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19

斗牙王原以為萊伊就喜歡殺生丸那掛的,英俊瀟洒,對誰都是一副不愛搭理的冷美人模樣。

如今才發現，原來長得好看的都行，現在那麼喜歡往殺生丸身上湊，估計也是因為這裡還沒有能比殺生丸還要好看的美男。

不過……應該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斗牙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面前被萊伊問話的幽靈,沒錯,幽靈，他的下半身趨於透明,若非不是像萊伊這樣裝載了【真實之眼】的人，或者是像斗牙王這樣精神境界並非三界所能約束的大妖,在來到這片蠻荒之地時,還真不會為此幽魂而駐足。

「……嗯,所以你也不知自己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

萊伊看著面前這位已然成為幽靈,自稱是曾經落座在這片廢土之上的人見城少城主的藻發美人，她的視線從對方那俊美的面容上移開，落到了下方那趨於透明的身軀，嘴裡似是在喃喃自語著——

「在亂世中能遇到這般完整的魂魄……倒是少見。」

在這裡死去的生靈,若是會化成冤魂逗留在此界,基本都是以一種殘缺不堪的形態存在的——

這個世界所產出的死魂,在還未進入冥府之前，就極有可能會成為一些魑魅魍魎的腹中之物；而對生前帶有強烈遺憾的幽靈會寄宿在帶著他某種執念象徵的物品之中,到最後可能還會變成面目全非的妖怪……

這裡的死魂要想像繼國緣一他們那樣保留跟生前模樣一致相同的形象,概率是比較小，萊伊在這裡行走了幾個月，也就遇到眼前這一個而已。

而他……似乎比萊伊想象中的還要特殊。

因為這個名為「人見陰刀」的男子似乎並沒有什麼未了去的心愿,倒不如說,因為從出生開始身體就不好時常卧病在床的體質,還在人世的時候就已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了，這般向死而生的人，怎會在死後還逗留在人世間呢？

……那麼問題就應該不是出現在他身上的了。

「你認識奈落嗎？」

人見陰刀一愣，隨即緩緩地點頭，「嗯……人見城如此這般的結局，和奈落脫離不了關係。」

……倒是隻字未提奈落將他害死，還在他死後佔用了他的皮囊繼續禍害人世間的事。

「那之後要和我同行嗎？」

萊伊見對方不想說，便提起了別的事。

聽到這話，倒是斗牙王先訝異地看了她一眼，認真的嗎？

人見陰刀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面前的女孩是他成為鬼魂里第一個能見到他和他說得上話的人，私心裡，人見陰刀希望對方能多停留一會兒。

「……我能給你一具暫時行走在人世間的身體，想要去感受一下嗎？生前從未感受過的『外面的世界』。」

萊伊心裡大致清楚了人見陰刀會變成如今這樣大概率是和奈落有所關聯，看他長得那麼美，在這孤零零的，實屬不忍，便先提出了同行的請求，還給出了一個對方難以拒絕的誘惑。

所謂給人見陰刀一個能暫時使用的身體，其實就是萊伊在大正時期行醫時，以『日向伊織』的模樣問世所使用的，從系統善成里購買的【人偶娃娃】。

【人偶娃娃】:是能永久性存在的人類克隆體，可根據宿主想要的模樣設定好人偶的體型性別五官等外在的形象（注:若是想要更加出眾美麗的外表需要額外的積分加成），外表設定好之後，人偶娃娃本身是沒有思想的，但若是有著靈魂注入其身體，就能夠讓人偶娃娃如真正的人類般行動自如也能有著短期性質的外在改變（比如頭髮長長掉發之類的激素調節、新成代謝等等）。

萊伊用肉眼觀察，將【人偶娃娃】的樣子設定成了人見陰刀的形態，雖然不能說一模一樣，但也可以說是相差無幾了，甚至在細節上更加美麗，捏完將其確認之後，系統突然給出了一個彈窗——

【此樣貌需要額外支付10萬積分，共需支付20萬積分，是否仍要夠買？】

萊伊，「……」果然美貌到哪都是稀缺資源呢。

確認購買之後，萊伊手裡憑空出現了一具和人見陰刀一模一樣的男性軀體，之後，還需萊伊使用【lv.2御靈.附身術】。

【lv.2御靈.附身術】:能讓別的幽靈附身在自己的身上使用對方的能力，也能讓魂魄附身在無生命力的物體上，當然前提一定得出於魂魄是自願的立場。

當萊伊講解完自己的這個能力之後，這次，人見陰刀沒有任何的猶豫，將自身魂魄的管理權暫時交託到了對方的手上，他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眼時，便與一雙璀璨的星眸對上，少女落到他臉頰邊的那幾縷青絲令人見陰刀感到一陣微癢，流連於鼻息的屬於少女的馨香，頭部枕下的那柔軟的觸感……從未與異性有如此親近的距離，人見陰刀內心深處瞬間翻湧起了陣陣熱意。

