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①
妹妹覺得自己搞不好是穿到痒痒鼠手游裡面去了。
因為眼前的人一身裝備實在太眼熟了,白色狩衣,手持羽扇。
對方笑眯眯的樣子很像狐狸,白狐之子的傳聞也不是毫無根據,「好久不見。」
妹妹眯著眼睛,頭頂的燈泡忽然亮了起來:「噢!」
「你是那個雕像!」
第一次進行遊戲的時候,玩家被分到了山裡破舊的廟,裡面唯一的神像就是安倍晴明,她從小就在神像周圍玩泥巴長大,還爬到過雕像頭頂抓蛐蛐,雖然到現在為止,已經經歷過了很多的世界,有些記憶也已經淡化掉了,但是第一個總是有它的不同之處,因為存在了完完全全的生長軌跡。
「是我,」對方和藹地說,「我們終於又再次見到了。」
「你是……」妹妹眨了眨眼睛,「特意在這裡等我嗎?」
周圍的光暗淡下去,景色像水波一樣逐漸淡化無痕,似乎轉眼即夜,唯有身下所處的這塊土地亮著光。
安倍晴明頷首。
妹妹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後也沒有什麼想法,對方或許是和這場遊戲有關,但是這麼多次輪迴已經過去,特別的去追究原因,好像也沒有什麼意義。她心裡曾經涌動著很強烈的情感,但是到了這個地方之後就慢慢淡了下來。
「解開一切的鑰匙就在這裡,」名動平安京的大陰陽師伸出手亮出了掌心裡躺著的鑰匙,「打開門之後,你就可以回家了。」
「我不會再回來嗎?」
「是的,所有的輪迴都已經終止,不會再重來。」
妹妹哦了一聲,接過了他遞來的鑰匙,謝過之後轉身,幽暗的空間里屹立著一扇門,門邊浮動著閃耀的熒光,打開之後出現了一條白色的通道,無數段代碼在空中漂浮交錯,組合呈現出不同的世界。
她停在了門邊。
「這一切真的只是遊戲嗎?」
「如果你希望這只是遊戲的話,那麼一切就只是一場遊戲。」背後的人輕聲說,「所有都交由你決定……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話,就慢慢地走完這條路吧。」
她想知道真相嗎?
妹妹不是很清楚,她只是慢慢推開了那扇門,然後走了進去,像踏進了空氣里,明明腳下空無一物,卻還是踩到了實地上。
像是走在了奇幻的電影院里,周圍浮動的光點像螢火蟲一樣到處亂飛,隨即又有規律地組成了一幅幅動態的畫面。
有很多很多熟悉的人,景,其實有些已經不太記得清楚了,記憶會被時間消磨掉,只是因為有些事情她記得實在太過深刻,所以無法忘卻。
無數的碎片從她的手指邊擦過,涼涼滑滑的,妹妹深吸一口氣,隨意從空中撈起了一塊碎片。
長發貓眼的男人輪廓鮮明,她記得這是赤井秀一。
她鬆開手,碎片像蝴蝶一樣飛逝在指尖。
妹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完這太過漫長的一生。
有夏油傑,有降谷零,還有諸伏景光……許多在她生命中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人,現在也變成了片段的記憶,就像燃過的篝火,雖然只剩下灰燼,但仍有餘溫。
活著本來就是一場漫長的旅行,遊戲當然也是,一棵樹的主幹上會長出枝幹,再延伸出無數的分支,人生也是這樣,總會不停地遇見,開花或者不開,結果或者不結。
沒有走到結局,或許只不過是因為自己不是對方的結局。
自己的結局存檔停止后,別人的還要繼續下去。
在她結束之後,他們又會愛上怎樣的人呢?
