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一會兒偽裝潛入,你可千萬別當侍應生。」
愛爾蘭愣了一下,才明白草野朔拐著彎在嗆他,倒也不生氣。組織里的人哪個沒有脾氣,皮斯克的態度也影響了他,他們的上下級關係並沒有那麼明顯。
他反而順著話嘲笑道:「也是,你這樣的小白臉最不惹人懷疑。」
酒廠特色除了沒下限還有什麼?那當然是內鬥啊!
全當調劑心情,順帶打發路上的無聊時間,可見兩人竟然還有點默契。
草野朔嫌棄道;「你這面相太兇狠,一笑更不像好人,別再笑了,小心沒進門就嚇得路人報警,那可真是丟人。」
對方聽到這話,就彷彿聽到讚美一樣笑得愈發放肆起來。
唉,草野朔默默嘆氣,他就說這個組織里,壓根沒有懂審美的男人。
中尾宅說是宅邸,從規模上看更像私人莊園,一眾豪車從打開的大門緩緩駛入庭院,有侍者守在門口檢驗賓客的請帖。
莊園佔地不下,沿路圍牆的看守並不嚴密,傭人們都忙得腳不沾地,沒人注意在燈火照耀不到的角落,突兀從圍牆邊冒出一張人臉。
正說話間,樂隊忽然停止奏鳴,一束淡黃色的柔光落在發言台中央,富麗堂皇的水晶吊燈也隨之熄滅,彷彿太陽從天空跌落,只剩兩側牆壁上的火把還在劈啪作響。
愛爾蘭意味深長地打量他一眼,卻沒有多說什麼,按照草野朔的要求打暈兩個傭人,偷偷摸摸地和他們換了衣服,將人堵上嘴捆好藏進角落的垃圾箱。
這在人群中引起一陣騷動,而草野朔愣愣地望著台上,直覺雷達瘋狂地嘀嘀嘀響個不停。
他拉開提包,裡面赫然裝著一應易容工具,愛爾蘭見他動作,感興趣地問:「你會易容?」
為了舉行這場盛大的晚宴,中尾龍一另外雇傭了不少傭人。利用這些人彼此間生疏的關係,兩人沒經歷什麼波折就混入其中。
經過兩個成功的喬裝檢定,草野朔很快就為自己和愛爾蘭完成了易容。
蹲在灌木叢后看過莊園中人毫無防備的動作,愛爾蘭冷笑道:「連基本的安保都欠奉……」
有身材高大的愛爾蘭當梯子,草野朔不需要過技能檢定,踩著對方的肩膀十分輕鬆地翻過牆壁,愛爾蘭身手矯健,不需要他幫忙,自己就能翻過來。
「這不是很方便嗎?」草野朔將手。槍最後塞進綁在腿部的戰術帶中,放下裙擺,從表面完全看不出任何異常,「不過這種便利,你這樣的體型就無福消受了。」
「中尾龍一會在開幕曲結束後上台致詞……哈,為了宣揚他那個『神秘』的信仰。」愛爾蘭低聲道,「等他結束,就找機會動手……」
「稍微會一點,不過肯定能滿足你當侍應生的願望。」草野朔道,「所以麻煩你去拖兩個倒霉蛋來,最好是體型相近的。」憑他的技能數值,就不上去不自量力了。
他們混進來得是不是有點太順利了?草野朔不動聲色地瞥了愛爾蘭一眼,從表情上看不出什麼信息。
「急什麼,沒聽皮斯克先生說要注意保持警惕,年·輕·人。」草野朔故意重讀最後一個單詞,「行了,沒人注意這裡。」
草野朔感覺有點違和,但一時也找不出什麼不對,只得先按下不表。
蒼老瘦削的男人邁著顫巍巍的步伐登上高台,卻不難看出空蕩蕩的西裝下,身體幾乎只是一具嶙峋的骨架,和表面黏連的一層薄薄的皮。
愛爾蘭扮作一位體型高大的男僕,草野朔卻選擇了一名身材高挑的短髮女傭,完全無視愛爾蘭看他怪異的眼神。
「你看完沒有?」愛爾蘭舉著他不耐煩道。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諸位今夜賞光蒞臨寒舍。」他開口,聲音低沉喑啞,像銼刀刮過砂紙,令人泛起一陣惡寒。
愛爾蘭舉著托盤走向正與人相談甚歡的皮斯克,借遞酒的時機與對方耳語兩句,又面色如常地回到餐台。
莊園中央的別墅中隱約傳來熱鬧的音樂聲,昭示著今晚的宴會正拉開序幕。
愛爾蘭:……他也不需要這種便利。
他木然道:「主線……確實還沒開啟……吧?」
狗咬狗的機會來得太突然,他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沒有。]系統肯定道,[但不代表你不會碰巧遇上呀。]
「呵……我知道現在這副尊容實在有些不堪入目,請原諒我,想在來不及之前將我的發現宣告世人……咳、咳咳……」才說了兩句話,面上透出些許狂熱神色,中尾龍一就氣息不穩地嗆咳起來,等他再度平復,又變得面色如常,「狀況不佳,讓諸位見笑了。雖然我十分迫不及待,但可惜還沒到時間,還請各位先享受這場晚宴吧。」
燈光重新亮起,主辦人提前離席,人群開始不斷竊竊私語。
「嘁……」愛爾蘭感到頗為掃興,「看來就算不用動手,這老頭不久以後也會自己咽氣。」
草野朔盯著中尾龍一佝僂的身影:「他已經瘋了。」
越是長期接觸和了解克蘇魯神話,就越容易理解神話的恐怖,這種恐怖往往會對人的精神造成難以治癒的創傷,俗稱掉san。而當san值損傷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陷入瘋狂。
向井文雄的選擇性失憶就是一種瘋狂發作,不過程度很輕,恢復后也沒對他造成什麼影響,而中尾龍一……
草野朔估摸著,他的san值就算還沒清零,肯定也已經所剩無幾。
愛爾蘭皺著眉:「要是大費周章地調查完卻發現只是一個快死老頭的瘋話——」
草野朔打斷他:「是瘋話又怎麼樣,總要調查清楚才好回去彙報。」
和以往的任務不同,草野朔從沒把為酒廠工作當作自己的主業,只是為了開啟主線任務才兢兢業業地做打工人,在剛來到莊園時甚至有點消極怠工,愛爾蘭應該也注意到了這點。
可現在不同,雖然主線還沒開啟,有關克蘇魯神話的線索就已經砸到眼前了啊!
