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一百二十三章,神仙打架
「兒子,無論發生什麼,躲在草堆下,不要出來。」
這是楊宇合對楊瑾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楊宇合本身喜歡讀書學習,本就對道術修行淡薄,他堅信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落了修為,不通術法,他就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肉體凡胎,僅此而已。
發生矛盾后不久,他就病死了,期間,他什麼都沒有和楊瑾說。
但他的眼神好像在告訴楊瑾。
以後我走了,你要好好讀書啊,也不要記恨村民們,不要記恨梅山村。
他們可以排斥他們作為『外姓人』,但楊家,何嘗不是祖輩就生活在這山頭呢。
楊瑾哭著點點頭,到他斷氣的時候,還在喊著爸爸爸爸。
爸爸...
楊瑾變成了孤身一人了。
在這期間,關心他的只有一個人。
那位城裡來的青年,那位叫做馬東文的青年,會時不時來噓寒問暖。
時不時給楊瑾帶來大白面饅頭。
很香很香的那種。
他是一個很有正義感的人,這麼多人里,只有馬東文站了出來。
雖然,他站出來也並沒有用,但這也讓楊瑾記在了心裡,記了好多年。
直到三年之後。
又一批人上到了梅山觀來了。
老一輩的人總是有些念舊,對於讓楊宇合意外去世這事兒,還是讓村裡的人對楊家,對梅山觀心中有愧。
傷痛,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流逝。
愧疚也會。
老一輩的人逐漸在走掉,年輕的,新一代的人在村裡掌握著話語權。
比如說,當年欺負楊瑾的主力軍們。
他們更年輕,更有激進,他們覺得,這外鄉人搶了他們的飯碗。
也更覺得,外姓人,不是自己人。
而且聽長輩說過,這楊家梅山觀,在以前可是要收供奉的。
憑什麼?
憑什麼???
一個外鄉人,一個臭牛鼻子,憑什麼祖上踩在自己村的腦袋上?
於是乎,懷揣著各種想法,這由梅山村年輕人組成的隊伍,就雄赳赳氣昂昂的朝著梅山觀行去,那時候的楊瑾正在道觀里啃著窩窩頭,面對這雄赳赳氣昂昂的隊伍,心裡慌的很,趕忙上前迎道。
「大哥大姐們,怎麼了這是,咱有話好商量。」
楊瑾的臉上掛上了虛偽的笑容,這麼些年裡,他已經學會了怎麼去阿諛奉承。
正當此時,有人站了出來,是馬東文,穿著灰色布衣的他一聽到有人浩浩蕩蕩上山來就知道不妙,匆匆跑來后他喘著粗氣說道:「大家都是同鄉人...」
「你個外村的,管得著嗎你?」
一個大男孩不耐煩了,在砸東西的時候,順手就砸向了馬東文,他也是外姓人!沒想到這一砸,砸的就是馬東文的腦袋,砸的腦袋開戶,砸的頭破血流。
血呀,泊泊的流。
沾著瓷片和木屑。
鮮紅鮮紅的。
那些砸紅了眼,拿紅了眼的人們,哪裡會管這倒地的青年呢?
只有楊瑾獃獃的看著這世界上,最後關心自己的人倒在血泊之中。
他是誰?
他,只是一個正義感富裕一些的下鄉知青而已,他沒有給楊瑾過多的優待,他只是單純的,平等的看待著他和他的梅山觀。
他也倒下了。
楊瑾獃獃的,看著自己的床炕,旁邊的野獸皮毛。
羊、牛的皮子,這些皮子就好像在勾動著他的心弦...
這是楊瑾,第一次施放完整的道法。
「天地無極...」
「乾坤,借法...」
......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夾雜著陰火的符籙自地面散開,形成圍困之勢,而李衛只是稍微震了震手中琴弦,音浪四溢,這陰火符籙便被震了開來。
不過還是有零零散散的邪火掉到了李衛的身上,將道袍燒出了一切痕迹來。
有些痛。
楊瑾清醒過後,便看到了眼前的白衣道人,眉心上裂開的豎瞳。
「這位道友,這是你的神通道法嗎。」高大的道人似乎有些意外眼前這白衣道人的神通術道:「宛如黃粱一夢一般啊,讓貧道看到了自己的過去,讓道友...見笑了。」
李衛則是直截了當的問道。
「你用造畜的法子將那些打砸的人們變成了牲畜,然後呢?」
「然後?」
楊瑾面容燦爛,彷彿回憶起了什麼美妙的事情似的:「當然是宴請了上山尋人的村民們了。」
這言語彷彿最惡毒的利刃。
李衛也無話可說,手中的琴弦撥動,一曲《十面埋伏》和一曲《廣陵散的》交互彈奏。
琴音如刀,殺殺殺,音律如刃。
陰森的鬼蜮,天空被血月覆蓋,天地正氣和道理在這裡都要辟易。
楊瑾望著天空的一輪血月,呢喃道。
「道友,你來晚了一步啊,我血月蔽日法成,在此方山脈之內,即使和神女還未完婚,她的一身法力也當能為我所用,天地無極...算了,也沒什麼念咒的必要。」
「玄法,來。」
源源不斷的法力支撐著楊瑾。
不斷,不絕。
在破落的梅山觀內,鍍金閃閃的神女像,雙眸正在流著粘稠的血淚。
神女血淚,血月遮天。
死在這裡的每一個妖魔,每一條陰魂,每一個妖怪,都成為了他的法力來源,他的食糧。
古文咒籙,山神靈力。
在血月之外,已經有不少人發現這一股異常現象了。
這山雖然人跡罕至,卻也是有人居住,有人遊玩的。
「卧槽,這血月當空的,是不祥徵兆嗎?」
「等一下,我好像看到有人漂浮在半空中,一個黑衣道士...」
「好像那裡是梅山觀?總感覺那地方神怪神怪的,當地人都不敢去看啊。」
「我要上傳到nga上去,老牛逼了,這場景。」
「卧槽!哪裡冒出來的狗子...」
正當血月遮蔽之時,一條大狗卻是沖了上去,撕咬著那一輪血色的月輪。
這彷彿神話之中『天狗食日』的景象再現了人間。
一些遊玩的房車up主剛想拍照,卻發現自己的房車車門有人敲響。
「開門,國安局的。」
...
