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倪喃關上了門,房間里就只剩下了她和時卿。方才在屋外,倪喃從吳儷蓉口中聽到了時卿的那幾年。她離開沒多久,時卿開始酗酒,時常喝得酩酊大醉,半夜醉醺醺回來,一個沒看住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那時吳儷蓉和江兆杜原幾乎是住在了別墅,生怕出點什麼事。幾乎把別墅翻了一遍,他們才在倪喃的房間發現了醉倒的時卿。沒人敢去輕易叫醒他,便總是為他鋪條毯子在身上,由他在那裡睡一整晚。在這期間,原本不沾煙草的時卿,身上帶著煙酒氣成了常態。他消沉過一段時間,不去公司不見人,在房間一待就是一整天,連東西都不吃幾口。好在這樣的狀態持續沒多久,時卿自己調整了過來。轉而的另一種生活方式是,他開始沒日沒夜地工作,甚至連假期都泡在公司。唯一的休息時間是每天的復建,不斷給自己加大運動量,像抬不知疲倦的機器。只是偶爾,還是會出現在倪喃的房間。除了他,沒人有能進得去那裡。每到深夜,漆黑的別墅總有一個房間是亮著燈的,光線很微弱,在黑暗中卻顯得耀眼。每當夜幕降臨,時卿總會去拉開倪喃房間床頭的那盞小燈,就算他人在公司,也會讓吳儷蓉去拉開電源。無論如何,燈一定要照常亮起。大概過了一兩年,有一天晚上,房間突然傳出來時卿叫人名字的吼聲。吳儷蓉跑過去一看,才發現是倪喃房間的燈泡壞了。時卿連夜讓江兆和杜原去買新的一模一樣的燈泡回來,等待的時間裡,時卿坐在那裡,額頭不斷地冒著虛汗,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坐立難安。當時吳儷蓉給他倒了杯水,離開前,聽到時卿小聲的低語。「不能暗…不能。」「燈不亮了…她不願意回來了怎麼辦。」倪喃小心翼翼地往時卿身側走去,床沿挨著膝蓋,倪喃緩緩蹲了下來,給時卿拉了拉被子。深秋的棲塢,夜晚降臨時風很寒,方才屋內沒有開空調,此時還有些涼。鼻息間是濃厚的酒氣,時卿睡得很不安穩,呼吸聲極重。忽而,倪喃發現枕頭下露出了什麼東西的一角。她伸手抽了出來,才發現是張照片。照片顯然裁剪過,邊角出還能看到旁人的衣袖。四四方方的尺寸,照片上的人穿著學士服,頭頂學士帽,唇角揚著弧度,笑得很燦爛。22歲的倪喃,站在棲塢大學的操場上,日光在她身上顯得柔和。那天時卿帶了向日葵趕了過來,卻撲了個空。自那往後,麻煩接踵而至,倪喃沒想過告訴時卿。可現在她才發現,她從來不是一個人在抵抗著那些壓力,時卿一直都在。無論她走了多遠,走了多久,如果她沒有回來,或許時卿會一直等下去。異國他鄉,倪喃也許會漸漸淡忘棲塢,甚至連和時卿共同生活的記憶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散,可時卿不一樣。他會守著這間屋子,守著她留下的每一樣東西,執著地保留每一個曾經存在過的畫面,以為這樣她就會回來。無論結果,等待和生命一樣長久。倪喃的眼眶很熱,捏著照片一角的指尖有些發抖。視野模糊,光影朦朧。深吸了口氣,倪喃把照片放回原位。黑暗的環境下,任何光線都會覺得刺眼。倪喃伸手去拉床頭的燈,然而剛一熄滅,時卿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意識還不太清醒,但話聲可以分辨。「不能關。」「倪喃…倪喃怕黑。」多喝了些酒,男人的嗓音有些喑啞,字句稍顯含糊,卻重重地擊落在倪喃心上。酸麻的感覺遍布全身,倪喃嗓眼澀得厲害。她拉住時卿的手,手腕從他掌心抽離,「時卿,我在,我回來了。」「我不會走了,時卿。」倪喃聲音有些哽咽,「我真的不會走了。」那雙手還是在不停地往床頭小燈的方向伸去,倪喃抱著他的手臂,輕聲低語,「時卿,我現在不怕黑了。」「不是有你嗎,所以不用開燈也可以。」柔和的嗓音一聲聲敘述著,倪喃吸了吸鼻子,「我以後…都不會離開你,所以開不開燈也沒那麼重要。」沉沉的睡眠中,還是能辨識出倪喃的聲音。時卿安穩下來,不再執著於開啟床頭的燈,他緊握著倪喃的手,眉眼漸漸疏朗。時卿的手臂之間有一小塊兒空地,剛好可以容納倪喃的身量。她拖了鞋子,拉開時卿的手臂往他懷裡鑽。幾乎是下意識的,感覺到熟悉的體溫和氣息,時卿環住了倪喃的腰身,與她相擁而眠。懷抱的溫度不熱,卻帶著莫大的安全感。倪喃緊摟住時卿,臉往他頸窩裡埋。眼角濕潤,倪喃憋著嗓子,不讓時卿聽出異樣。入睡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倪喃只記得徹底睡著前腦子裡最後一個念頭。不管再發生什麼,一定要對時卿好,很好很好。-第二天清晨,先醒的人是倪喃。她是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的,嗡嗡嗡一直順著床鋪叫囂,像是在進行信息轟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