「萊伊……小姐。」

人見陰刀第一次念出了對方的名字，那兩個字滑動在舌頭泛起了酥酥麻意，如此多的生理現在讓人見陰刀還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他真的從透明的，什麼東西也無法觸碰，荒蕪的幽靈形態脫離出來了。

「你睡了好一會兒了，我還擔心會出什麼事情呢。」

看著枕在她腿上一臉茫然的美人，萊伊此刻終於放鬆了下來，露出了一絲微笑，「看來，你和這具身體融合的很好呢。」

人見陰刀愣住了，這種被萍水相逢的人放在心尖上溫柔對待的感覺，讓生前一直窩在城堡里養病倍感孤獨的青年感到一陣恍惚，身體里的這顆不屬於他的心臟，此時被他靈魂牽引，正在加速地跳動。

一時之間，人見陰刀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斗牙王輕咳了幾聲，打斷了兩位美人四目相視的旖旎氛圍。

「咳咳，既然醒來了，不如先把衣服穿上吧。」

經斗牙王這麼一提醒，人見陰刀才驚覺自己目前全身赤/裸的模樣，之所以不覺得冷，是因為他身上蓋了件紫色的單衣，至於是什麼時候蓋上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由少女所提供的這具身軀，自然該看的，不該看的，她都看了個遍。

羞恥感燃燒著人見陰刀的心智，然而少女那過於坦然純粹的目光又令人見陰刀感到一陣無奈。

……莫非是他太過大驚小怪了嗎？

人見陰刀臉紅地穿戴好衣服，這才離開了樹叢的遮擋，重新現身在兩人的面前，隨之響起的是少女的驚嘆聲。

長而捲曲的黑髮如海藻般垂下，隨意的披散高貴典雅的深紫色和服之上，他的容貌昳麗，縱然換了副身軀，但已刻印在靈魂中的病氣絕不是在這一夕之間就能被抹去的，溫和的眉眼帶著種易碎的美感。

——好似放置在庭院里，需要被人精心養護的竹蘭，美麗而脆弱。

「你真好看。」

人見陰刀垂眸，他難以承接少女那如此熱切直白的目光。

讚揚他容貌的聲音，人見陰刀聽過很多，但像少女這般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加掩飾的……實在是讓人見陰刀不知該如何應付。

「萊伊小姐才是，生的美麗動人。」

思來想去，人見陰刀只能以同樣的方式回應道，只不過相比於萊伊的直白，他眼神的迴避和照搬的捧場，倒顯得有些乾巴了。

人見陰刀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緊張地用袖子遮住了半邊臉，他聽到了一陣悅耳的輕笑聲，耳根子瞬間也被染紅了。

「叫我萊伊就好了，或者也可以換個你喜歡的方式稱呼，但不可以像剛剛那樣了。」

萊伊用手在胸前比了個叉，「也禁止加尊稱。」

人見陰刀偷偷抬眼打量著她，明明天空灰濛濛的，周圍也陰森森的，但萊伊整個人就像是太陽般明媚動人。

陽光……是人見陰刀在城裡接觸過的最溫暖的

東西，午後坐在庭院長廊里能曬到陽光的話，能為冰冷疼痛的身軀帶來短暫的慰藉，但如今，人見陰刀發現面前少女的微笑比陽光還要溫暖治癒。

在身軀里流動的血液此時有些滾熱。他深陷黑暗的泥潭許久，如今似是終於見到了那根能通往光亮的藤蔓，人見陰刀情不自禁地就伸出手，想要緊緊地抓住。

按照他喜歡的方式來……

「我可以叫你……小萊嗎？」

萊伊一愣。

「還真沒人這樣叫過我呢……」

一時之間讓萊伊有些恍惚，但她還是點頭應下，「可以哦，陰刀。」

得到了她的應許，一直迷茫無措的心情突然就在此刻安定下來了，人見陰刀溫柔一笑，剎那間，好似花開。

「小萊。」

萊伊聽了有點燙耳，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

見兩人初次相處就能如此和諧，讓人無法插足其中，斗牙王倒吸了一口涼氣，頭皮有些發麻。

如今，他算是窺見了自家飼主心裡的色批屬性了，只要美人對她一笑，就能把萊伊勾的暈頭轉向的。

之後，萊伊和人見陰刀的相處更是印證了斗牙王心中所想。

跟在萊伊身側望著周圍的景色，人見陰刀眼中總帶著一種不諳世事的茫然，他在萊伊的牽引下，撫摸生長在懸崖邊的花朵，光著腳淌過森林裡的涓涓細流，甚至還直接被萊伊推在柔軟的草地上，帶著他一起在青翠的天然毯子上胡亂打滾。

