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版畫行業本來就不景氣,你這是砸同行的飯碗!」導師盯著張貫中,手裡拿著個pad一下一下戳著。
「五塊錢一張你也想得出來?嗯?」導師胸口起伏大聲質問,「糟踐自己也就罷了,你為什麼要偷同學的版、偷我的版?」
「有人買就不錯了……」張貫中小聲嘟囔著。
「你說什麼?什麼?大點聲說!」導師氣得血管突突的跳,「我告訴你,你別想在我這畢業,別想!」
「五塊錢你還覺得少?」張貫中一聽不給自己畢業立刻就急了,「同學們的都賣出百十多張,你的十張都賣不到!」
「滾出去!」導師聲嘶力竭的大喊,狠狠丟出手中的pad。
啪!張貫中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糊著報紙的天棚、屁股地下冰涼的火炕,火炕之上有一個炕桌,上面有五張大團結和一封信。
張貫中迷迷糊糊的抬起頭,看著炕梢那一對花曲柳箱子發獃。
這是哪?我是誰?
我是塗自強?
一股陌生的記憶湧入腦海……
牙牙學語、母親早逝、父親堅決不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自己長大、自己的叛逆和驕縱、打架鬥毆、招貓逗狗以及父親臨死放不下心的眼神……
那五十塊錢是父親的撫恤金,那封信是通知自己下周進廠接班的介紹信。
吱丫,破舊的房門一聲呻吟,走進兩個人。
張貫中,哦不,現在是塗自強。
塗自強還沒完全消化記憶,只直勾勾的看著來人。
「強子,你也看開些,塗叔……」當先一個大馬臉很是熟稔,塗自強看著總覺得有些面熟。
「這屋凍死人了,賓子你生火去……」另一個陰柔男子搓搓手制止了大馬臉的尬聊,大馬臉一愣旋即乖乖的出去弄燒的。
陰柔男挨著塗自強斜坐在炕沿上一言不發。
火炕在大馬臉的嘟囔聲中逐漸熱了起來。
「三子的事你別愁,今兒晚兒我就讓他認識認識我駱士賓!」大馬臉拍著手進屋,一臉狠戾。
駱士賓?水自流?塗自強?
塗自強瞪大雙眼。
這是電視劇人世間的世界?
「三子就是抓住這裉結兒上才敢獅子大張口,」水自流很自然的伸出手搭在塗自強手上,「往常也就是兩塊錢的事兒,現在他就敢要一百。」
「所以呢?」大馬臉一瞪眼睛。
「所以這錢咱們得給……」水自流平靜的看著大馬臉,「這事兒鬧大了,強子進廠接班的事兒就黃了,搞不好還得蹲兩天。」
大馬臉瞪著牛眼臉憋的通紅說不出話來。正式工作的價值明顯遠遠高於一百塊錢。
水自流掃了一眼炕桌上的五十塊錢,抿抿嘴從兜里掏出一大把錢放在炕桌上。
一塊的、五毛的、兩毛的,還有一分五分的……
「我這還有十二塊三毛二……」
兜布無精打採的耷拉著。
「我、一塊、三塊……我還有八塊七。」大馬臉嘆口氣,也掏出一把零錢數著。
「還差三十,強子下周進廠幹活,至少還得有十塊錢飯錢。那就還差四十……」水自流眼波流轉,「這事兒你別操心了,我倆想辦法,不行就跟三子商量下再容幾天……」
「我一會看看老爺子還留下錢沒……」塗自強勉強一笑。
「老爺子的錢早被你敗光了,」水自流展顏一笑,「當然我倆也沒少幫忙。」
大馬臉也跟著訕笑。
「包我倆身上了,走啦!」水自流重重的摟了摟塗自強的肩膀,抬腿就走。
「別上火,三子要是不鬆口我就……」大馬臉一臉戾氣。
「沒到那田地……」塗自強勉強一笑,大馬臉的安慰讓他更擔心了。
咣當,大馬臉關門而去,房間里又靜了下來,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爆響。
現在擺在塗自強面前只有兩條路。
要麼湊夠一百塊錢息事寧人,要麼三子報案,自己接班泡湯再蹲幾天大家一拍兩散。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自己堅決不給錢,三子臨陣縮卵不了了之。
可是自己敢賭第三種可能嗎?
答案是不敢。
所有人都窮的吐血對付活著,三子也不例外。
這次他要是慫了以後在哥們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錢沒要到丟了裡子,面子怎麼說也得保住吧?
回到正題,原主連著拍了那個三子四五板磚,那小子傷得可是不輕。
從前原主就是一個待業青年當然不怕,以前鬥毆也就給個兩三塊錢藥費。
現在不同了,老塗沒了,塗自強即將進廠接班。
對方一旦報案,即便只鑒定個輕微傷,那他也面臨著拘留。
有案底的塗自強還能接班嗎?
想都不要想!
更要命的是,現在這兩間房子也是木材廠的公房,如果塗自強不能順利接班成為木材廠的工人,房子肯定是要被收回去。
到了那個時候……
塗自強就成了沒有工作、沒有家、沒有收入的三無人員,想活下去都難。
這也是三子敢於獅子大開口的原因。
這錢,是肯定要給的!
至於如何讓三子知道知道這錢好拿不好花的那是進廠之後的事。
一百塊錢在這個年代可不是小數目。
買一個兩間公房的居住權也就一百五十塊,塗自強進廠的學徒工月工資也只有十七塊!
下周就正式接班了,三子絕對不會等到那個時候。
但是錢從哪來?即便不算預留的飯錢也要在一周內搞到三十塊。
如果原主不是那麼混賬就好了,還可以找鄰居湊湊……
塗自強痛苦的揉著頭髮。
現在的狀況是,鄰居們都繞著他走---新鞋不踩臭狗屎。
家裡更是沒有什麼積蓄,這些年打架鬥毆招貓逗狗的早就賠光了老塗的家底。
打零工?這年月都是國企,進個臨時工都不比未來進大廠簡單。
擺攤?這年月那叫投機倒把,抓住要扔進去三年的!
指望水自流和駱士賓?他倆是孤兒,更沒正式工作,就是倆倒票兒的……
平時就飢一頓飽一頓的,還得靠自己接濟活下來。
說老實話,他倆能湊出二十塊錢都不容易……
一條條路都行不通,塗自強煩躁如困獸,牆上老塗也心疼的看著自己這兒子。
糧食也不夠吃了,副食品更不用說……
塗自強癱在炕上,生無可戀的看著糧本上剩下的那二十七斤半糧和炕桌上那半斤肉票、七尺布票……
現在才月初,這點東西也就夠吃半個月,何況下周自己就要去扛木頭了。
那可是重體力勞動……
這他媽什麼展開啊!
莫非得去要飯?
開局一個碗?
啪啪!嘭!咣當!
塗自強越想越煩躁狠狠的抽自己兩個嘴巴子還不解恨,又重重的拍翻了炕桌。
炕桌打著旋兒的摔在了地上、滿桌子零錢撒了一地、粉色的肉票和黃色的布票忽忽悠悠的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