重歸真正主業的調查員內心燃起了象徵著動力的熊熊烈火。
「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把這件事調查清楚。」他興緻勃勃地對愛爾蘭道,「你肯定也不會就這樣空手回去,不如一起去看看……反正你不是也想著致詞結束就動手嗎?」
對方身手矯健,槍法精準,草野朔打著拉上他補一補自己戰五渣短板的主意。
愛爾蘭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變積極,懷疑道:「你之前還一副與你無關的樣子吧?」
果然被他看出來了,草野朔故意挑釁道:「愛來不來,要是最後沒有任何收穫,可別怪我現在沒喊你。」
愛爾蘭被他說的疑竇叢生,回頭看皮斯克仍笑呵呵地與商界人士寒暄交談,竟是已經在推杯換盞間暗中結成吞併中尾家產業的同盟。
中尾龍一在他們眼裡已經與死人無異,其產業此時也變成一塊無主的肥肉,吸引眾多捕食者競相爭鬥。
「那就去看看。」愛爾蘭倒不至於這就疑心他背叛,只是覺得草野朔大概別有用心,「但願你厲害的不是只有嘴上功夫。」
草野朔也不接話,只是將視線放在他臉上的易容。面具上,意味十分明顯:這不是還戴著他的勞動成果嗎。
沒頭沒尾的致詞彷彿在人群中點燃了一把火焰,或是急於瓜分尚未到手的利益,或是打探隱秘時獲得難言的筷感,在這種炙熱的氛圍中,兩位悄悄離去的傭人輕而易舉地在人群中隱沒身影。
皮斯克與談好的合作夥伴舉杯相碰,酒液飛盪之間只稍微分出點目光輕飄飄掃過會場,便又接過話頭和人繼續談論起來。
[潛行檢定:D100=9/60極難成功]
潛行技能並不能讓人憑空隱形。
短髮女傭拎起裙擺,坡跟皮鞋踩在地毯上,踩在木製的地板上,走得不緊不慢,步子落下時卻悄無聲息。守門的保鏢被一道亮光晃了下神,卻看到一位貴婦正使喚傭人彎腰撿起掉落的化妝鏡。
但用得好,卻能在幾秒內悄然無聲地穿過把守,躲過守衛的眼睛。
狹長的門廊里空蕩蕩的看不見人影,草野朔向窗外望去,月色黯淡,晴朗的夜空下群星閃爍。
他站在窗前像是發了會兒呆,才抬手打開窗戶,讓迂迴繞路的愛爾蘭從外面翻進來。
「中尾龍一在哪兒?」
「我建議你放棄直接逼問他的計劃。」草野朔平靜地說,「他不會鬆口的。」
愛爾蘭懷疑地看向他:「你怎麼知道?」
「他是狂信者,這種人為了達成目的什麼都幹得出來……再說你總不能指望跟一個瘋子講道理。」
乾枯的皮囊盛滿來自靈魂的狂熱,嵌在凹陷眼窩的眼球里充斥著無名的喜悅,行將就木的老人身上每一處都向外散發瘋狂的氣息。
草野朔不知道他為什麼能如此精準地辨認這些情緒,只能將此歸結為調查員特有的直覺。
又或者是對家之間的撕逼雷達?畢竟他的身份也算得上狂信徒,雙方信仰不同,產生衝突也很正常。
愛爾蘭自然不會輕易相信,草野朔也不攔他,兩人潛行至樓梯旁,借牆壁做遮擋向上看去,樓上竟然站滿了持槍的守衛。
就說混進來得太順利,原來不是缺乏安保,而是將守衛都聚集在自己周圍。
「看來他就在二樓,可你有辦法上去嗎?」退至安全的視野盲區,草野朔抱著手臂,「哦,你還能從別墅外牆爬上去,路上可以順便許個願讓中尾龍一站在窗前歡迎你。」
「你又有什麼計劃?」愛爾蘭陰沉著臉,「最嚴密的防護都在這裡,他會把秘密放在別的地方?」
草野朔用腳尖輕輕點了點地面,看向另一側下行的樓梯。
「往下走。」他篤定道,調查這種事,他才是專業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