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婁語愣:「為什麼是重複的?」聞老師一笑:「因為你跳著看啦!」
但在眼下這個境地,除了這個問題沒有別的可問。
她描摹著紙牌的形狀,回答:「當然,聞老師沒玩過嗎?」
「我也玩過,只是很少。」
他們客套又無話可說的閑聊,卻讓彈幕小小高潮了一把。
【這倆西裝暴徒站一起好pay】
【剛剛進來對視那一眼……我自動腦補黑手黨初次交火,結果用玫瑰代替槍炮在對方心上開了一槍】
【然後聞sir把手中的牌代替房卡塞進婁姐的深V西裝領子】
【「今晚來我房間,和你談比『大生意』」】
【哈哈哈哈哈彈幕繼續不要停,好土好咯噔又好上頭】
【這對還是那個純純的拉郎味,嗑點全在想象……】
但更龐大的彈幕,是鐵血cp粉刷著姚子戚和黃茵花說你們老公/老婆都出來了人呢人呢人呢,而聞雪時和婁語各自的唯粉們看不下去,刷著請糊逼獨立行走。四方掐成一團。
隨著彈幕的召喚,其他幾位嘉賓並未吊大家胃口,很快也陸續進場。所有人到齊后,賭場的大電子屏上,出現了他們接下來要玩的撲克遊戲規則——
抽鬼王。
規則很簡單,各自抽牌后依次順時針抽下一個人手中的牌,抽到的牌和自己手裡有的組成對子之後就可以打出。
這個過程中,要避免抽到鬼牌joker。鬼牌只混進了單張,無法組成對。如果不幸抽到,就得誘騙下一個人把自己手中的鬼牌抽走。
誰最先把牌全打光,誰就能住最豪華的套房,而最後一個手中有鬼牌出不掉的那個人,就只能去住底艙了。
這是一個考驗演技和心理博弈的遊戲。但是對節目而言,看點可不在輸贏上。
節目組在座位劃分上就暴露了真正的意圖,婁語的順時針方向坐著的人恰好是姚子戚。他是她的抽牌人。
觀眾想看的,無非是抽牌之間他們微妙的互動。
而婁語要從她的右手邊抽,那裡坐著的人是周永安,至於聞雪時,他的位置同她還隔著姚子戚和黃茵花,幾乎沒有對上的可能。
婁語對這個安排很滿意,不需要直面聞雪時抽牌,她對這個遊戲就沒什麼壓力了。
等所有人就位后,牌桌開始了自動發牌。
婁語掃了眼發到手中的全部撲克,運氣不賴,沒有鬼牌。這樣的話只需要防著周永安,別從他手裡抽到鬼牌就能順利離場。
姚子戚一直注意著發牌的順序,最後他看著她旁邊的周永安,篤定說:「鬼牌在他手上,他比我們都多了一張。」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
大家都注意到了這一點,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到二人身上,觀察著鬼牌的走向。
婁語瞬間繃緊神經,她的謹慎註定了要看好目標后再下手。因此即便現在大家的起始牌很多,要抽中鬼牌並不容易,她還是很小心地抽。
果然,她還沒倒霉到那份上來個開門紅,抽到了一張紅心2。
周永安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懊惱。
就這樣和平地過了好幾輪,大家都順順利利出對子,只剩周永安在那裡苦大仇深。
這個局面直到黃茵花第一個把手中的牌出完才被打破。
她驚喜地起身離開,嘆說今天手氣真不錯。
周永安的臉色變得更難看,哀怨地瞄著婁語,暗自祈禱著她下一輪趕緊把他手頭的倒霉蛋抽走吧!
剛這麼想,手中的鬼牌忽然不見了。
——真的被婁語抽走了!
