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亂我心曲(五)
她看著放在角落裡的那把紅傘,以為他是因為他父母的事情才會如此反常。
她道,「顧言玉,你的扇子是你母親的吧。」
顧景堯微微一怔,他垂眼道,「嗯。」
裴嬌拂過扇柄刻著「言玉」二字道,「你的字是你娘親幫你取的。」
「這是一個很好的表字,那麼代表,她定然很愛你。」
她回憶起幻境中見過的美艷女子:「我曾見過她的樣子,那時候的她已經神志不清了,所以她說的那些不要你的話,都不能作數的,一定是假話。」
顧景堯眼睫顫了顫。
是這樣么……
自他有記憶以來,母親在他的眼中便是可怖的噩夢。
她咒罵他,憎恨他,無數次掐著他的脖子,流著淚問他為什麼要來到這世上。
他以為,他是骯髒的,他是她的累贅。
顧景堯唇角顫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外頭開始下雨。
雨滴打在窗欞上的聲音越發大,天色漸暗,雷聲悶響。
顧景堯拉住了裴嬌的袖擺,案上的燭火映照在他眼底,留下一片灼熱的餘燼。
「嬌嬌,今夜可以陪著我么?」
他仰起頭,頓了頓,「我想再看看你。」
裴嬌沒注意他話語間門的異樣,「你天天看我,看不膩么?」
他頓了頓,蒼白的臉露出一抹笑,顯得有些昳麗的病態。
「嬌嬌很好看,怎麼看都看不膩。」
他望向窗外陰雨連綿,燭光映襯下,長睫在眼下落下一片落寞的陰翳。
「我想永遠看著嬌嬌。」
裴嬌將他的葯重新換了一壺,輕嗤道,「你多大人了,還要人陪著過夜呢,也不嫌丟人。我就在你隔壁,你好好休息吧。」
山海洞庭常年是雨季。
雨餘花落,能聞見樹木清晰的氣息。
裴嬌躺在榻上,難以入眠。
她撐著頭,借著燭火讀著話本。
這時雨中似乎傳來了些許聲響。
她起初沒在意,後來發覺,好像是門那邊傳來了動靜。
她疑惑地走上前去,打開門,就被嚇了一跳。
顧景堯立在她的屋檐之下,不知站了多久。
他的衣襟已然被斜風細雨浸濕,碎發像是黑蛇一般蜿蜒攀附雪白的額間門。
襯得他面色越發蒼白,唇色殷紅,攜著驚心動魄般的破碎感。
裴嬌道,「你在這裡多久了?」
顧景堯答非所問,「嬌嬌,打雷了,我怕。」
頓了頓,他氤氳水汽的眸子望過來,攜著炙熱滾燙的溫度。
「我想見你。」
裴嬌:「……」
她信他的鬼話。
這人以往殺人不眨眼,還害怕打雷?
可是她卻側過了身,讓他進來,「你要進來便進來吧,我在看話本,不許打擾我。」
裴嬌又躺在了榻上,可是這次是怎麼也看不進去了。
她的餘光不由自主地透過書頁的縫隙望過去。
他真的就安分守己地呆在了角落裡,像是濕漉漉的小狗一般縮在牆角。
他一直在看著她,目光直白而又露骨,此時恰好捕捉到她的目光,殷切地對她眨了眨眼。
饒是誰被這麼目不轉睛地盯著看都會有些不自在。
裴嬌受不了了,放下話本,走上前去。
「你不會用靈力烘乾嘛?渾身都濕透了。」
說著,她的掌心凝結靈力,貼上他的衣物。
溫熱的靈力自她掌心而出,將他衣物上的水分蒸發。
他發間門有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他定定看著她白皙的手背,隨後垂下頭,十分自然地順勢舔去。
他動作飛快,得了便宜,還絲毫不避諱地當著她面舔了舔殷紅的唇瓣。
裴嬌都尚未反應過來,手背徒留一陣餘溫和酥麻。
裴嬌:「……」
她鬱悶地看著他,「你究竟想做什麼,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
話音落下,外頭傳來雷聲。
因為閃電天光驟亮時,裴嬌也看清了少年泛紅的眼尾和炙熱的眼眸。
當下一道雷聲再度落下時,他忽的傾身上前,死死摟住了裴嬌的腰。
像是雨夜之下漂亮陰翳的美人蛇一般緊緊纏繞住了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向眼前的人類少女索求歡好與垂憐。
他昳麗清雋的面龐埋入裴嬌的心口,悶聲道,「嬌嬌,我怕。」
