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賜婚
兩輛馬車一先一后駛出皇城,相府老管事帶著那小僕坐在駕位上趕馬,使勁抽了兩鞭子后,止不住喘了兩口氣倚在門牖,掏出汗巾在臉上胡亂抹了兩把。「正值盛夏,管家竟派咱們來干這份苦差事,和宮裡的人打交道,沒點銀錢就是天大的罪過!」小僕搖了搖手裡的蒲扇,亦是滿頭大汗。老管事是府里的人精,哪裡不曉得馬車裡這位相爺的嫡子,在府里有多不受待見。「府里正在為小姐議親,這不正趕上新帝選秀么,太後娘娘想讓小姐進宮入椒房,這不正和咱們夫人僵著呢!哪有閑工夫來管公子~」老管事嘆了口氣,又朝前方狠狠抽了兩鞭。那馬兒原本放緩的步伐,再度疾馳起來,一眨眼他們就駛出了皇城甬道,沒入了繁囂的街市之中。謝殊端坐在車內的席榻上,這段日子以來他聽覺愈發敏銳,已逐漸習慣了在黑暗中行動。將覆眼的白綢解下置於案前,他半倚在內壁上,回憶著那白玉扳指上的嘲風雕紋。又不自覺想起了那份親昵的觸碰,柔弱無骨、沁入心肺的接觸,細若遊絲的耳鬢香風。無疑那是一雙女人的手,那女人不聲不響的將自己圈禁在皇城一隅,雖是命人精緻伺候,卻絲毫沒有放人的意思。皇城諜司四字赫然浮於腦海,那日他帶兵入宮已是足夠隱秘,若非出了內奸,完全不可能暴露行蹤!謝殊自知那日他身旁人皆為相府死士,若是有人要他身負大逆,斷然只會是相府中人,而這兩年,府中最忌諱他的人則是……思及此,謝殊嘴角泛起一抹自嘲。鸞鈴車在後方逐漸逼近,車檐上高懸的玉鈴清響。窕枝駕著車,銀鞭在空中揚起一縷反光,重重落在前方拉車的兩批棕馬身上。「吁—」她猛扯韁繩,在即將挨到前車之際勒馬驟停。前面那輛軒車行似有所感,也隨之停了下來。如此,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駐在鬧市關口,不多久便堵了後方烏泱泱一大片行人。老管事踩著腳蹬,下車來一探究竟。當見到軒車前衣著瑰麗的美貌女子時,心下又多了幾分別的思量。「姑娘,我們是往京郊去的,如今天色已晚,恐不大方便~」小僕坐在車沿上探出一個頭來,這一路馬嘶鈴動的跟了他們這麼久,不知又是上京城哪家閨秀中意上了他家公子,只這大膽的行事,他們實在忽略不得!這鈴車華麗引人注目,若是再這麼跟下去,遲早要出大亂子。窕枝旋身下車,扯下腰間玉牌漱地迎面丟了過去。「皇城諜司辦案,閑雜人等退避!」老管事接過那玉牌一看,當即腿下發軟,連連後退數步,匆忙打開車門撩簾進去請自家公子出來。謝殊手執盲杖被小僕扶下來,朝著窕枝的方向恭敬作了一揖。「謝公子,諜司拿人,需得搜查你的軒車!」說罷不待對方回應,旋身踏入軒車內部細細盤查了一番。少頃,窕枝空手而出,似無所獲,躬身對謝殊施了一禮。「打攪了。」「無妨!」謝殊拂手間,鼻尖傳來一股熟悉的清冽甜香,似曾相識的出現在那個叫攏枝的婢女身上過,他趕忙開口道:「不知大人名諱?若尋得線索、方便在下前去告知!」「窕枝,城東鴻禧和庄。」窕枝話落,長鞭一響,駿馬長嘶,調轉車頭往另一處關口疾駛了去。鸞鈴車內,孟清禾緩緩撩下松竹簾,從窗外收回了視線。攏枝侍在一旁用銀勺撥弄著青瓷碟盤上的白色齏粉,轉手又兌上了幾滴玫瑰香露。「主子,你就這麼確信謝殊會登門拜訪?」鴻禧和庄是兆京有名的花街游郭,裡頭的清伶皆是正正經經的官家女子,若非舉家獲罪,又何至於淪為奴籍,於風塵中討活計。「為何不會,於他而言,未至窮途末路,豈敢捨命一搏?」孟清禾輕笑,既然謝家人不好相與,那她大可換個法子,這寧遠侯庶女的身份,也並非一無是處。**謝殊回到軒車上,沉攏了一番心思,如今局勢於他而言堪稱嚴峻,且不說相府內姚氏種種腌臢為難,但看謝錚衡對自己的態度,儼然已是一枚棄子。他手下一涼,指尖在輕褥上摸到一枚硬物。熟悉的雕紋在他指尖摩挲,這枚白玉扳…是那個女人!謝殊嘴角緩緩勾起,天無絕人之路,想來他接下來與諜司因緣際會,必不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