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 離開
許洛心裡一動,可馬上沒有得逞的許佑,又乾嚎起來。
見著小傢伙在古惜夕胸前拱來拱去,許洛直接在他屁股上輕抽幾下,這才笑著說道。
「這事你別太操心,我自有打算,你先將這小傢伙餵飽再說!」
古惜夕心疼兒子,胡亂應承一聲就快步走進竹樓。
見到她背影消失,許洛神情才變得慎重起來,就在剛才古惜夕提到望歸山的那一刻,腦海中明字元勐得如遭雷噬,發出了明暗不定的刺目毫光。
他下意識仰頭看向上方蒼穹,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視線中兩輪腥紅圓月好像又近了幾分。
許洛心裡緊迫感又下意識加重幾分,他沉默著收回通幽術,眼前又恢復了萬里無雲晴朗景色。
古惜夕能想到的事情,許洛這狡猾傢伙自然也早已想到,只是他委實沒信心瞞過祖靈的覷伺,除非……
此時沒人知道,蒼穹上兩輪紅月跟祖靈有關,再說直白點,沒人知道紅月降臨就代表一場驚天浩劫。
也幸好是這樣,不然這種眼睜睜瞧著生死大劫臨身的滋味,估計沒幾個人能扛得住!
就連許洛這種膽大包天的傢伙,心情也一天天變得沉重,再加上時間又已經過去一年,他的修為境界還是沒有半分進展,哪怕心再大,此時也不禁有些焦躁。
幸好許佑的出生,確實讓許洛心境大大提升不少,換作以前,明字元如此異動,許洛心思早已忍耐不住,只怕早已朝絕靈域趕去。
可現在許洛卻能壓抑住焦躁心思,思忖片刻后,他才甩出一張傳音符籙。
以現在神木洲的局勢,自己絕對不能隨意離開,再不濟,也要和秦玄機交待一聲。
傳出消息后,許洛將懷中一直貼身收藏著的蓮子取出來,眼中下意識閃過一抹暗然。
接下來幾天,許洛好像個沒事人一般,安靜享受著天倫之樂,直到靈識出現秦玄機熟悉氣機,他臉上笑容頓時一僵。
旁邊正在逗弄許佑的古惜夕,好像立即察覺到了什麼,嬌軀不由自主的打個寒顫。
「夫君,可是出了什麼大事,怎麼這幾天我總會有些心神不寧?」
許洛定定看著古惜夕嬌美俏臉,遲疑了下才笑道。
「別胡思亂想,是祖父大人已經趕回來了!」
古惜夕下意識露出笑意,心裡那抹突如其來不安,立即都再顧不上。
「祖父大人對佑兒可謂是疼到骨子裡,月前才剛剛回來過一趟,這怎麼又跑回來?」
許洛伸手在許佑頭上輕揉幾下,正在好奇玩著自家小雞的許佑,發出不耐煩的哼唧聲,直接就撲到古惜夕懷裡。
許洛嘴角拉出抹笑意,腦中諸多煩躁擔憂,都憑空散去不少。
天空上白蓮虛影一閃即逝,露出秦玄機滿臉笑容的身影,他大有深意看了許洛一眼,然後視線立即就落到許佑娘倆身上。
「佑兒,快來給曾祖父抱抱,看看這是什麼?」
秦玄機從懷中摸出只栩栩如生小鳥,在許佑眼前不停逗弄著,這七彩小鳥明顯不是凡物,哪怕在秦玄機手中,亦不停散發出渾厚靈氣。
見到這一幕,許洛亦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這小鳥分明就是一頭合氣境精怪,卻被秦玄機不知用什麼手段生生封印,只剩下那無時無刻都在散溢的勃勃生機。
這東西若是一直陪在許佑身邊,自然能時刻不停滋養小傢伙的身體,將來若是邁入修行大門,也會事半功倍。
逗弄了許佑一會,秦玄機這才將視線放回許洛身上。
可還不等他出聲,許洛已經悄無聲息手指輕彈,遭到池魚之殃的許佑,立即下意識放聲大哭。
古惜夕沒察覺到許洛的小動作,還以為小傢伙又餓了,立即就帶著他回了竹樓。
「你真決定要走出神木洲?」
直到娘倆回到竹樓,剛剛還滿臉笑容的兩人,立即不約而同齊齊神情大變。
秦玄機隨手揮出一道氣機,將兩人身周動靜盡數遮掩,這才擔憂詢問出聲。
許洛沒有說話,只是悄然點點頭,秦玄機臉色一變,馬上意識到肯定又出了什麼極其不利大事,這才會逼得許洛如此行險!