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甚至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吐息和似有若無的挨蹭。
裴嬌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隨後踢了他一腳,「你再裝我就把你扔出去。」
「你還會怕打雷么?你這樣抱著我,有什麼用?」
他硬生生地挨了這一腳,唇間門逸出低低的喘氣聲。
他英挺的鼻樑摩挲著光滑的綢緞,鼻尖一下一下頂撞著她的衣襟。
隨後他抬眸看著她,眸色暗沉,啞聲道,「嬌嬌親我一下,我便不怕了。」
明明是他在仰視著她,按理來說,這是一個極其卑微的姿態。
可是他眼中堪稱病態瘋狂的渴求和慾念卻令居高臨下的裴嬌有種無端的劣勢感。
於是裴嬌直接賞了一個他需要的大嘴巴子。
她的力道不重,輕輕一下拂過去,就像是調情似的。
但他白皙的臉上仍然留下了緋紅的指痕。
顯然,他並沒有因此感到羞恥和失落,相反,他低聲笑了一下。
他順勢以面龐湊過來蹭了蹭她的掌心,隨後順著她掌心的紋路吻上她的指尖。
濕熱的氣息落在掌心,酥麻的癢自尾椎骨傳來,裴嬌垂下的睫毛忍不住顫了顫。
他心疼地看著她的手掌,「嬌嬌,手疼不疼么?」
裴嬌:「……」
她是真的拿他沒有辦法。
她道,「你放開我,你要在這裡過夜,可以,不過你不許靠近我的床榻半步。」
他委屈地眨了眨眼,果真聽話地鬆了手。
裴嬌熄了蠟燭,只留下一盞巴掌大的油燈。
她卧在榻上假寐,卻仍能感受到背部灼熱的視線。
終於,她忍不住了,轉過身,就看見側卧在地的顧景堯。對方果真在看著她,手裡……手裡還偷偷把玩著她垂落在地的一小簇長發。
更深夜靜,雨勢漸小,透過窗欞能望見外頭飛揚的螢火。
他當著她的面吻了吻她卷翹的發尾,悄悄作口型告訴她:香的。
裴嬌飛快地將那一縷頭髮抽回來。
然後,她發現就連垂在地上的一角被褥都被他壓在了手肘下。
她的衾被同她身上的香味是一樣的,香甜的花果氣息。
他攥著那一角小小的衾被,貪戀地不肯鬆手。
裴嬌當做沒看見,閉上了眼。
可是床榻下的人呼吸卻越發沉重,低低的悶哼聲傳來。
那一角被他扯著的衾被小幅度地晃動著,這令裴嬌滿腦子胡思亂想。
她猛地轉過頭,發現他正乖乖地看著她,仍是手握衾被,並無其他她想象中的冒犯動作。
她開始鄙夷自己齷齪的想法,但是面上卻不顯,「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麼。」
他解釋道,「沒做什麼。」
頓了頓,他眼尾浮現病態昳麗的紅,羞澀道,「也沒幻想著對嬌嬌做什麼。」
裴嬌:「……」
越抹越黑了這純屬是,看那眼神就知道不簡單啊!
這廝盯著她究竟在想什麼啊!!
裴嬌警惕地裹緊了被子。
裴嬌自然不知道,就算她裹得再嚴實,對他來說,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她露在外頭的紅潤的耳垂,潔白的後頸,還有纖細的腳踝,腕骨上的紅痣。
每一處,於他而言,都是慾念,都是渴求。
只要看著她,就能回想起夢中的痴纏,翻雨覆雨,他輕輕廝磨雪白的後頸,聽她低低哭泣,埋首於她肩頸處時的酥麻快意。
裴嬌尚不知他腦子裡在想什麼,只是覺得彆扭。
雖然他沒用自己的那一角衾被做什麼,但是他的眼神總讓裴嬌覺得他一定會做些什麼。
裴嬌面無表情地扯著被褥,卻怎麼扯也扯不動。
她心下一橫,手上的力道越發大,誰知被褥沒扯上來不說,她整個人順著被褥自床榻上滾了下去。
顧景堯及時接住了她,發出了一聲愉悅的悶哼。
然後,在裴嬌起身之前,他眼疾手快地將她整個人連著被褥裹進了懷裡。
裴嬌打他的手,他也不放,只是抵著她的後頸,無意識地挨蹭著。
他像個得了心愛玩具的孩童,喜悅溢於言表,「嬌嬌。」
裴嬌無奈地掰著他的手,「嗯。」
「嬌嬌。」
「嗯。」
「嬌嬌。」
「……你還要叫多少遍?快鬆手。」
溫熱的氣息落在她頸窩處,他低聲道,「嬌嬌。」
「我喜歡你。」
她頓了頓,眼睫一顫。
柳暗花遮,月白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