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甜
幾陣涼風吹過後,談西澤指間的煙很快就要燃到盡端,他來到垃圾桶旁,將煙頭摁滅在滿滿的白色石米里。火星盡滅時,一聲誇張的哭聲撕破透明空氣傳來。響徹整條寂靜的街道。這麼大動靜?談西澤眼梢微微一挑,目光前望,注意到賓利未關的車門,唇角以很小的弧度勾了一下,轉瞬消失。小姑娘生怕他聽不見她的哭聲。鬼精鬼精的。手機響了起來。談西澤從西褲口袋裡取出手機,低頭一看,好友雲正打來的,無非是些紙醉金迷的邀約,開頭第一句話準是問他要不要過去喝酒消遣。雲正浪蕩含笑的聲音在一片嘈雜音樂聲里傳來。「過來喝酒啊?」「有點事。」他單手入袋,看著前方賓利淡淡道。「什麼事兒啊?」正準備開口,就聽雲正在那頭扯著嗓問:「舒可姿還纏著你的啊?你說她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婚約都解除了,居然還這麼沒分寸感,哪天真把你惹毛了可沒她好果子吃。」基於他和談西澤相交多年的了解,他知道,談西澤只是看似溫和好說話,骨子裡卻有著拒人千裡外的冷血和疏離,從不輕易動怒,但真要計較起來就不會給人好下場。「還好。」談西澤神色難虞,瞧不出喜怒,「在看戲。」「看戲?」雲正來了興趣,講電話的地方都轉移到安靜處,人聲變得格外清晰:「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愛好,誰的戲?」空氣中小姑娘的哭聲愈發誇張。聽著還挺真。談西澤的嗓音慵懶:「未來奧斯卡影后的戲。」雲正興趣更濃,正欲往下追問,他卻沒給這個機會,簡潔淡聲道:「先這樣。」掛斷電話時,哭音在同一時間打住。不哭了?他抬眼,看見副駕車門並沒打開,舒可姿還在上面。其實並不是宋覓哭到一半中途放棄,而是她正哭得厲害的時候,肺里湧來一陣強烈的癢意,直竄喉頭。她控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旁邊的舒可姿滿面怔然,看著趴在方向盤上一通猛咳的宋覓,已經完全忘記哭泣,而是以一種完全不可置信的語氣問出內心深處的疑惑。「你是不是有病啊?」宋覓騰出右手來,示意她稍等,邊咳邊說:「等…咳咳咳……等我咳完再說!」舒可姿:「……」離當場咳死只差一毫米的時候,宋覓堪堪止住喉間癢意,抬起一張咳得通紅的臉,和舒可姿對上視線。兩個人臉上都掛著淚痕,宋覓臉上更甚,可見哭得是有多麼真情實感。還脫了妝,兩邊眼下掛著兩條長長的黑色水痕。四目相對。沒有最尷尬,只有更尷尬。宋覓哭得抽抽搭搭的,一噎一停地打破沉默:「你能下去嗎?讓我一個人靜會兒。」「?」舒可姿瞪大眼睛:「你真的有病吧!這是我未婚夫的車!」「前未婚夫。」宋覓再次糾正她。舒可姿簡直被氣得頭疼,紅著眼怒道:「別廢話,你趕緊給我下去,今晚我等不到顯周,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的!」宋覓坐著不動,直勾勾盯著舒可姿的臉。「下去啊!」舒可姿聲音拔高,「你盯著我做什麼!」「你……」舒可姿皺眉:「我?」「你為什麼不脫妝嗚嗚嗚嗚……」宋覓再次傷心地哭起來,「同是天涯淪落人,卻只有我一個人的妝花得這麼厲害。」「……」相較起來,舒可姿的妝面確實依舊無懈可擊,但她的耐心已經完全告罄,但又不想太失千金儀態,只得忍著咬牙,近乎一字一頓地說:「請、你、下、車。」不達任務的宋覓怎麼可能會下車,只會哭得更厲害。她哭得要多慘有多慘,仰著一張被眼線暈臟掉的臉,放肆地嗚嗚泱泱哭著,一邊哭一邊說:「你沒有我慘,真的。」舒可姿覺得這人腦子真的有病,但又想到另外一個可能性。「顯周派你來打發我的對嗎?」「我跟你說——」宋覓完全沒聽到舒可姿在說什麼,完全沉浸在自我的悲傷世界里,「今天是我和男朋友在一起一周年的日子,結果他劈腿了嗚嗚嗚嗚……」「我跑外賣接到他的單,給他送和小三要用的避孕套!」舒可姿:?這麼抓馬的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嗎?舒可姿承認這聽著的確慘,但還是打消不了她等待談西澤的執念,儘管說法他給過她,不止一回給過她,但她無法接受。他退婚的理由簡直算得上傷人,只給了她三個字。沒必要。就三個字。再沒有其他說辭。真的很傷人。在訂婚的兩年時間裡,兩人一起吃飯的次數寥寥,一隻手都能數過來。她沉迷其中,為他所有的任何一點沉迷淪陷,外貌,能力,財富背景等等。沒有女人不慕強,而他無疑是最好的那一個。似乎除開對她不來電以外,在他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來。直到突然的一天,她收到他的退婚通知。從此兩清無相干。那天,舒可姿在餐廳枯坐三個小時都沒能等到他出現,她在那一刻才意識到,兩年的時間,她對談西澤一點都不了解,甚至不清楚他半點的喜好或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