他眼睛一亮,臉上的喜色過於明顯。於是大家都看出來鬼牌易主。
相比之下,婁語的表情淡定很多,但還是透出些微僵硬。
她就知道,當鬼牌出現在上家的時候,自己一定會中招,能苟到這輪已經很幸運了。
她將牌背面向姚子戚,在他要抽時,突然出聲說:
「不要抽最左邊,那是我剛抽到的。」
眾人一驚,彈幕也是一鍋亂炸。
【左邊那張真的是鬼牌,婁語沒有撒謊,5555她就是不想讓他抽到】
【現在大家手中的牌都很少了,如果姚子戚抽到的話很有可能他就得去底艙了】
【所以婁姐寧願自己去住,媽的,絕美愛情!】
這就是觀眾想看的東西。
她很清楚這一點,也很樂意編造。
接著,姚子戚偏去抽了最左邊那張。
「不是不相信你。」他心知肚明地補全另一半戲碼,「我相信你說的,但我不想你去住底艙,所以鬼牌給我就好了。」
彈幕一片嗑到陣亡。
黃茵花安全離場后,姚子戚的抽牌人跳過她變成了聞雪時。
姚子戚故意給他施壓,試圖將鬼牌脫手。
「鬼牌現在就在我手上,你小心一點抽。」
聞雪時卻不假思索。
他絲毫不在意自己會不會抽到燙手山芋,和其他人的謹慎截然相反,瀟洒地就抽走了一張。
姚子戚表情一松。
彈幕笑成一片。
【聞sir抽到joker了哈哈哈哈】
【讓他裝逼!每一輪都抽得像風一樣沒有一點猶豫,終於翻車了。】
【不要啊鄧婧趕緊來把這張鬼牌抽走求求了,底艙那種破床哪裡容得下聞sir的大長腿】
【腿長可以鋸掉啊,鄧婧欠你們的?】
接著這張鬼牌紋絲不動地在聞雪時手裡握了好幾輪,姚子戚成為第二個勝出者時,牌面終於有了變化。
鬼牌落到了鄧婧手裡。
鄧婧的表情陡然焦慮了,現在到了最後時刻,大家手裡都只有兩三張牌,握著鬼牌幾乎代表完蛋。
她對著周永安擠眉弄眼,示意他把鬼牌抽走。周永安別無他法,只能順勢把鬼牌拿走。畢竟前有姚子戚榜樣在先,他總不能輸給他。
鄧婧喜笑顏開——她也可以走人了。
周永安微微嘆口氣,滿臉寫著當男人好難。鬼牌又流落到了他的手上。
婁語得出這個訊息,緊跟著表情一滯。
這意味著,她也有很大概率抽到鬼牌。現在姚子戚已經脫身,她再賣人情已經沒有意義。因此她只想快點打完手上的牌離場。
她當然不想真的混到底艙去。畢竟,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睡過那樣狹窄的床了。
當年,還是和一個人一起擠。
那個人,如今就坐在她的左手側,代替姚子戚和黃茵花成為她的下一順位。
這是婁語最不想面對的現狀——
她將和他面對面抽牌。
但好歹他們倆手中都沒有鬼牌,也不存在著什麼博弈,抽完拉倒。
她心裡這麼安慰自己,卻在下一輪,抽到了周永安手中的鬼牌。
沒辦法,二選一,抽到的概率太大了。
此時場面上現在只剩下她、聞雪時和周永安。而鄧婧在剛才那輪中抽到單牌脫身。
婁語面不改色地洗著牌,攤到聞雪時面前。
他們還是不可避免地交鋒上了。
聞雪時一改之前的抽牌速度,手指伸過來,在她的牌上方游移。視線緊盯著婁語。
而婁語不敢做任何錶情,她板著臉,看著天花板。
【好緊張啊啊啊啊婁姐加油!】
【聞雪時這b男這回怎麼不急著抽了】
【男人關鍵時刻就得沉住氣,你懂個鎚子】
【卧槽哈哈哈哈,婁姐好慘!!!鬼牌沒被抽走!!】
周永安的鬼牌被婁語抽走後手裡只有一張單牌。他也很緊張兩人這一輪的結果,當看到聞雪時的表情后,他猜測鬼牌應該還是在婁語手上,內心大大鬆了口氣。結果再差,最多就是手裡變成兩張單牌,總不至於拿到鬼牌了。
他乾脆閉上眼從聞雪時手裡二選一,睜開眼,看到牌差點潸然淚下,想高歌一曲我的世界星星都亮了!