***
妹妹沒有再細看,曾經和他們有緣走過一段,不管結局如何,當時都已經盡心儘力,現在想起來,雖然有些遺憾,不過她並不後悔。念頭出現的這瞬間,在周圍飛轉的那些碎片忽然消失掉了。
她的心情很平靜。
不管是遊戲也好還是真實,過去的事讓人難過,但是也都過去了,只要還沒停下來,就應該繼續向前看。
不知道走了多久,這虛無的通道好像漫長的沒有盡頭,像是在考驗她內心的堅定,路越來越狹窄,走到最終,看見一個低矮的,脊背佝僂的身形。
對方手裡拄了根拐杖,鷹勾一樣的鼻子,面部輪廓顯得很冷峻。
他的背影有些熟悉,想不起來曾經在哪裡見過,可是又分明的記得一定見過。
她伸出手,碰了上去,手裡的鑰匙輕輕地碰到了對方的身體。
海浪聲在耳邊湧起。
沙灘上有個小孩子,被捲起的浪頭打中,順勢捲入了水中,她想伸手去撈對方,卻只抓到了一團空氣,自己的手則直接穿過了對方的身體。
大概是要淹死了吧,就算會水,被卷到海裡面也多半難以生還。
不明白的是,這也是屬於她的一部分記憶嗎?
夕陽的光灑在了海面上,浮起了粼粼波光,其中有一點特別明亮,起伏的水中,偶爾浮出一條魚尾。
剛才被卷到浪里的小男孩浮出水面,抱著她的是一個綠色長發的女人,上半身和人類一樣,下半身則露出了魚尾,游速很快,沒過多久就把他送到了岸邊。
眼前白光驟現,妹妹受到刺激地伸手遮擋住,等光芒漸弱,她放下手,眼前是一張病床,躺在上面的人不算老,但身上已經充滿了沉沉暮氣,一個人的年齡除了從相貌上能看出來之外,更多的是相貌之外反饋出來的東西,至少能看出來,床上的這個人已經老了,眉眼之間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的樣子,是那個被捲入海浪里的小男孩,沒想到活了這麼久。
最悲哀的是一個人的心和年齡不符,不管是年輕人擁有一顆蒼老的心,還是垂暮者嚮往著活力和青春,都是一種悲劇。
「實驗室那邊已經在研製藥物了,oss……」
「只有這樣還不夠,遠遠不夠,我要的不僅僅是年輕——年輕人都會衰老的,我要的是不死的生命……永恆的年輕。」
她再次看到了那片海岸,看到從水中湧現出的人魚。這段記憶時隱時現,或許是出自於第三人視角,看得並不明晰。
但人魚離開之後,男人的手裡多了一樣東西。
實驗室里亮著光,一對男女在實驗桌前枯坐了很久。
「用人魚的血和肉來進行研發……這是我們從前從來沒有涉足過的生物科學,說不定會製造出奇怪的東西……這是有違人類倫理道德的,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註定不會被接納的,我們做了一件錯事,當初不應該為了實驗就到這裡——」
「可是到了這一步,我們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了,我們必須想辦法讓明美好好的活下去,如果有罪的話,就讓我一個人替你們承擔吧,我等待著最終日的審判。」
戴著眼鏡的長發女專家嘆了一口氣,「我們已經不能再錯下去了。」
她臉帶愧疚地伸手按開了實驗台上的玻璃罩,抱出了裡面的孩子。
「我們不能為了自己的孩子就犧牲掉一個無辜的孩子,我不想讓明美她們帶著天然的罪惡活下去。」
「我想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個地方,給這個孩子一線生機的吧?」
走到盡頭只剩下最後一扇門。
妹妹推開,飄著香氣的溫熱食物,系著圍裙的母親滿臉笑意地,兩個哥哥坐在餐桌旁幫忙布碗筷。
「我們以後要給楠雄抱回來的妹妹取個什麼名字呢?」
「希望她以後平安……不然就叫齊木平安吧?」
「……」
兩個男孩同時開口:「不要。」
「剝奪掉爸爸取名字的權利!」
無數的世界線在眼前碎裂,在不斷打出e結局后又不停地重新組合。粉發男生站在其中,不厭其煩地拼湊,哪怕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珠,氣息凌亂。