看似是人見陰刀在陪著萊伊胡鬧，實際上是萊伊用著自己的溫柔，在帶著人見陰刀一起感知他生前未來得及感知的世間的美好。

斗牙王就像是個大家長一樣，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兩個人，在草地上做著稚嫩孩童才做的事。

人見陰刀躺在草地上，藍天白雲入目其中，闖入鼻息的是青草花兒的芬芳，微風吹拂，連同心靈也不由得沉浸在其中，這種感覺很舒服。

他抬起了自己的一隻手，皮膚雖白皙但很平滑，沒有瘦弱到連同青筋都在肌膚上凸起變得猙獰的地步，這是個很健康的身體，不屬於他的……健康的身體，但現在確實是由他在使用的。

生前，他只要多散幾步，呼吸就會變得難受，胸口沉悶，病痛如影隨形，每日都被這般折磨的人見陰刀從未明白活下去的意義是什麼……諷刺的是，已經死了一回兒的他，才真的體會到了，健康的人活在世間所能感知到的東西。

「小萊，謝謝你。」

人見陰刀起身，對著正在忙活著手裡的東西的少女問道:「只是，為何要幫助我這麼多呢？」

他就是一介幽魂，哪怕見了，放著不管，也不會有人對她苛責的……為何要把這樣的他，帶在身邊呢？

「因為你好看啊。」

萊伊將編好的花圈戴到了人見陰刀的頭上，「鮮花配美人，真般配。」

「……因為我好看？就僅僅，是這樣的理由嗎？」

人見陰刀用手碰了碰頭上的花瓣，他當真地問道。

「感覺沒法放著不管呢，連你都不清楚為何會留在此世，我就沒有辦法幫助你完成遺願，把你一人丟在那樣的地方的話，我又有些於心不忍。」

萊伊慢條斯理地說道:「有時候，『不知自己為何還在』——其實也是無法真正離去的緣由，人心是複雜的，很多人連真正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也未必清楚。我還會在這裡呆上一段時日，這段時間，陰刀可以慢慢想清楚，看清自己的心。」

萊伊說的話，人見陰刀一知半解，但又好似明白了什麼。

……他沒法一直跟在小萊的身邊。

人見陰刀眼睛有些暗淡無光，但這只是一瞬間的事，這變化快得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

人見陰刀伸出手，指腹緩緩擦過少女的臉龐，將沾在她髮絲上的草葉拿下，溫雅美麗的面容揚起一絲笑，他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她，像

是要把少女的面貌深深地刻印在靈魂深處。

男子美的沒有一絲瑕疵，這可能是【人偶娃娃】塑造優質軀體的功勞，但那雙泛著秋水的美眸卻著實是心靈的寫照，在含著笑意時，帶著一種不自知的風情，令人春心蕩漾。

剩下的日子，有這樣一位美人相伴，似乎真的不錯呢，萊伊有些飄然。

「……小萊，要去找奈落？」

從萊伊口中聽說了她的行程安排，人見陰刀的唇瓣擔憂地抿成了一條線，「那不是個能簡單對付的……妖怪。」

萊伊淡笑不語，「湯，好喝嗎？」

「嗯，很好喝。」

人見陰刀捂著碗，樣子有些乖巧，「是種……陰刀以前從未嘗過的味道。」

味道鮮美甘甜，化在舌尖久久不能散去，身體的各處也被湯的能量所溫熱了。

「那要多喝點。」

萊伊見狀又給人見陰刀舀了一碗，「人生在世，就得多享受享受……以後陰刀要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提就行了。」

人見陰刀搖搖頭，不贊同地說道:「我已經受你太多恩惠了，小萊。」

能碰到她，已經是人見陰刀覺得最幸運的事了，太過貪心的話，和她之間明顯的距離就會越來越遠，這不是人見陰刀想看到的。

萊伊確實也只是客氣客氣幾句，她微笑地揭過這個話題。

明明才剛認識走到一塊兒，但兩人心裡都清楚，分別的那一天不會太遠，那麼在短暫的相處時光里，大家都保持著不會過於逾越的分寸感，才是對彼此都好的做法。

……終究不是一路的人啊。

斗牙王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什麼都不必言說，就算兩人互相欣賞，也無法做到相互扶持。