要知道祖靈可就是沖著許洛,或者說沖著枉生竹而來,也就是現在枉生竹融合通天神木,徹底掌控神木洲朦朧意志,這才會讓祖靈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動手。
可若是許洛現在,敢出現在神木洲之外的任何地方,鬼知道祖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未免也太過兇險,那祖靈手段神出鬼沒……」
後面的話秦玄機沒有再說下去,可眼中擔憂神色卻愈發濃郁,許洛也不由得抬頭看了看如洗青天,這才苦笑出聲。
「咱們沒時間了,想來你老人家也不想佑兒長大后,卻要對著一頭邪物畜生卑躬屈膝!」
秦玄機眼中閃過一抹凶光,可馬上又反應過來驚呼出聲。
「你怎麼知道祖靈什麼時候出現,你這小子究竟還瞞著多少事?」
許洛長長嘆息一聲,這才將自己猜測說出來,聽到天上紅月竟然極有可能跟祖靈有關,就算是秦玄機也不由得呆愣當場。
他倒沒有懷疑許洛什麼,只是想到最近幾年紅月那些古怪變化,一股刺骨寒意瞬間籠罩心頭。
「祖父大人,小子此去也不知需要多長時間,神木洲這邊就需要你老人家多加照看!」
見秦玄機一直沉默不語,神情卻是陰晴不定,許洛知道他心裡肯定也是難以抉擇。
可許洛覺得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能夠晉陞五衰散仙,再加上枉生竹,對上祖靈才能有一線生機。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讓祖靈分身吃了幾次鱉,就能夠打贏祖靈真正的龐大本體。
若是自己猜測為真,那祖靈又不是個傻的,哪會主動飛遁千萬里前來送死?
「哎,此事你可有跟惜夕商量過?」
秦玄機心裡無力至極,可也知道若是連許洛都沒有信心戰勝祖靈,那包括自己在內,所有人就更是上不得檯面。
許洛先是搖頭,然後又點頭。
「真實原因我也沒敢跟她說,真要有個萬一,就讓她陪佑兒過完最後一段舒心日子也好!」
許洛從懷裡取出蓮子,眼中露出憐惜光芒,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呢喃自語。
「以前答應過這小妮子,乘著青牛大車看遍這芸芸世間,卻沒想到竟會應在此處。」
還想要說些什麼的秦玄機勐得一滯,只覺得莫名悲愴從心底湧出,他嘴唇張合幾下,最後才吐出幾個字。
「難道這就是我人族的命?」
「呵呵,命……」
許洛手掌一翻,蓮子便消失不見,決心已下他反而顯出幾分豁達,清秀臉龐竟浮出一抹釋然笑意。
「大人也莫要太過擔憂,這世上事不到最後一刻,誰又能預知結果如何?」
說到這裡,許洛遲疑了下才又悍然出聲。
「反正小子這輩子是從來沒信過命,也壓根就沒信過這老天爺,不管是誰想要我這條命,那都得做好硌掉牙的準備!」
許洛突兀抬頭看天,腰身挺得筆直如槍,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般。
「……算個屁!」
話語突然,許洛說得又是含湖不清,連秦玄機也沒聽清楚他罵得是誰,不過想來也覺得應該就是祖靈。
他一時間沒有多想,又開始擔憂起許洛安危,以這小子的性子,既然將古惜夕娘倆留在通天國,只怕那件先天靈物肯定也會留下。
那也意味著,若是被祖靈發現形蹤,許洛絕對是九死一生下場。
其實除了古惜夕母子倆安危這個原因,許洛更擔心若是帶上枉生竹,自己壓根就出不了神木洲。
自家人知自家事,祖靈費盡心機,不就是為了枉生竹而來,枉生竹那些遮掩幻化本事,能瞞得過別人,卻絕對瞞不過正死死盯著這邊的祖靈!
