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方
另一邊的勵耘樓中還是一團混亂。將軍忽然的離開令人惶恐,丁教務長和一干□□都是面面相覷,徐冰潔和蘇青原本熱熱鬧鬧的重逢也因此不尷不尬了起來,氣氛有些微妙的僵硬。「冰潔,」後來還是蘇青先開了口,神情有些猶疑,「剛才那個人……是我們在賭場見過的小姐么?」徐冰潔回過神來,一聽人問起白清嘉便滿臉晦氣,冷哼一聲后又罵:「什麼狗屁小姐!一個賭棍的妹妹罷了,憑她也配?」這番交談落入了教丨員們耳中,使得他們又暗暗對了對眼神,心中對白清嘉身世的猜測越發多起來:這位白老師,又是留洋又是小姐,既跟徐將軍有舊又跟徐小姐有怨……可真是不簡單……門外的張頌成同樣目睹了這番變故,心中的感觸卻比旁人更複雜:他畢竟最曉得他們將軍和這位小姐之間的淵源,深知變故發生前二人還曾有過一段甜蜜的歲月,那時他還以為他們就要定情,哪料後來風雲變幻,將軍被當局緝捕不得不南下起兵,白家亦在朝夕間敗落不復往日光景,一雙有情人生生分離,讓他這個旁觀者都跟著揪心。幸而如今將軍得勢又重新回到了上海,本以為破鏡重圓指日可待,哪料將軍歸滬之後卻始終沒有動作,只在偶然聽聞那位小姐在尋找教職時安排人去教育廳打點了一番,具體的事宜也並未多過問,似乎並沒有再與之聯絡的打算。可誰知這天下竟還有這麼巧的事情——那位小姐工作的學校不偏不倚就是徐小姐要就讀的新滬!如此荒誕如此離奇……大概將軍也是始料未及吧。那往後呢?將軍還會再同那位小姐見面么?瞧今日這番出去追人的架勢、再瞧徐小姐那個窮折騰的脾氣……未來恐怕也不會多安生的。他正這樣絮絮地想著,站在辦公室門口另一邊護衛的軍官褚元卻忽而有了動作,只見他四平八穩地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懷錶看了看時間,眉頭一皺便欲闊步離去,張頌成眼疾手快把人拉住,口氣有些不善地問:「你幹嘛去?」這位褚元軍官是剛剛來到徐冰硯身邊的。張頌成是一直在徐冰硯座下效力的,如今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也從中士一口氣升到了少尉,擔任將軍的左副;這褚元卻是外來的和尚,原是個在南方軍校里做教官的准尉,后經遴選才成了將軍的右副。他這人么,大概因為是正經軍校出身,故而無論做什麼都一板一眼規矩很大,十分招人討厭;偏偏他的能力的確……的確有些出眾,沒過多少日子便得到了將軍的青睞,屬實讓張頌成十分不忿。張左副只是出身尋常的泥腿子,從沒讀過什麼軍校,精細的兵略和軍事學術他一概不通,唯一值得稱道的也就是與將軍識於微時的情分,如今軍營里的人總不免會把他跟褚元比較,且還漸漸有了流言蜚語,說張左副都是靠運氣才有今日的地位,實則無論什麼都比不過褚右副。他哪能甘心?漸漸也就存下了要跟褚元這廝一較短長的念頭,無論對方做什麼他都要盯著,事事想出其右。褚元卻一貫懶得跟他計較,神情間又總有種隱隱的倨傲,此時便很冷淡地答:「快十點了,將軍該去車站了。」張頌成一愣,被褚元一說才記起今日將軍還有重要的日程,可他不甘心承認自己的疏漏,只好擺出一副早有準備的樣子,硬著頭皮說:「那、那當然,我早就想提醒你了!」褚元冷冷瞥他一眼,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徑直往樓下而去。張頌成撇撇嘴要跟上,這時手臂卻忽而被徐冰潔這小祖宗抓住了,他回頭時正趕上她問:「車站?我哥哥又要去哪裡?會離開上海么?」將軍的行程都是機密,怎可在大庭廣眾之下宣之於外?張頌成閉口不言,後來架不住徐冰潔磨才略鬆了口,敷衍了一句「不會」。徐冰潔聞言喜上眉梢,她的密友蘇青也在一旁露出了一絲羞澀的笑,隨後張頌成又聽徐冰潔急火火地囑咐:「那就好那就好——你記得晚上早些叫我哥回官邸吃飯!我和蘇青都會在的!」等張頌成追下樓去時那位白家的小姐已然走得遠了,將軍正站在空蕩的校園裡目送她離開,身影看上去總有些寥落蕭索,就像這半年來每個沒有戰事的夜晚一樣冷清。他猜測兩人是不歡而散了,走近時想說句什麼又不敢,躊躇間卻聽到褚元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