡婦一次性說完。
「我當時也詫異,予安…予安的性子全村的人都知道,她怎麼可能還的上銀子呢?想套出予春的話我便說,不想沾上你們自家的事,予春這才耐不住了,說這樣做會更保險一些,主要也是為了予爭的仕途,有予安這樣的從姐,以後肯定會影響到予爭的。」
「她還跟我說過,給予安除名的時候說不定要用的上我跟她演戲,反正…予安這人輕浮浪蕩,我哄一哄她,她…她就聽我的了」
這些話說完,崔寡婦把目光放在了予四姑的身上,咬著牙說道:「沒想到,那銀手鐲居然還是個假的。」
雖然事情在場的人大概都了解了,但是聽崔寡婦說完,還是不太一樣。
予爭看著自己的母親,眼神變得複雜極了,她信母親會有這樣的心思,但這麼做實在是太蠢了。
看了看予四姑,也有些不可置信,甚至還替她辯解:「二姑,這崔寡婦在村裡名聲也不好,怎麼能聽她一人之言?」
他話音剛落,崔寡婦的急脾氣又上來了,走到他的面前怒聲道:「昨日在予安家門口的時候,她自己都無言辯解,向予安和柳淮絮認錯,又跟予二伯求助,怎麼就是我一人之言了?」
說完話,崔寡婦歪了歪頭看向,輕出一口氣,說道:「是啊,予春是你親姐,你自然要向著她的……」
的臉色瞬間變的僵硬,指著崔寡婦:「你你你……」竟然你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理他,崔寡婦用手指著予四姑和予爭的方向,對著說:「你這個親弟弟,倒是比她的親女兒要好些,我來了這半天,都沒聽到過予爭替她母親說過一句話。」
崔寡婦雖然腦子沒那麼夠用,被予四姑給騙了,但她說話戳心啊。
角落裡的予四姑聽了這話,心裡更涼了,予爭的一切舉動她都看在眼裡,也氣,也怒,但被人明說出來就是另一種感受了,剛才只想著跟予爭說明自己的動機,壓根就沒太注意予爭的反應。
她一眨不眨的看向面前的予爭,可予爭連回視都沒有,默默的低下了頭,按住自己的母親手卻是一點都沒松。
在一旁安靜許久的予二奶奶沉聲說道:「行了,這下事情都清晰了,該說說老四的事兒了。」隨後又遞給予二伯一個眼神,讓他把崔寡婦弄走。
得到指令的予二伯,走到崔寡婦的身邊低語兩句,崔寡婦聽話的跟他走了。
剩下的都是予家的人,說話也方便起來。
「爭兒,把你母親鬆開。」
予爭身子僵直了一下,緩聲應道:「是,二奶奶。」
雖然被鬆開了,但予四姑還是沒挪地方,眼睛依舊一眨不眨的看著予爭。
彷彿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女兒一般,看了又一會兒眼神才放下,隨後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
予爭看在眼裡,心裡也有些不忍,但到底是什麼都沒說,畢竟母親已經做出這樣的事了,如果自己再幫著母親,不也會落下一個不懂事的罪名嗎?
所以予爭覺得這個時候最好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因著連自己的母親都可以這麼對待,予二奶奶對她也是失望透頂了的,
予二奶奶瞟了一眼她們母女,又向眾人說道:「予春勾結外人,欺騙族中子弟,以是事實,往後族裡大小事務予春不得參與,在予春家的族田收回。」
予家的族田算不得太多,但多數都是予四姑家在種。
在予安奶奶之前,予家並不算什麼大宗族,說到底都是因為窮,從予安奶奶那一輩,予家算是澤源村發展起來了。
大數的族田都是湊出來,曾經是由予安奶奶統一管理,予二奶奶協助,可自從予安奶奶走了之後,這種情況就變了。
族田以低價租給族人,由於予四姑家有予爭,大頭的族田都被讓給了予春家,現下收回也就意味著,將來予爭趕考時候的錢財,不知道要從哪裡來了。
畢竟,讀書是最費錢的了。
予二奶奶這話一說完,最崩潰的要數予爭了。
眼神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吶吶開口:「母親……」
予安看了一眼兩人,又扯了扯柳淮絮的衣袖問道:「你說…四姑還能不能為了予爭…」
「離我遠點,你剛剛碰了崔寡婦。」
柳淮絮說這話時語氣冷冷的,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予安實在是有些猜不透。
到底是嫌棄她,還是嫌棄崔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