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章 天機門
眾人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捕捉到了這個奇怪的和尚那短短一句話里究竟隱含著怎麼樣「可怕」的信息!
一開始,他們是不太相信的,縱使不能說是完全不信,但也是將信將疑。
一直到他們跟著和尚一塊兒上了地面,看到了已經「今時不同往日」的十三殿的殘枝廢墟,看到了十三殿殿主大魔頭靳狂風的屍體,明確和尚口中那打穿了並非什麼動詞活用或錯用,靳狂風是真的被字面上的「打穿」了!
血都還沒幹透!
比起這靳狂風,軟綿綿癱倒在隔壁沒有聲息的蘇子汎顯得格外賞心悅目。
不過,事情還是有疑點。
「前輩,十三殿的其他魔修呢?」孟陽朔作為代表,發出了提問。
他心裡正納悶呢,能把靳狂風像牆壁一樣「打穿」的人,不至於會無暇顧及到讓其他魔修趁亂跑路什麼的吧?
果不其然,和尚的答案是——
「其他的沒有靳狂風耐打,已經稀碎或被風揚了。」
那一刻,這群人情難自禁地紛紛往後撤了幾步,天魔域的陰風陣陣吹來,他們第一次感覺到了可怖的徹骨寒。
溫如瑾就這樣翻著死魚眼看和尚嚇唬這群人,和尚一臉神棍……玄妙的抬頭望了望天,然後說:「嗯?我好像感覺到有個強大的魔修的氣息正在迫近,你們真的不跑嗎?」
下一瞬,這群本就狼狽不堪的修士轟然做鳥獸撒,紛紛向天魔域的出口疾馳而去。
「人心不古啊,」和尚嘆息著搖頭,「居然沒人跟我說一句多謝。」
溫如瑾無語了:「你看看你全場給過人家說謝謝的機會嗎?」
他逮著人就戲弄,就嚇唬,人都傻了,哪裡反應的過來什麼謝謝不謝謝的。
******
把這礙事的一大幫人嚇走後,和尚施施然地把那顆化形丹給了溫如瑾。
溫如瑾看著沉在水底的化形丹,猶豫著,金毛犼在旁邊催他,吃呀吃呀你快吃呀,但溫如瑾卻深沉地望向那笑眯眯看著自己的和尚:「你先掏出個衣服來,我再吃,哪怕是一塊能遮羞的布料。」
和尚:「……嗯?你居然不上當!」
金魚溫報之以冷笑。
他可記得自己變成人蔘娃娃的那一次,好長一段時間都是穿著化形自帶的紅肚兜,這臭和尚死活就是不樂意帶他去買衣服,偏偏那段時間和現在一樣無法動用自己的儲物,溫如瑾覺得自己都煩死紅孩兒款式的紅肚兜……
眼看著和尚在掏啊掏的,溫如瑾警惕了起來,思路直接綳斷:「你該不會要拿出……」
「諾,新的,雙面金綉!」和尚掏出了一塊鮮艷的紅色布料,上面綉著精美的並金光閃閃的猛虎下山圖。
這是一塊精緻非常、天下無二的……肚兜。
溫如瑾:「謝謝,你留著自己穿吧,我覺得當一條小金魚挺好的。」
金毛犼不解地扒拉了一下那塊柔軟的布料:「嗷!」它看起來穿著應該很舒服,為什麼不要?
溫如瑾慈祥又憐愛地看著這隻傻乎乎的毛孩子:「喜歡的話就先收著吧,等你化形,就拿出來給你。」
「吼!」好,那這就是小爺的了!
金毛犼根本沒有跟這和尚客氣,頭伸過去,嘴一張,嗷地一聲把這小肚兜扯了過來,就收進了自己的天生空間里。
和尚:「……沒事,我這還有,你們可以分一分,半個月都能不穿重樣的。」
「你是不是閑得發慌,有時間搞這玩意兒,怎麼不把村口的大糞給挑了?哪怕你存點阿堵物呢!?」
******
最後,在溫如瑾的強烈抗議之下,和尚無奈地將他收集起來的所有奇奇怪怪的紅孩兒肚兜全部送給了金毛犼。
守靜向他保證:「吼!」等小爺化形了會一天換一條,不會浪費的!
「你開心就好。」和尚說。
他到底是在故意惡趣味的,溫如瑾不答應,他就拿出了正常的小孩兒的衣物,不過依然是金色配鮮紅色,兒童的寶衣,掐金線,綉滿美好祈願的寶樹花枝。
溫如瑾勉強接受了這一件看著就貴氣十足的衣服。
他懷疑……不,他肯定這妖僧就是故意的,這壓根就不是他本人的審美,他自個兒簡簡單單穿個灰撲撲的僧袍便罷,這南轅北轍到極點的衣服,怎麼看都像是他故意收起來等待著某天緣分到了,就整自己的!
