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32章 第32章

夕陽沉沒過後,天空變成灰黑色。天氣不穩定,只有小區內臘梅的隱香還算沁人心脾。許平憂走在通往大門的小道,半張臉藏進外套高領和圍巾包圍的小天地。寂靜的石子路,外套兜里的手機突兀地響起來——是外婆來的電話,語氣上小心翼翼。輕聲細語地問她一個人在家怕不怕,有沒有吃晚飯……許平憂全部用半真半假的話平靜應了,最後才聽到對方操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柔和地補充,「爸爸媽媽今晚可能回來,也可能不回來,有什麼情況都跟外婆保持聯繫,知道嗎?」外婆還是家庭至上的傳統思維,繼續說著:「……放心,他們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兒。」可什麼才叫大事?灰黑色中,路邊的路燈漸漸地亮起來。大門處最亮的燈下,有人斜斜地站著,身形修長有力,穿一件灰色衛衣,鬆鬆垮垮地掛著黑色的單肩包,手腕腳踝都露在風裡,跟來往裹得厚實的路人格格不入。許平憂「嗯」一聲,將電話掛斷,小跑兩步又忽然停住,慢慢地走過去。費行雲掛著耳機,側頭看著遠處,莫名有點與世隔絕的氛圍,聽見動靜回頭,氛圍又驟然消散。許平憂沒來得及出聲,先迎面接住一個飛過來的不明物體。「溫度應該剛好。」一起順著風飄過來的還有少年的聲音。她低頭,看清是兩個塑料袋包著的紅薯,熱意透過一層透明色,不斷滲進冰冷的指腹。「來的路上順便買的,」自行車停在一旁,費行雲眉目間笑著,摘掉耳機,在呼出的冷氣間道,「沒吃晚飯?」許平憂:「你怎麼……」知道。「猜的。」他微微揚眉,自滿得很低調,耳機在手中轉了轉,「神運算元嘛。」許平憂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大拇指不自覺地在紅薯上按壓,聽見對面的人微微肅聲,哎一句后提醒道,「不要因為心情不好對著無辜的紅薯泄憤……」話鋒一轉,「不如對神運算元說說看?」兩個人面對面站著,距離不遠不近。胸口的情緒滾了幾個來回,許平憂發現自己竟然並沒有什麼落淚的衝動,只是疲憊,整個人說不出的倦怠,反而琢磨著完全與煩惱無關的事情——他的眼睛顏色原來比想象的更淺……而且,黑短髮很適合他。半晌,她才搖頭,聲音很輕:「不知道怎麼說。」這是實話。費行云:「那就先吃東西。」他隨手抬起食指按了下自行車響鈴,懶洋洋地說起人生道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飽了慢慢講。」許平憂過往短暫的十幾年人生,還沒有跟人在馬路牙子上站著啃紅薯的經歷。好在費行雲也不看她,掛上離她較遠那側的耳機,看著來往的車輛。男生總是能把所有車的品牌分得清清楚楚。他像無聊地做著填空題,挨個過了,替代掉無聲漫長的等候。紅薯沒什麼不同,還是那股甜味兒。許平憂吃掉一個,胃裡已有些飽了,卻強迫自己還要繼續,還是身邊的人瞥過一眼,笑她,「不是,眉頭皺成這樣就別勉強自己了吧,我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你不吃完就要動手。」許平憂眉頭迅速鬆開,動作一頓,頭也不抬:「浪費糧食不好。」費行雲卻不跟她廢話,伸手將剩下的那個奪過來,輕輕哼笑一聲,「擔心浪費糧食還是顧忌別人……」少年吃東西很快,三下五除二,有種與年齡相稱的利落,不過吃相不難看,動作自在,絲毫不在乎身邊人的反應。我好像沒什麼值得羨慕的。許平憂莫名想起這句話,想起阿婆曾經說過的故事,盯著他便有些入神。費行雲對此一無所知,依舊繼續吃得坦然,最後將剩下的垃圾裹成一團,丟進垃圾桶,順勢轉頭,「你家裡人不在?」許平憂眨眨眼,「啊?」一聲,聽見他又重複了一次,也不扭捏:「……嗯。」「難怪。」難怪她今天可以在外面呆這麼久。他不再自居神運算元,只說這兩個字,許平憂也聽得出後面半句是什麼意思。她填飽肚子,說的第一句話卻以「阿婆」開的頭,費行雲一聽就知道她的心思,將老人家早早吃了葯休息說個明白,順便還以防萬一,將安桓的去處也交代完畢——嚎著喪回家了,因為心愛的坐騎被他徵用,反抗也不起作用。「車身這塊兒還是他自己DIY的。」初心不改,取的還是小時候喜歡的迪迦配色。他大有一種介於不耐和一萬個耐心之間奇異的平衡感,但不催她,只是說完前面該說的,忽然誇張地蹙眉,可憐地抬起手,給她看凍得發青的手腕。「哎……這位同學,可憐可憐我吧。」可憐他在外頂風站著,不要溫度要風度,等她『不知道怎麼說的』煩惱。目光在夜裡發著亮,令人聯想到一隻英挺的、外表兇狠卻性格穩定的大型犬類。許平憂看著他的笑,盯著他的眼睛,忽然想也不想,將圍巾摘下,搭在他的手腕。動作間指尖碰到他的腕骨,波瀾不驚,「走吧。」她看出對面人的疑惑,深吸一口氣,仰著頭目光灼灼:「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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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與野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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