只不過，另外的人見了這樣美人與美人之間眉目傳情的畫面，還能不能像斗牙王一樣當個清醒的旁觀人，就不好說了。

斗牙王化身為巨犬形態，馱著兩人，飛騰在雲霧之間。

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高處的風景，人見陰刀有種虛幻感，手急於地想抓住一些實體帶來些安定感，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正環在女孩的腰間之處，他的臉還輕觸了女孩的後背……

與異性緊貼在一起的肢體認知，令人見陰刀緊張的臉紅了起來，他的手鬆開，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安放。

縱使斗牙王前進的速度緩慢，高處的風還是過大了，在人見陰刀手從女孩腰間脫離的那一刻，失重感便傳來，若不是少女及時握住了他的手，恐怕人見陰刀就要被吹走了。

「真是好險。」

等人見陰刀的身子再次穩住之後，萊伊也沒有將他的手放開，對上他茫然的目光，萊伊笑著解釋道:「就先這樣吧，要是不小心把你弄丟了，就不好了。」

人見陰刀的目光落到了交握的手上，心情有種比正在飛翔時還要輕盈的感覺，他手指微動，隨即，似是放棄了掙扎，有些貪戀地覆在了女孩的手背上，落在指腹上的柔軟，包裹著他手心的灼熱溫度，令他的心痒痒的，久久不能平靜。

往下俯瞰的壯麗景色對人見陰刀來說也不吸引人了，他看向視線落在前方的少女的側臉，嘴角不自覺地往上彎起。

如果他的出生是為了此刻與她的相遇，也不枉從煉獄中走一趟了。

斗牙王前進的方向發生了偏移，萊伊意識到了這一點，疑惑道:「怎麼了嗎？」

「有股熟悉的氣味在附近。」

萊伊恍然，原來是遇到熟人要去打個招呼啊。

——殺生丸停下了步伐，若有所思地看向天空，有兩股熟悉的氣味往這邊而來。

是她。

有幾天沒見了，當意識到快要能見到她時，殺生丸無端地生起了期待的心情，不自覺地開始猜測著……

她是特地過來找我的嗎？

向著他奔來的白色巨犬的身影已經到了肉眼可見的地步了

，在看到巨犬身上的黑髮女孩時，金色的妖瞳閃過一絲柔軟，可在見到她身後的俊美男人時，瞳孔里一下子結出了寒冰。

「——那是萊伊大人！」

跟著殺生丸的視線一起往上看的，邪見驚喜連連，可在見到她身後的男人時卻忍不住失聲尖叫了起來，「為什麼奈落會和她在一起？！」

「不，不是他。」雖然有著跟奈落一樣的臉，但身上的氣味卻很陌生。

殺生丸眼神微眯，目光凌冽，視線觸及男人和萊伊交握在一起的手，殺意翻湧而起，他竟然敢！

待落地平穩之後，萊伊便放開了人見陰刀的手，沖著殺生丸的方向招了招手，「晚上好！」

「萊伊姐姐！」坐在阿哞背上的鈴也伸手向她打起了招呼。

「他是誰？萊伊大人！他怎麼會長著和奈落相同的臉！」最關鍵是——為什麼你們看著這麼親密啊！

邪見著急地聞道。

「他是人見陰刀，至於他和奈落……應該說奈落長著和他相同的臉才是，話說，為何你要叫我大人？」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萊伊大人，您怎麼能背著殺生丸大人和其他男人……」

邪見破防地說道:「您都向殺生丸大人表露心意了，怎麼還能跟其他的男人——！」

萊伊一臉問號，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

銀髮俊美的男人眼裡的寒意直衝人見陰刀的面門而來，人見陰刀好像明白了什麼，他只能對殺生丸露出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這落到殺生丸眼裡，就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兩男人之間的眼神交匯引起了萊伊的注意，她暫時把邪見的不對勁放在一邊，沖著人見陰刀敢直視殺生丸的這份勇氣，萊伊都不禁想鼓掌，她輕拍了一下人見陰刀的肩膀，對他小聲說道:「雖然殺生丸看著有些凶煞，但有斗牙王在，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人見陰刀，「……」真的嗎？

斗牙王，「……」

這話說的可真是抬舉我了，殺生丸現在看上去可是想把我一起幹掉呢:）

邪見的目光落到了斗牙王的身上，又看了看人見陰刀的模樣，簡直就是個翻版的十六夜，一瞬間斗牙王那一代三人的恩怨情仇在他的腦海里上演，邪見好似明白了什麼——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犬大將待久了，還非得把他的風流成性也學了去嗎？！

萊伊大人，長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