小金魚心中哀嘆著,吞下了那顆化形丹。
眨眼之間,在金毛犼與和尚的注視下,這條小金魚的魚類特徵開始慢慢收斂、直至消失,並緩緩地幻化出了人類模樣的肌膚……
和尚驚訝地看著臂彎里像是個小仙童一般的男孩兒,他的驚訝不因為這小傢伙生得唇紅齒白、膚如凝玉,而是因為,他看到了……
「你做了什麼?這條謊言之線的業障為何如此深重?」
正在扒拉著整理頭髮的溫如瑾聞言抬眸,果然在這和尚漆黑的眼珠子中,看到了一個被無盡因果線纏繞著看不清人臉的影子。
這些堆疊纏繞的因果線和尚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像是溫如瑾這樣背負任務行走於世之人,總是不得不沾染上各種各樣或深或淺或重或輕或長或短的因果。
而作為一個隨心所欲之人,溫如瑾基本上不怎麼主動地去規避這些,他不信奉什麼,也不躲避什麼,在他看來,他自己和三千世界芸芸眾生並無不同,人人都在法則之下,人人都在緣生緣滅,因果交織。m.
溫如瑾的道心便是不愧對自己便好,一切都任其遵循不同的法則而自發發展,所以他不僅不去規避,沾染得多了,已經煉化了一叢紅蓮業火的他也從未想過要自己給自己焚燒一下這些麻煩的因果線。
和尚的想法自然與溫如瑾並不完全相同,但他們尊重彼此,在和尚看來溫如瑾這樣也無可厚非,左右那些線條不過是看著擾人罷了,太過浮淺、太過短暫、太過脆弱的因果線,從來無法對溫如瑾本人真的造成影響,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罪孽也好、功德也好,自會有無盡的法則在替他慢慢煉化,它們也將緩緩消失。
所以和尚偶爾睜開神佛之眼看溫如瑾的時候,看到的都是這一堆毛線團里維持著一個微妙平衡的溫如瑾。
唯有這一次……出現了點意外,他看到了一條又粗又濃又深又重的業障之線,仔細一看,這業障是因為謊言。
「你這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哄騙了什麼人?惹上這麼個給你添霉運的東西?」
溫如瑾抖了抖和這鮮紅喜慶的衣袍配套的鮮紅鑲暖玉與綠翡翠的抹額,不緊不慢地往額頭上系,聽到和尚不依不饒地追問,他挑了挑眉:「哦,好像是騙了個……」
「神。」
「一個位面獨神。」
和尚:「……」一天天地不整點事出來,是不是就感覺渾身都是跳蚤?
******
居夢秋領著劍宗眾人甫一進入天魔域,迎面而來就看見了一群被魔修追殺得鬼哭狼嚎的正道修士們。
他面色一凝,當即祭出青霜劍,一馬當先以電光火石之速攔截在前,輕易抗住了魔修們的血腥傀儡,並在下一刻大喝一聲,手中長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無盡劍影瞬間將所有傀儡並魔修斬殺於原地。
累得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厥過去的正道修士們見狀,無不相互擁抱著熱淚盈眶——
「是青霜劍!」
「真的是劍宗首徒來了!」
「嗚嗚嗚~那個死和尚居然跑得比我們還快,而且他跑那麼快,他那裝滿了水的金缽居然不見漏出一滴水!」
「就是就是,這些魔修,我呸,就是欺軟怕硬,十三殿又不是我們給揚了的,我們都被靳狂風關起來威脅陳丹師要丹藥了,我們哪有這本事?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卻只想著柿子挑軟的捏,都說了罪魁禍首那妖僧往另一邊去了,就追著我們不放!」
居夢秋本是要將所有人都帶離天魔域的,但是這群人嘰里呱啦的相互抱怨中,他精準的捕捉到了幾個他不得不留意的關鍵詞。
「你們見到了一個拿著金缽的和尚?」居夢秋面無表情地上前問。
問了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態度不對,又不得不挽救一般地略行了一禮,勉強補上打招呼:「在下劍宗青霜劍居夢秋。」
這群人雖有修為已經元嬰期,遠比金丹期的居夢秋高一個大境界的,但是他們大多數走的都是輔修之道,別說居夢秋是個能越級殺人的劍修,就算不是,他們也不敢在對方面前拿喬。
孟陽朔平日里是傲氣,但好歹世家大族出身,眼力見還是有一點的。
「是的,那前輩先前也救過我們瓊花庄的孟氏子弟。」孟陽朔主動與居夢秋交好,上前耐心地回應,「只是這位前輩來歷成謎,我等只知道他雖是個佛修,卻並不出自自在門,言語之間也無普通散佛修對自在門的嚮往……」
孟陽朔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一遍,包括和尚奇怪的來歷,格外不符合世人對「佛修」印象的性格與行事作風,重點強調了對方修為絕對遠在元嬰期以上,不說他們一大群人沒一個人能看出來他的境界,就說那已經被揚了的十三殿,被字面上打穿了的靳狂風……
居夢秋的臉色依然沒有什麼變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隨著對那個未曾謀面的和尚的更多了解之後,漸漸地下沉了。
這個人竟然如此之強嗎?
怨不得天機門來信那般緊急……