冥冥之中,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哪怕看不見,卻還是精準的朝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妹妹握上去。
禁錮她的空間在此刻分裂崩析,無數個世界彼此融合交匯在一起,隨時以後的走向難以控制,但在此刻,握住的那隻手始終堅實有力。
「歡迎回來。」他說。
***
鬧鐘準時在7:00響起。
從被子里伸出了一隻手精準摁掉了開關,過了幾個小時之後,被子下面爬出了一個人。
妹妹打了個呵欠,剛從房間里走出去,就被撲面而來的彩帶噴了一頭。
「生日快樂——」
「以後就是成年的大人啦!」
慢半拍的大腦終於回過神——今天是二十歲的生日到了。
[生日快樂。]齊木楠雄摸了摸妹妹的頭,把手裡包裝好的禮物盒塞給她。
妹妹打開看,發現裡面是自己很喜歡的手辦。
一方通行。
「哇,白髮賽高。」她表達了自己的喜歡,「我還以為哥哥會送遊戲卡帶給我呢。」
他遲疑了一下:「你想要?」
「不用啦,我就是隨口說說而已,」妹妹語氣隨意,「反正我又不怎麼玩遊戲。」
她以前好像玩過遊戲,叫什麼來著?……完全想不起來了。
桌子上放了一個大蛋糕,吃完飯後開始瓜分,不過在那之前還是有基本的儀式感,吹蠟燭許願必須要有。
「蓮蓮想要許一個什麼願望?」
妹妹認真思考一會兒,最後決定:「……我想要一個男朋友。」
單身20年欸。
中年男人彷彿受到了巨大刺激,「什麼,男朋友?不行!爸爸不允許!」
「不要理他啦,」齊木久留美笑眯眯地,「蓮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男朋友呢?媽媽希望他最好溫柔一點,而且廚藝很好,這樣以後就可以幫媽媽繼續照顧你。」
「溫柔有什麼用,一定要像爸爸一樣特別能打……」
「要會開車的——」
「要長得很好看的——」
「普通家世不行,必須古老世家!」
「身材一定要完美,體格健壯,不能讓蓮蓮辛苦,什麼都能幹。」
「要溫柔紳士,彬彬有禮……」
「最重要的是年輕,老男人不行。」
……
承載了太多願望的蠟燭在她用力吹了一口氣后,咔嚓一聲,斷掉了。
妹妹:「……」
行吧,願望實現不了了估計。
為了好好慶祝生日,妹妹給自己放了一個大長假,不料回來的時候日本境內爆發疫情,車站街邊都出現了警察控制秩序。
她戴著口罩進入車站。
等待有點無聊,妹妹望著玻璃外出神打發時間,警察們戴著口罩,在疏散人群。
要等的車輛已經到了。
「休息一下吧,你都已經連續工作很久了。」
「現在人手不夠只能這樣,等接替的人過來再說。」
對方嘆了口氣:「是啊,人手不夠,現在連防爆組的警察都抓過來了還是不夠……這回公安那邊總該出點人了吧,總不至於苦活累活都是警察廳的人做……啊松田,這幾天就拜託你再辛苦一陣了。」
隔著一扇玻璃,身姿筆挺的警察無意中往車站內望了一眼,視線定格。
「替班。」
同僚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不解地看著他向著車站口跑。
該不會是出現什麼問題了吧?
「等等!」他匆匆做了任務交接,一邊敲著玻璃一邊飛快地跑,玻璃門內的人眼神奇怪地看了過來,松田陣平一個眼神都沒在意,只是專註地跟隨著那道身影。
薄薄的玻璃牆像是一道天塹,不管怎麼喊,裡面的人都已經拉著行李箱的拖桿向車站發車點走去,步伐很輕盈。
坐車要好幾個小時,什麼都不做太單調了,妹妹掏出耳機塞進耳朵里,朦朧中突然覺得好像有人在喊她。
妹妹不確定地停下來,回頭只看到了人群。
她聳了聳肩,走進車廂。
大概是幻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