與其這樣,那自己倒還不如孤身出行,沒準還能多隱藏些時間。
一老一少各自想著心事,竹樓外逐漸變得有些死寂,直到古惜夕招呼兩人聲音傳來,兩人竟好像被驚著般差點跳起來。
察覺到對方狼狽作態,兩人又下意識面面相覷,對視片刻后又不由自主輕笑出聲……
深夜子時,今晚的明月看上去格外清晰,好像就懸挂在上方的兩輪巨大玉盤,隨便伸伸手就能將其摘下來。
聚靈島上方青光閃過,露出青牛大車寬闊車身,許洛滿臉慎重靠坐在車轅上,定定盯著蒼穹月華不放。
良久之後,他看著四周空蕩蕩虛空,突然鄭重起身行禮,然後下一刻青牛大車就消失在原地。
在他離開后,秦玄機高大身影才憑空出現,他看著青光消失方向,不自禁發出一聲長長嘆息。
碎空海水眼虛實不定,幾乎沒有人知道其運行軌跡,可這肯定不包括許洛。
此刻青牛大車早已好像變幻成虛無,時刻不停賓士在寬闊海面上,在許洛視線中見不到有任何活物動靜,就連無處不在的魚蝦,好像都已經盡數死絕。
乞活盟離開還不到兩年時間,可生機勃勃的碎空海,卻已經徹底變成一片死域。
只有四周不時出現的陰煞氣柱,在提醒著許洛,這裡已經變成了詭族邪物的天下。
這一路走來,許洛對這些場景早已看厭,可此刻他心情還是複雜莫名。
要知道碎空海除了玄龜島,星散島嶼、廣闊海域之上,可還有著不計其數的船民。
可現在不用想,這些人肯定早已化成海底枯骨,然後又從其血肉精氣中生成一道道濁煞氣柱,無數詭族邪物,也就正是從這些氣柱孵化。
隨著大車前行,下方海面開始生成一個個細小漩渦,許洛還是面無表情,他大半心神倒全放在蒼穹兩輪紅月之上。
雖然已經將枉生竹留在神木洲,可說老實話,他現在也不確定,祖靈有沒有發現不對?
海面出現的漩渦愈發巨大,數量也越來越多,哪怕是青牛大車也開始搖搖晃晃。
許洛抬頭看了眼,車頂那尊趴俯著的凶猿凋像立即活了過來般,朝著前方無聲咆孝。
無形聲浪成扇形橫掃,將四周逐漸掀起的驚濤駭浪,盡數鎮壓,青牛大車這才又重新疾速前行。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前方海面終於出現駭人變化,一道巨大無比溝壑,將廣闊海面筆直分開。
溝壑上方霧氣層層疊疊,連靈識都無法透過。
許洛心神一動,青牛大車立即停在溝壑旁邊,下方海水發出悶雷轟鳴,前赴後繼般落入溝壑之中。
可無論灌入多少海水,那片溝壑卻像是深不見底,不見有絲毫水流漫出。
更駭人的是,這道一眼看不到邊際的巨大溝壑,竟然無時無刻都在移動,就是青牛大車停頓的這瞬息功夫,溝壑已經往前方移動了丈許距離。
許洛終於收回盯著紅月的心神,不舍的往遠處神木洲方向看了眼,可青牛大車卻突然暴起,一頭就扎入巨大溝壑之中……
磐石城如今早已見不著半點血火氣息,來往商隊行人如同過江之鯽般川流不息,由於人口太多,城外直道兩旁都已經有百姓修築屋宅、鋪面,鱗次櫛比、熱鬧非凡。
青牛大車早已大變模樣,看不出半分靈物氣息,混在四周來往車隊中一點也是不起眼,甚至還有些上不得檯面。
許洛懶洋洋靠坐在車轅上,手中不停把玩著漆黑蓮子,饒有興趣四處打量著。
直到磐石城高大城牆出現在視線中,許洛神情終於變得極其古怪。
城牆上刻劃的符文長滿青苔蛛網,一看就知道很長時間都沒有激發過。
城門處兵士大腹便便,見不著半分精悍氣息,倒是收銅銖時氣勢格外不凡。
輪到青牛大車時,許洛只是朝軍士看了眼,那軍士眼神一惘立即就揮手放行,嘴裡還沒好氣咕噥出聲。
「他娘的,又是些兜比臉乾淨的山民!」
許洛若有所思又看了軍士一眼,這才任由大車穿著過幽暗門洞。
見到這一幕,他心裡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生氣,軍士如此懈怠,只能證明如今的十萬大山,早已安穩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