「網路截斷嗎?」
一個穿著中山裝的老者沉吟片刻后,說道:「截斷吧,現在還不是時候...」
在他下令的一瞬間,這一片區域就成為了網路管制之地。
關於怪力亂神的消息一個都傳不出去,還有國安上門去指導民眾的思想工作。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高效,迅捷,準確。
「白河啊...看到了嗎,這就是神話時代的力量。」老人在一旁看著白河說道:「古往今來,修行人們都在追求的力量。」
白河沒有說話,眼前的場景當真算的上是『神仙打架』了。
「建國以來,鬧騰過那麼大的動靜么,局長。」
貌似沒有...
至少,白河所知道的,是沒有。
「之前,是沒有的。但現在,不是開始有了嗎。」
江興局長淡淡的說道:「任何事情,都是從無到有,從0開始的。」
「不可否認的是,現在靈氣開始逐漸的復甦了,神話時代才能見到的場景逐漸重新出現在人世間,像是眼前這種『神仙打架』的情況也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事情在發生著,有些事情,要考慮一下了,比如說,成立專門的部門。」
成立專門的部門,說著輕描淡寫的,但卻是滋事重大。
新部門成立后,是哪方主導?是由修行人主導呢,還是由國安主導呢,是指定某個宗門作為合作對象呢,還是如何的...
這些都是需要經過討論的,或者說,是漫長的扯皮的。
至於當下。
就當預習一下,神仙和神仙之間的打架吧。
.....
楊瑾人在外頭設法壇抵禦李衛,在內控制一寫著『楊瑾』的紙人和神女行拜堂成親之禮。
「你讓血月蔽日,我就天狗食日。」
李衛自袖中取出畫來,畫中的靈犬阿黑在靈力的加持下,變得巨大無比。
中華細犬一躍而起,嗷嗚一聲,開始啃食遮蔽這一片天空的蔽日血月。
阿黑每啃咬一口,這血月的力量就削弱一份,太陽就能照射進一分來。
太陽之下,那些在此的厲鬼所化的法力也消融消解了許多。
長虹貫日,對日當曲,十面埋伏藏殺機,琴曲法力化作刀槍劍戟,廣陵散來破邪祟,曲化鎮魔邪音,讓邪陰之氣無法靠近。
「法來。」
「法來!」
「法來!!!」
楊瑾桃木指天,在自己的法壇內作法行術,即使身後有源源不斷的法力,楊瑾也免不得被削弱。
十方血土,只有那白衣道人的腳下是無垢凈土。
楊瑾一口黑血吐了出來,染紅了法壇。
心血勾連的符籙被琴音所化作的刀兵斬落,楊瑾縱使有七巧玲瓏心,也無法控制那麼多符籙去抵擋。
楊瑾呢喃道。
「我還沒有找回他的魂魄,我現在還不能死去...」
此時,一道墨色長刀貫穿他的肩胛骨。
「婚娶還沒完成...我不能倒下...」
神女見楊瑾瘋魔如此,輕輕的嘆道。
「血月之下,你能使得我的全部法力,你如今,應當是知道,我的法力,到底能否幫助你尋回他的魂魄,將他復活。」
他暫時能調用神女所有的法力,也能調用神女所會的所有術道。
但神女的所有答案是不能。
從楊瑾想要復活活死人馬東文的那一刻起,神女就解釋了很多遍,道術的力量,無法將他復活,這一次楊瑾親身體會了如此龐大的法力加持於身,便能理解這件事。
但即使如此,楊瑾也不願意去相信。
不能相信,自己這麼多年所做的事皆無意義。
「他還躺在醫院裡,等著我給他送上殘缺的魂魄,等著我去給他打錢讓他延續生命,他只是變成了生物學上的植物人而已,他沒有死,沒有死!你這老古董,根本不知道,根本不懂!植物人即使是趟30年,40年,也是有機會醒來的!」
這麼多年裡,馬東文能躺在醫院那麼多年,即使是他真正的家人也早已放棄的情況下,是楊瑾用販賣邪法換取的俗世金錢來給他插管延續生命。
「他因我而變成這樣,我要將他救回來,這是我的因果。」
即使知道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毫無意義,但他還要繼續做下去。
楊瑾口吐鮮血,還有內臟碎裂成塊。
本體施咒法阻擋白衣道人,紙人則替自己拜堂成親。
就在楊瑾的紙人要和神女拜堂成親完成之時,一道墨色的長戟貫通了他的腹腔。
琴音戛然而止。
那《十面埋伏》化為的刀槍劍戟消散不見。
同樣消失不見的,還有楊瑾的符籙和陰氣所化的屏障。
他跪在法台前,表情獃滯的,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道人。
「連山水正神的修為,都沒辦法擋住你。」
楊瑾自嘲一笑。
眼前的白衣道人,比山水神靈更強。
「你啊,剛剛看了我的過去吧。」
楊瑾抬起頭來看著道人說道:「你說,馬東文,他能醒來嗎?」
讓他意外的是,李衛輕輕的點了點頭。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