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洪流漫(下)

第97章 洪流漫(下)

在地勢複雜的山地,時常有這樣的情況出現——接連數日的暴雨過後,泥土被沖刷,石塊堵塞了排水的缺口,形成一個新的湖泊。泠琅記得很清楚。關於那無法收束的一刀,如何斬碎了堵在關隘處的岩石,連帶著小半個山坡都分崩離析。而山後面,那積攢了不知多久的水,一瀉而下,噴涌而出,連逃跑都是多餘。她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憎恨自己的怒時濤用得太好。一旦進入境界,便遏止不住,剋制蕩然無存,理智姍姍來遲。醒來后咳嗽著回過神,她第一句便是:「我的刀呢?」江琮說:「在那邊。」泠琅轉頭去看,只見自己的雲水刀半插在濕潤泥土中,而無名劍落在一旁,兩把殺器並排著,瞧上去還挺乖巧。她嘆了口氣,說:「你壓得我好麻。」江琮溫聲:「忍一忍。」除了忍,也沒有別的辦法。泠琅仰面躺在地上,上面是江琮,而江琮背後還撐有一株倒塌的、生得頗為複雜的巨木。它枝條尖利而勾纏,樹榦更是重達千鈞,牢牢地將二人困在地上。她連翻身的餘地都沒有,手臂更無施展空間,身上雖沒什麼傷勢,但胸口因為嗆了水而十分疼痛,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提不起。而江琮伏在她身上,因為擋住了絕大多數衝擊,處境只會更不妙。泠琅和他對視,她看見他濕潤的眼睫和髮絲,真奇怪,這人在如此狼狽的情況下,臉上還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泥濘。他們挨得很近,呼吸灑在彼此沾了水的臉上,有點涼,泠琅不知道她需要用這個姿勢和他被迫對視到什麼時候,她覺得他撐不了太久。她小聲說:「你在流血。」江琮低聲回應:「嗯。」泠琅動不了,但她聞到了空中的血腥氣,既然她沒有受傷,那受傷的必定是眼前這位。她問:「是哪裡在流血?」「右腿,被樹枝貫穿了。」「聽起來很疼。」「可以忍受。」「洪水是很髒的,如果不好好處理,腿會留下癥狀。」「嗯。」「你什麼時候醒的?」「比你早兩刻鐘。」「也動不了嗎?」「方法都嘗試過了,不行。」泠琅深吸一口氣:「我嗆了水,也聚不起力氣,等休息一會兒或許可以——」江琮笑了一下:「好。」泠琅不再說話,她已經看出,他的臉色其實十分蒼白。天色不亮也不暗,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如果一直維持著這種狀態,天一黑,說不定會有飢腸轆轆的野獸聞著味道過來。阿泰臨走前說了,山裡有熊,並且很多。她喃喃:「我會死在這裡嗎?」江琮伏在她脖頸上,聲音悶悶地:「不會。」泠琅沒有抗拒這種親密,在血流干之前,他的確需要省點力氣。她臉側蹭著他的鬢髮,自言自語:「也不知道那個和尚死了沒有。」「沒有。」「你怎麼知道?」「有他的呼吸,在樹榦的後面。」「好吧,我現在太虛弱,都感覺不到……那他是還沒醒?」「施主,小僧已經被吵醒了。」一道聲音突兀地從另一側傳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泠琅立刻有了精神,如果寂生想趁機殺他們,完全是輕而易舉。她緊張地盤算起來,如果他攻來,她或許可以借著攻勢掙脫樹枝,大不了自斷一臂,也好過命喪荒郊野嶺——思緒斷在此處,因為她的手忽然被捏了一下,是江琮。他用那雙濕濕潤潤的眼睛看著她:「想什麼呢?他動不了的。」泠琅的鼻尖和他眼睫只差一寸,她愣愣地說:「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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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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