他把手中最後一張牌組成對子打出去,露出八顆大白牙嘿嘿一笑:「抱歉兩位。」
婁語傷腦筋地看著手裡的鬼牌,動作極慢地洗著,拖延面向聞雪時的時間,思考自己該如何應對。
賭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最後的廝殺。她手裡還有兩張牌,一張單牌一張鬼牌,聞雪時手裡只剩下一張單牌。
她必須哄騙他抽到鬼牌。
想到對策后,她轉過身,面向他。
那一瞬間,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彷彿……彷彿是出租屋裡那張陳舊的小餐桌。過分年輕的聞雪時坐在她觸手可及的位置,淺笑著凝視自己,目光輕柔地像在觸碰一塊琥珀。
婁語輕輕一眨眼,舊桌消失不見,隨著那道目光一起。
只剩下豪華的賭桌,以及橫亘在他們中間的歲月留了下來。
證據就是他看著她時,那道不帶任何情緒的笑容。
婁語西裝裙上的胸針在這一刻莫名穿透薄薄的布料,刺進了胸口,傳來輕微的陣痛。
彈幕又在瘋狂議論。
【他們互相看著不說話是啥意思啊?】
【眼睛里有紅外線光在掃牌吧】
【傻逼吧你們當拍賭王呢】
婁語在聞雪時面前攤開牌背,說了句和剛才一摸一樣的話。
「如果我說,我依然把鬼牌放在了左邊。」她垂下眼睛,「你相信嗎?」
聞雪時嘴角輕輕揚了一下。
他沒說信還是不信,甚至都不分出時間判斷她話里的真偽,直接挑起指尖,捻住左邊的那張,抽了出來。
婁語剎那間心思千迴百轉。
最後,視線落在自己手中孤零零被留下的一張——
艷麗的,不知道在嘲笑誰的joker。
這場決鬥轉眼間就結束了,沒有觀眾期待的屏息以待,她輸得乾脆。
她騙了他,鬼牌不在左邊,被他識穿。
而她之所以那樣做,只是為了突出自己的雙標。
關鍵時刻了,她想到的不僅是輸贏,還有炒cp的附帶價值。
cp最大的看點是什麼?不就是獨一無二,與眾不同嗎。這是粉絲們認為的「愛情」:我可以對其他人殘忍,我可以欺騙別人,但我不會這樣對你。
她有時候覺得這些粉絲真的很可愛,在不可能里尋求可能。
這裡是哪裡,名利場啊。
愛是這裡的海市蜃樓。
他們這些在名利場里泡爛了,把靈魂早就踩進爛泥里的人哪還會有什麼真感情。
或許有些看客也很清楚吧,他們只是享受著這份真實的虛假。
那麼,她就更得賣力表演了不是嗎?
她聳聳肩,很遺憾的語氣:「好可惜啊,沒騙到聞老師。」
聞雪時翻開自己手中僅剩的黑桃Q,加上從她那兒剛抽到的,湊成一對,扔到桌子上。
他冷不丁切掉麥,用只有她能聽見的音量回應。
「你怎麼知道你沒騙到我呢?」
婁語神情一怔。
聞雪時語氣輕飄。
「如果我說,我是相信你的話才去抽那張牌。你又相不相信?」
婁語還未反應過來,聞雪時已經重新開麥,很紳士道:「對不起了。如果婁老師住不慣底艙,我們可以交換。」
「沒關係,我願賭服輸。」
她徑自走向行李置放區,拿走唯二剩下來的其中一串,屬於底艙的灰撲撲的鑰匙。
鑰匙環圈進自己細瘦的手指,婁語垂下視線,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你又相不相信?
——她當然不相信。
恐怕在她還沒說出口的時候,他就猜到她把鬼牌藏到右邊去了。
如果他真的以為鬼牌在左邊還去抽它,目的是什麼。總不可能也是不想讓她去住底艙這樣可笑的理由。
他們之間不存在炒cp的必要。
更不存在他還會有的,一種名為憐惜的溫情。
她縮回腦袋,下鋪收拾的動靜立刻變輕了,但依然還是有細細碎碎的聲音傳來。
婁語一點也不覺得這個聲音惱人,她尤其喜歡聽這種聲音,這會讓她聯想到很久遠的高中時代,晚自習時全班都靜悄悄的,只有書頁翻動的筆頭落紙的沙沙響,夾雜著整理課桌的乒乒乓乓。
這些聲音都是她最好的催眠劑。
她閉上眼,搖晃地夢到自己穿著高中時代的那身藍白校服,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窗上映出教室的白熾燈和自己十幾歲的青澀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