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羅漢陣
比劍大會仍然照常進行,離三甲選出之日,還有三天。如泠琅所料,在層雲寺派人放話來的后一日,看台上空了一半。那些唯恐惹禍上身的看客作鳥獸散,剩下的要麼是自負武功不畏禍端的江湖人,要麼是巴不得更熱鬧些的投機客。他們散落在會場各處,交頭接耳,神色詭秘,好似一個個都曉得些個中秘辛般。明凈峰眾弟子仍舊堅守著,部分年輕弟子面上能看出些許不安之色。顧掌門一日未醒,眾人便一日惴惴,雖有陳長老坐鎮,但始終差了真正的定海神針。就連上場比劍的,都打得保守溫吞,只怕一不留神傷及自身,遠不如前兩日拳拳到肉的精彩。蘇沉鶴卻除外,他依舊是那副懶散模樣,眼睛半睜不睜,劍柄要提不提,打了個呵欠站定,眼下還有點渴睡的青。開戰的鑼聲一響,少年卻形似鬼魅,在對手還在愕然愣神的當下瞅准空門而來,劍光一閃,便是兵器觸地哐啷之聲。於是鳴鑼又響,負責裁判局勢的長老高呼:「蘇沉鶴——勝——」距離鑼鼓第一次被敲響,不過三個吐息的時間而已。台下適時傳來掌聲,泠琅亦微笑撫掌,她沖身邊的江琮低語:「如何?」江琮喝了口茶,說:「甚好。」泠琅猶自回味:「方才那招擒雲摘霞,頗有些劍隨心動之味。」江琮放下杯盞,說:「不錯。」泠琅讚歎道:「一年不見,沉鶴的劍意又高了不止一層,不得不說,我都有些嫉妒了。」江琮眺望高台,說:「是啊。」泠琅感慨:「你也嫉妒?嗯,他是寫意瀟洒,你是樸拙無華。雖然他比劃起來是比你漂亮不少,但也莫要氣餒,你們不是一個路數的。」江琮沒有說話。泠琅湊上去:「我這可是在誇你……劍是極易耍得漂亮花哨的武器,而你卻一點沒有,如此獨一無二,難道不好?」江琮望著高台上那個一躍而出的身影:「你的朋友走了。」泠琅回過頭,這才發現蘇沉鶴已經徑直離開,沒有像往常一般趁著比賽來同她說話。「他怎得不來尋你?」江琮淡淡問詢。「或許決賽在即,層雲寺昨天又來了一出,明凈峰便管束得愈發嚴格了罷,」泠琅朝看台努努嘴,「諾,一個參賽者都沒有。」少女語氣悠然,神色輕鬆,沒有半點被爽約的不悅,像是篤定對方不會莫名不來。江琮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他說:「蘇少俠倒是像能奪個三甲的。」果然,她眉眼間又添上點驕傲:「那是自然。」如他們所言,翌日大象台,仍是那聲熟悉的「蘇沉鶴——勝——」少年朝眾人抱拳,馬尾在日光下跳躍搖。,在離開前,他朝泠琅這邊遙遙一望,偷偷眨了下眼。泠琅笑起來,她對身邊人說:「我就說嘛。」江琮卻沒接這句:「我得了消息,空明已經到咸城。」泠琅收起笑容:「看來他這次是非上山不可了……他帶了多少人?」「他帶在身邊的不過幾十,但在昨日,靈源鎮鎮上已經來了數百名僧侶。」「什麼?那些人不會……」「沒有,他們或是住店借宿,或是找地方支帳,當地人不曉得層雲寺的名聲,只道是哪裡雲遊來的眾僧,都熱情款待了,未聽說有什麼衝突事件。」「難道明凈峰的人不知此事?」泠琅看向高位上端坐著的陳長老,只見他面上隱隱有郁色,眼下青黑明顯,一看便是焦灼思慮之態。層雲寺的人大張旗鼓地來了,兵臨城下,這上面難道一無所知,還只曉得比劍?晚些時候,泠琅終於等來了陳長老登台發言。「諸位——比劍大會至此,前十名俠士已經選出,他們分別是何輕、肖詩雨、蘇沉鶴——」念完一串名單,陳長老清了清喉嚨,竟然又開始冗長官腔。泠琅簡直嘆為觀止,都什麼時候了,在座所有人都曉得明天有大事發生。您老還在這點評各位選手,分析本次比賽意義,展望劍宗未來呢?直至最後,陳長老才風輕雲淡地提了句:「這段時日有傳言,不過無稽之談……某些雞鳴狗盜之徒,妄圖擾亂人心,好坐收漁利,諸位都是有膽有識的,可別被誆騙了去。」說著,他抬手朝四周抱拳:「若有俠士心中害怕,自行離去便是。若有想觀看明日贈譜儀式的,鄙宗萬分歡迎。」言畢,他長袖一甩,縱身而躍,一個「行雲蹤」縹緲瀟洒,轉瞬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中。會場便又是一陣議論,泠琅細品著方才陳長老的眼神,總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這是胸有成竹,篤定顧掌門會如約而來,還是絕路之前的自暴自棄、破罐破摔?泠琅當然希望是前者。當晚,她向江琮又確認了一遍:「顧掌門還未醒?」江琮低聲:「還沒有,杜凌絕仍把守在屋內,帳里並無動靜。」「九夏還沒回來?」「是的,估算著最遲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